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我养的那只哥儿昨日偷飞出笼,结果刚上天就下来了,你们猜怎么着?身首异处!好好只鸟儿飞上去,变成两截下来了!”
“那是仙爷们的手段,叫作……结界!”凡人们虽然不解神通术法,却也知道结界这东西是用来保护里面的人免受外敌侵入。
仗都打停了,宗主夫妇还要防备敌人吗?
这时有侍卫巡了过来,众人闭起嘴,赶紧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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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夜宗主夫妇的住处唤作玲珑轩,已经照得灯火通明。郎青还未回来,晏聆雪走上二楼凭阑眺望。
这时雨已经停了,青草和泥土的腥气依旧从窗口飘进来。地平线上很安静,没有硝烟,也没有神通的光华闪动。奇凌城已经很久不曾迎来这样安静的夜晚了。
她的心绪也如远方的群山起伏。
风平浪静了这么久,那件事应该算是已经过去了吧?如今战事稍缓,郎青昨儿说,再过三日就可以带她返回北方了。
到了西夜真正的驻地,她会更加安全。
唉,那时她还是太冲动了,如今想来自个儿又是何苦?
三百年前嫁给郎青的前晚,她也是这样劝自己放下。匆匆数百载晃而过,她直到重见宁小闲时,才发现自己恨她恨得有多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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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不可得,恨不得失。
可是讨厌的人依旧安然无恙,她自己却也没有舒心快意,反倒要夜夜这般提心吊胆。晏聆雪叹了口气,骨子里忽然泛起了深深的疲惫和茫然。
她关上窗,慢慢坐回榻上。头回,她深深地后悔了,后悔自己数十天前做出的事情,后悔它给她和西夜带来的危险与麻烦。
那么做到底有何意义?横竖她今后和宁小闲之间都不会再有交集。再如此顽固地恨个人,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幸好,他们就快要启程,可以远离这片是非之地。回去以后,她要对郎青再好点儿,毕竟他是她的道侣,也是三个孩儿的父亲。他陪着她,渡过了眼下的难关,她也应该夫唱妇随,真正做对儿神仙眷侣。
唔,
其实不须等到返回北方。她明天就可以亲自下厨,做味他最喜欢的响油鳝丝。眼下这个季节,鳝鱼最是肥美。
这么想着,她心里忽然就敞亮了,像是有束光照进来,将最深处的阴霾都驱得无影无踪。灵台重新清净无垢,连思维都灵快不少。
经年累月,她将自己陷在泥淖里多深呀,想来可笑可叹。
她深深吸了口气,风里带出来浓浓的青草气息,方才她还嫌腥臭,现在却只觉芬芳。
咦,等等,哪来的风?
她分明记得自己关紧了窗!
晏聆雪蓦地睁眼,瞳孔就骤然缩!
方才被她关闭的木窗不知何时洞开,天空的乌云已经散去。月光幽晦,在窗边勾勒出两个苗条的身影。
当先人的面庞还笼在黑暗,可是那轮廓就算化作了灰,晏聆雪也都能眼辨认出来——
宁小闲!
她的心下坠入冰窖,每日每夜里最恐惧的个身影,终于在这夜半无人时出现!
晏聆雪腾地站起,失声道:“你怎么进来的!”奇凌城主府现在被武装得如同铁桶般,郎青下了严令,连苍蝇都不允许放进来只,这两个女人却要如何潜入?
“你以为拦得住我,在作出那等事情以后?”宁小闲嘴角扬起,原本俏皮的笑容因为光影的变化,反倒带上了两分诡异,“晏聆雪,须知现世报,来得快!”
晏聆雪面色变得雪白,忽然旋身往门边奔去。
那两人也不阻拦,冷眼旁观。
她奔到门边,用力拉——
门闩纹丝不动。
她也有修为在身,情急之下运力于腕,狠狠掌劈了过去!
她原先是天凌阁的小阁主,嫁人以后变作西夜宗主夫人,虽然都是养尊处优惯了,可毕竟有三百年道行在身,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掌出去风声隐啸,莫说是扇门了,就条猛虎都被她震死了。
“砰”,声巨响。
黑檀木大门纹丝不动。
晏聆雪在这里住了数月,从不知自己房|的木门居然坚固如斯。不消说,这房间已经被宁小闲施了术法,否则门板怎会连震动也没有的?
楼下那些个侍卫丫环,都是死人吗,尤其她新换上的大丫环绣云就呆在旁边的小间,和她只隔了道门板,居然连这里面的异状都不曾发觉?
现在,只能拖延时间了,争取等来郎青的援救!现今这里是整个西夜的核心重地,他定能很快发觉居住的异状。晏聆雪深吸口气,用力转过身来大声道:“宁小闲,你想要什么?”
她不问对方“想做什么”,唯恐对方马上做给她看;她改问对方“想要什么”,般情况下能激发人说话的欲|望。这是她很早就从生意场上习得的技能。
果然宁小闲侧头看着她,缓缓走上前来:“我要什么,你岂非最清楚?”
“我要个公道!”
晏聆雪抬起双手挡在胸前:“你,你在说什么?”虽然无力,但她还想作个试探。
宁小闲笑了:“我援助奇凌城那个夜晚,你在摘星楼里作甚?”
她果然知道了。
晏聆雪的脸更白了:“我,我错了。我实不该对你下咒!只是那天,我心里实在糊涂极了,也不知怎地就……”
“是么?”宁小闲淡淡道,“你再糊涂,该念的咒语可字也未念错。”
晏聆雪咬紧樱唇道:“那日是我错了,我承认!可是你既然察觉,想必已经解去诅咒。我们之间还远未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不若坐下来谈谈补偿事宜?我必能令你满意!”
她搜罗到的上古咒术本该很有效才对。不过这女人身后是撼天神君,或许是他出手解决的……想起撼天神君,晏聆雪心里没来由酸。唉,她当时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作出这等不智之事?
“补偿?”这两字似是触动了宁小闲。她面色居然和缓下来,“好,我们就来谈谈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