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方才的八重天劫已经变作了现在的重磅消息,众宾客无不议论纷纷,她又呆了半个时辰,这才礼数周全地告辞归去。
待回到得愿山庄,弱萍见她面色不好,也不敢问她何事,只听她吩咐抱了卷宗过来。
看来,大人今晚也要挑灯夜战了。
她不知道,宁小闲直到书房里再无旁人了,才揉了揉眉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晚与皇甫铭的交谈,是她能努力达到的最好结果了。
无论她事先如何规划布局,都绕不开必须从皇甫铭手中拿到乾坤壶线索的事实。也就是说,他不点头,她就休想碰着这个壶子。这种情况下,她就陷入了两难之境:若是开口去求,只会失了主动;若是她策划几场意外,迫得皇甫铭不得不拿出这个壶来……拜托,这一老一小的智商加起来,难道还看不穿各种人造的意外和伎俩吗?尤其蛮祖活过的年头太漫长,见识过的花招比她十辈子加起来还要多,她在这些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家伙面前耍花枪,那和班门弄斧有什么区别?
并且蛮祖这样的人物自有其性格,若说她还能从这人身上找到一点点可利用的特质,那就是涂尽所说的“刚愎自用”。今晚与皇甫铭的对谈,她事先已在脑海中推演了无数遍,最后仍觉只有老老实实地摆筹码、谈价格,才有将这线索拿到手的希望。
当然所谓的“老实”,代表着她其他事项都可以如实以告,只作一个误导:那就是长天的闭关。并且这事儿只能浅言辄止,一定要留下大量空白让蛮祖自行推导。
她知道蛮祖见过长天,甚至长天自己也说过,对方不难看出他的修为已臻神境大圆满。那么长天闭关参悟真神之境的说法,有蛮祖眼见为实在先,自然就更容易相信。虽然这两人目前看起来是以皇甫铭为主导,但以蛮祖曾经的身份、地位和修为,他自个儿推导出来的结论不仅自己深信不疑。连皇甫铭也没有置疑的余地。
这是今晚计划的重中之重。
宁小闲知道皇甫铭对她始终抱有执念。若是将这份念想代入到交换乾坤壶的条件中来,那么这笔交易就没法做下去了,因为她绝不不愿、也不会把自己当作筹码。
她也明白,皇甫铭最嫉恨长天之处。在于自己成长的时间太短,实力不足,无法将她从撼天神君的手中抢过来,因此只要有机会,他就极有可能开出偏激的、令她无法接受的条件。可是如果长天闭关。并且如蛮祖所料那般,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那么皇甫铭目前感受到的焦灼和疑难,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要蛮祖相信长天闭关冲击下一境界,他必然会劝皇甫铭从长计议,选择最优条件;而只要宁小闲短时间内无法嫁给巴蛇,皇甫铭就有更多时间、更多机会,不再急于这一时。
这种情况下,他就会变得从容,开始考虑开出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却又能刁难宁小闲的条件。她深信这小子胸襟绝称不上开阔,上回自己刺了他一针之事,必然还耿耿于怀。
不过这不是重点,只要皇甫铭开出来的条件不关乎她己身,哪怕难度再大,都有完成的可能。
寻找蛮祖残臂?这听起来的确很难,可是她总会有法子的。
又是一场精筋力尽的交锋。幸好,结局不算糟糕。
直到此刻,她才能放松了心境。
……
宁小闲直忙到第二日清晨,才听到外头的园子来去的脚步声都是刻意放轻的。下人们偶有交谈,也是压低了的絮语。
似乎有甚不对劲了,这是连庄子里都不让她清静?宁小闲只觉心烦意乱,掷开笔不满道:“外头何事喧哗!”
她一声娇叱。陪在一旁的弱萍就赶紧出去探个究竟,过了小半炷香的功夫就回来了,紧声道:“毛球不见了。”
毛球即是汨罗送给她的那只小白狐狸。宁小闲手上一顿:“那么个没断奶的小东西,能跑到哪去?”
她声音里的怒气显而易见。
宁小闲平时驭下甚是宽厚,弱萍甚少见她这般发怒,当即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低着头呐呐:“一大早喂食之后,饲养它的下人打了个盹,这小狐就不见踪影了。”得愿山庄占地宽广,里面宫殿成群,繁花似锦,又有树木、假山、迷宫、廊道和湖池,莫说是头小狐了,就是个大活人藏起来,恐怕不花个几天功夫也难找得到。
宁小闲森然道:“就连一只狐儿都看不住?”一口怒气无处可泄,正想发下责罚,却蓦地惊醒过来:咦,她为何这般急躁?不过是只小狐狸不见了,何必为它大动肝火?
弱萍见她樱唇微启,却没说话,不由得提心吊胆地等着。
过了好半晌,宁小闲才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去,让他们继续找吧。”
却是不罚了。
弱萍松了口气,赶紧出门吩咐了。
第二日清晨,派驻青丘的精锐传回讯息:
汨罗依旧杳无音信,同时奉天府对外保持沉默,谁也不知道前日那场八重雷劫,汨罗到底是成功登仙,还是灰飞烟灭。
因着这场变故,整个中京都沸腾了。奉天府府主渡劫遇袭,生死不知这么个大事,顿时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连天上居发卖会上将要出现诸多珍宝的消息,都被它的风头盖了过去。
其实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推移,宁小闲也和外界一样,认为汨罗凶多吉少了。
如果他仍然活着,哪怕是受了重伤,也应该立即站出来辟谣,否则奉天府内不知道要怎样动荡,连它在南赡部洲上的地位也有些不妙。
奉天府一直都由天狐统领。如今汨罗不在,他本身又没有留下子嗣,能继承奉天府大统的,只剩下一个庆忌了。
却不知奉天府会不会因此而发生内乱呢。
她正自出神,却听窗外传来一点儿异响,似是有小动物轻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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