“你……为什么没死?”浮泷本想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但又觉着问出来显得自己太蠢笨,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
她不想开口的,但不开口也无济于事,而且她快要被焦躁惶惶折磨疯掉。
曌闻言,面色一瞬间很奇怪,先是疑惑,然后又浮上喜色,最后拉长脸:“妖怪,说话小心点。”
“……”浮泷抿紧唇线,不再开口。
曌抽掉骨鞭,盘腿坐在她身边:“本神君刚刚洗去罪孽,重新任职。很需要立个功站稳脚跟。”
“你懂吧?”他拨开一缕卷在她额际的发,“女妖怪,只要你乖乖配合,让本神君神速追回玉树,本神君就放了你。”
末了,他举着手加一句:“我决不食言!”
门口的狱卒往这边看了几眼,而后毫无兴趣转过头去。这种先甜后苦的诱审见得太多,都乏味了。
比起在这里巡视牢房,他更想去和敌人拼命。
“你已经食言了。”浮泷冷笑,她忽然庆幸那些神仙没听他的,在天息海设下埋伏。否则她也不会拿到玉树。
彼时,在天息海。
意识飞离前,她记得他看见自己时说的第一句话——能在心里扎出几个窟窿的话。他是想把她们一网打尽的吧?
没想到竟被忧隐言中。
“食言……”曌撇撇嘴,暗金色的眸子里全是不在意,“你这话说得可笑,你有你的家,我也有我的窝。在现世漂泊数百年,每天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有妖力。”
没错,是妖力。烛照族本是入了隐世神籍的神族,但被暂时封印神籍的他就是个妖。
烛照族的妖。
“那种鬼日子老子早就过够了!”他扣住浮泷的下巴,“妖怪,识相的就立刻把你同伙的路线说出来。否则等我耐性磨尽,你讨不到半分好处。”
呵——
浮泷又闭上眼装死,过够了“鬼日子”,所以趁着战争捞个功勋顺利回归吗?她已经开始怀疑他是故意带她走那条小路的真正目的。
见她闭眼,曌气得手下用力。
直到浮泷痛得龇牙咧嘴睁开眼睛,他才满意:“妖怪,你斗不过我。从我们的相遇开始,我就谋划好拿你当垫脚石的路了。”
浮泷痛得面色扭曲,心里却空了。
曌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每天都努力惩恶扬善,忙得精疲力竭,数次差点死于非命,却还是无法把罪赎干净。都快绝望之际,幽荧族来闹事了。”
“你一定不知道吧?幽荧族早就知道玉树的存在。他们甚至放低身段到神殿恳求,但被回绝了。关系一族生死存亡,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浮泷想骂人,曌却眼疾手快按住她的唇。
“嘘!”他笑,“听我说完。”
“战事一触即发,这种时候最容易立功。”他移开手指,金眸熠熠生辉。
“于是,我为自己谋了一条路,故意让你知道玉树在哪,故意带你走小路。就是为了能顺利设下埋伏,要不是那些没脑子的家伙,我何须退而求其次?”
曌的脸色冷下来,眸中倒映着水晶的寒光。
“妖怪,看在你在我的谋划中一步步走得那么诚实的份上。这个机会算是我送你的回礼。好好掂量掂量,我明天再来。现在得去看看安排到各处水边的神兵是否全部到位。”
他起身,拍拍根本没有尘土的衣袍,风一样离去。
浮泷咬着唇瓣,死水一样的目光盯着门口。唇角勾出意味不明的笑容,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玉树已经到手,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有件事她想给忧隐说,必须给忧隐说。动了动被冻住的手脚,浮泷烦躁异常。
得把白云山的冰雪中有一处冰封的水潭这件事告诉他们!
浮泷深吸口气,妖力在体内缓缓流动。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感到自己除了有点虚弱之外,并没有其他毛病。
身上的伤全数消失,就连断掉的骨头也完好如初。
隐世的神医还真是厉害,要是抓几个去灵虚岛,就不愁生病的时候被那几个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的妖医治疗了。
浮泷龇牙咧嘴,用尽全力,却还是撼动不了冰块半分。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那是能消解妖力的玄冰,不管你使出多大的妖力它都能帮你消解掉。不如留点精力想想神君的话。”
门口的狱卒手持神戟敲敲门,示意浮泷停下。
她怔了怔,心里凉飕飕一片。这下可如何是好?
神狱外,曌刚走出去就被一个声音拖住脚步。“刚回来就送了这么大一个礼,小弟你真的长大了。”
靠在墙上的男人望着曌的背影道。
“多谢兄长夸赞,吃了几百年的苦,怎会死性不改?”曌转身,阴沉的脸在瞬间阳光灿烂。
身后的家伙和他有七八分相似,不管是身形还是面容。
只是在其他方面嘛,相差就远了。曌从小就开始闯祸,不如他懂事聪颖。现在,兄弟两一个是常常牢狱缠身的衰神,另一个却已经成了下一任天帝继承者。
“你明白就好。”男人笑笑,撇了后面的神狱拱形大门一眼,“那天你忽然冒出来,求天帝把玉树赠给幽荧族,把我都吓得差点喘不过气。”
曌神色窘迫挠挠脑袋:“权宜之计,只是演的太过头了,呵呵呵呵。”
“会用计是好事,但别把自己的命也搭上。若不是为兄身上功勋显著,恰够用来求情,你现在已经死了!”男人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
曌垂着头,脸埋在阴影里。
“请兄长放心,我再也不会做那等蠢事了。”他掷地有声的说完,條地抬起脸,锐利的眸子盯着神狱威严肃穆的大门。
许久,旁边的人才松口气:“如此,为兄总算是安心了。走,去看看神殿那边情况如何了。”
曌点头,转身跟上。
斜阳下,晚风清冷,曾经率真坚韧的少年,此时看起来竟有几分阴鸷。
一只背着几株仙草的兔子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吊着水晶爬上浮岛,歪着舌头喘气。它面前,阴森的建筑高耸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