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橘黄的海天美得让人心醉,白霜明明是第一次来月光海,却生出难以抑制的熟悉和喜悦之感。
没有船,她用自己在外面摘的树叶化成小舟,载着自己和忧隐去灵虚岛。
海岛还是记忆中最初的模样,郁郁葱葱,青翠漂亮。只是……岛上的房子住着不少妖兽。
它们修缮房屋,世世代代住下来。
“终于回家了。”忧隐清瘦苍白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他的精神好了不少,至少不需白霜搀扶。
一个圆滚滚的小妖兽看见他们,吓得脚下一滑,四肢抱住身子缩了脑袋滚过来。
白霜轻笑出声,弯腰将其抱起,个头和人类五个月左右的婴孩差不多大,绵软温暖,像个青团子。
“小东西,你怕我们?”忧隐用手指戳了戳小妖兽,后者缩得更紧。
“浮泷,它似乎不太喜欢我啊。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吗?”他还是固执称白霜为浮泷,在忧隐心里,向来只有浮泷。
白霜下意识想更正,却在一张嘴的时候被他的食指按住唇瓣。
“我知道自己的时候不多了,浮泷。我们去玉树那里吧,我想葬身在树下,你陪我一程,直到我断了气,可好?”
忧隐焦灼看她,似乎她不同意就不打算放开自己的手。
白霜点头。
他松口气,忽然像个孩子似的开心笑起来。“上次我回来,这里还不是这番全是妖兽。大家的屋子还在,就连气息都还在……”
白霜微微愣神,小妖兽趁着她愣神之际猛地一个挣扎跳出去,甩着四肢小短腿跑了。
从岛上的城中过,不少妖兽惊奇围过来。当然,它们是带着武器的,只是有白霜这个大妖的气势在,妖兽们并不敢轻举妄动。
它们早就忘记一万多年前,这里曾是幽荧族的天下。
妖兽只能生活在偏远的林子里,和幽荧族妖契约后,才能干活换钱。幽荧族的灭族,它们倒是繁盛了。
真不知道这些妖兽的先祖是怎么躲过那场几乎毁灭整个月光海的灾难的。
“浮泷,没想到这些妖兽还挺聪颖。你看它们卖的这些小东西,真是精巧。”忧隐像是看不见神色惊愕紧张的妖兽,兀自拿起小摊上的东西看。
她还没接话,他又转向另一个小摊:“绸布!织的不错。”
“这是白泽果,只有灵虚岛才有的白色果子!你看看它的蒂,是不是很像两只角?”忧隐举着一个胖乎乎的白果子,朝她这边晃了晃。
他的笑容比自己发簪上的玉还要苍白,但却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明明是自己的“家乡”,可此时的忧隐和“浮泷”就像是两个误入人类市坊的妖,自己玩的开心,其他人却又好奇又紧张。
不管他们走到哪,都有一群妖兽跟着。
可惜这份平静的快乐很快就被打断,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妖兽挥舞着手里的狼牙棒,把白霜和忧隐围在中间。
“不问自入,是为贼。你们两个是什么东西,竟敢乱闯灵虚岛?”
说话的家伙脸上横着一道疤,皮毛油光水亮、棕黄中浮着一道道的黑杠。它上前一步,狼牙棒直指忧隐和白霜。
“这里本就是我的家,你们这些窃走别人城池房屋的妖兽才是不要脸的贼。”忧隐横眉冷对。
“你家?嗯?你们听听,这里有个疯子!哈哈哈哈。”
“他竟然说这里是他的家,不怕被我们打死吗?”
“脑子有病!”
“就是,简直……”
蔑视、嘲笑,它们虽是兽脸,但对表情的表示还是很容易分辨的。不过声音在白霜伸手捏住狼牙棒末端,妖火腾地窜出将其烧成飞灰时戛然而止。
紧接着,周围浮出大团妖火,有些妖火应势变成妖刀,气势迫人。
“诸位,你们可还记得这座岛上万年前曾住着的幽荧妖族?”白霜一抬手,妖火蹭蹭散开,将周围的妖兽逼退。
一时间,妖兽们面面相觑。
幽荧族妖它们没见过,但关于幽荧族大妖的传说从未在岛上断绝。冰牙似的妖刀,幽蓝的妖火,不正是幽荧族最大的特点?!
“你、你们是来夺、夺城的?”
有个尖嘴妖兽伸长了脖子问,但旋即又缩到其他妖兽后面,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看这边。
“与你们无关。只是,再有拦路者,死。”忧隐阴鸷了眼神。
齐齐的抽气声,妖兽们又后退数步。并且极其自觉地让出路来,也不敢明目张胆过来围观。
白霜收起威胁用的妖火和妖刀,不紧不慢走在忧隐身侧。
他此时定是又悲又怒,看神情就知道了。昔日的城池被妖兽喧宾夺主,换成谁都会心情不爽。
忧隐再无心情在城中闲逛,径直去了玉树所在的山上。
浮泷抢来的玉树活得极好,甚至还长大了不少。上面的果实也晶莹剔透,很是丰硕。地上掉了不少果子,身上布满蛛丝似的裂纹。
“灵虚岛已是妖兽们的灵虚岛,幽荧族……还会存续吗?”他捡起一枚玉果,苦笑。
白霜走上前,轻抚着树干,感受到里面汹涌蓬勃的力量:“会的,月光海还在、灵虚岛还在,玉树还在啊!”
“浮泷。”忧隐望着她的背影,迷蒙了视线,“谢谢你愿意同我这个执念深重的妖回来看看。”
“你客气什么?”白霜笑,就要转身。
“别回头!”他急急出声,握紧了手里的果实,见她怔住,复而点头乖乖背对着自己,忧隐的眉头才舒展开。
“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女妖。明明是第一个愿意靠近我的家伙,却是我怎么都抓不住的存在。”
这哀怨的口气……
“还替那个烛照族的混蛋挡我的刀子,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吗?没良心!”忧隐兀自说着,又气又笑。
他此时有多狼狈,自己都无法想象,所以怕被她看见。
“如果,我去了冥世,你就偶尔想想我吧。你那么没良心,我也没多大的奢求……毕竟,你和那个家伙的牵绊太深……让人讨厌。”
明明是我先在你身边的啊!他的身体开始起变化,化成无数细小的光点。
许久,没听到他继续说话,白霜忍不住回头,却只看到一堆如水长袍和躺在上面的玉树果实。
忧隐“走”了。白霜忍不住鼻子一酸,迷蒙了视线。
她施术把飘远的灵脉收回,放进蜗牛壳,呆呆坐下,坐了很久。
而后,白霜就地挖个坑,将果实和忧隐的衣裳一道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