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廷筠从他的行李箱里找出校服换好。
我有点疑惑, 问道:“车廷筠,郭安说你惹了麻烦,回不了学校了?”
车廷筠气定神闲地说:“解决了。”
我好奇地问:“怎么解决的?”
车廷筠瞥了我一眼:“既然是照片招来了麻烦, 就用照片还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 找出相册来给我看。
都是我的照片。
第一张是十岁那年, 我和车廷筠在奥赛的领奖台上, 背后是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
第二张是我十二岁的时候, 在一个大厅里,手里捧着奖杯和奖金……是UWW欧洲魔兽世界电子竞赛的照片。
第三章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刚刚毕业时的照片, 背后的校徽熠熠生辉。
我茫然地抬头,看车廷筠, 问道:“这有什么用?”
他笑了:“蒲爱牛, 你知道天才这个头衔的力量有多大么?尤其是像你这样, 为国争过光,而且最后选择回到自己国家里的人。”
他凝视着我说:“这是一个崇拜才华, 尊敬强者的社会,没有人会为难你。”
我想了想,总结道:“你的意思是,你沾我的光了?”
车廷筠眼神又变了,不说话地瞪着我看。
我突然又想起来, 有点担心, 说:“你不回家车爷爷会难过。”
车廷筠整了整衣领, 说:“快了, 等我父母答应再生一个, 他就不会逼我了。”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说:“我忘记告诉我爸妈了……”
车廷筠毫不担心地说:“放心吧, 你妈肯定不会反对的。你爸……就更不用担心了。”
我点了点头,就是觉得他说的话很有说服力,我就说:“那我送你去学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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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一切果然都像车廷筠说的那样发展了。
妈妈很高兴,爸爸愣了一会儿,哦了一声。
后来我再去送或者接车廷筠,就会不知从哪里冒出女生唧唧喳喳地笑。
我早到了一会儿,站在车廷筠的学校门口,立冬了,虽然还没下雪,但寒气锲而不舍地钻入每一个毛孔。
我一边打着哆嗦,一边侧耳分辨着嘈杂的声音。
“……他是受。”
“不一定,从表面看他或许没有车廷筠像攻,但这个年代,男男生子都不算什么了,弱攻强受难道不可能?”
“气场!车廷筠的气场谁能得压过?!”
“班长是很强啦,但是我倒是觉得他的气场有一种默默的观察感,说不准是腹黑哦?”
“其实,真相只有一个——班长是强受!”
这个声音……我抬起头来,白牡丹。
我对她笑了一下。
她走过来,问:“等班长?”
我点了点头。
她后边跟了几个女生,眼睛亮亮的,像一群可爱的小兔子,捂着嘴巴聚集在一起。
白牡丹又要说些什么,旁里突然冒出个声音:“蒲什么爱?”
白牡丹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我觉得她好像有点担心似的。
我回头去看,校门边上站了一个男生,个子比我高一点,明明穿的是同样的制服,车廷筠看起来就是一本正经的,他看起来却有些……怎么说,流里流气的。
我说:“蒲爱牛。”
他拿眼角瞟了我一眼,冷冷地说:“我管你叫什么。”
我有点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白牡丹一眼。
白牡丹突然开口,声音比那个男生还要冷上八度:“于华今,你来找麻烦?”
那个男生……于华今,扬着眉毛,吊儿郎当地说:“怎么着?”说着又看向我,语气有点挑衅,说:“UXX欧洲冠军?我呸,一张破照片就了不起了?谁知道真的假的,你还真别侮辱这比赛。”
因为他说的话逻辑关联较弱,个人感情色彩较浓厚,所以我猜他和车廷筠有过节。我想了想,转头确认地问道:“白牡丹,他和车廷筠谁比较弱?”
白牡丹淡然地说:“他从初中起就一直被车廷筠压下一头。”
我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白牡丹后边跟着的几个女生突然怪怪地笑起来。
于华今脸色似乎变得很难看,他死死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和我比一场,天才!”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围了一小圈人,车廷筠还没出来,一般这个时间他还不出来就是有事情拖住了,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出来。
我想了想,点头道:“好。”
附近有很多网吧,于华金找了一个就进去了,我很久没玩过这个游戏,但登陆界面之后,我却觉得那熟悉的曾让我心动神摇的一切从未离开过。
每一次点击,每一个选择,每一次微妙的挪动,都在分分秒秒之间凝聚,穿插出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我似乎能看到网中的东西,它的名字叫胜利。
我松开鼠标,扭头看于华金。
于华金的一些朋友或者同学跟在他后边,这时不知怎的,都瞪着眼睛,傻傻地看着他。
于华金的表情很奇怪,既不是难过,也不是开心,没有愤怒,更没有惊讶。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的表现同旁边的人表现相差太多。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侧头和我对视,竟然笑了。
于华金说:“我就猜是你……红星闪闪,将牛头人战士玩出法师味道的传奇人物。”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于华金关了画面,随随便便地向后一靠,歪着头看我,说:“当年风靡一时的那个视频——UWW传奇冠军,十几岁的孩子……我看了好多遍,无数次惊叹这样的搭配和巧妙。”
他在夸我,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又说:“后来我偶然又看到另一个视频,是国外视频网站上传出来的,主角也是一个牛头人战士,当时我就觉得,这两个视频的操作风格很像。”于华金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屏幕,画面上牛头人战士正静静地坐在原地,他的眼神突然变了,像黑夜里骤然点亮了一盏灯:“我终于见到本人了——红星闪闪。”
周围静悄悄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接着说:“来我们的社团,做外聘指导。”
我有点发愣,事情的发展太奇怪了。一直站在我旁边的白牡丹突然说:“你和车廷筠向来水火不容,这是什么意思?”
于华金吊儿郎当地说:“我就烦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官二代了不起?我呸。”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我,说:“但这不影响我欣赏他。”
白牡丹冷冷地讽刺道:“刚才在校门口你可不是这个口气。”
于华金痞痞一笑,道:“那我不是为了让他和我比么?我要不那么说,谁知道他犹犹豫豫地会不会答应?待会车廷筠一出来,更没戏。”
他突然把头转向我,说:“怎么样啊?天才,来不来?”
我想了想,忍不住回忆起那种游戏的愉悦……就说:“好。”
然后……
我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
“玩的很开心?”
我点了点头,然后一下子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扭头去看。
车廷筠挎着书包站在我后边,不知何时进来的。
他盯了我一会儿,我大气也不敢喘。
他突然皱了下眉头,说:“算了。”
我有点茫然,车廷筠又瞥向于华金,哼了声,不说话,拉起我胳膊,转身就走。
后来,我就每周三,周五去车廷筠的学校,在以于华金为领导的游戏社团做一些指导,然后和车廷筠一起放学回家。
我和于华金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他是一个很豪爽的人……可惜的是,车廷筠和他的关系却日益恶劣,好像永远也没可能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