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容皓的房里,容皓已经睡去,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看得雪衣心中一阵不安。
“王妃……”离洛瞥了门外一眼,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属下觉得门外有个人,很是可疑。”
雪衣闻言,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外厅倒了两杯水,看似不动声色,却将所有人都悄悄打量了一番,而后端着杯盏走动屋内,轻声道:“你是说站在最外面的那个身着绯衣的丫头?”
离洛点头,“王妃和容大公子离开之后,她一直很好奇地看着你们离开的方向,被别人发现,问起的时候,她便故作害羞地说,是见到大公子回府,心中高兴,可是属下实在看不出她有一丝一毫的高兴之意,倒满脸都是担忧,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一直紧盯着王妃,似乎根本没有太在意容大公子,属下担心……”
雪衣抬手,打断他的话,走到门旁悄悄瞥了门外一眼,回身低声道:“离洛,从现在开始,你就守在外公这边,当然,你真正要盯着的人,其实是她。”
“好。”离洛垂首,“属下一定紧盯着她不放,直到她露出马脚。”
说完,正要往外面走去,却似看到了什么人,脚步一顿,垂首行礼道:“郡主。”
雪衣循声望去,只见苏语端着一只托盘对着离洛点头致意,而后缓步进屋,“听夫君说你一路鞍马劳顿,都还没来得及吃午饭,我便擅作主张让厨房备了两个小菜,大哥的那一份已经让人给送去了,离洛的马上也会有人送来,你快快趁热把饭吃了吧。”
“表嫂……”雪衣愣了一下,随即迎上去接过她手中的盘子,“有劳表嫂了,雪衣自己来就好。”
她一口一个“表嫂”,叫得苏语脸色一阵阵绯红,垂首坐下道:“突然听你改口这么称呼,总觉得还有些不适应。”
雪衣不由轻笑一声,“从你和璟表哥的婚事定下的那一刻,就注定我要这么称呼你一声,日后要慢慢习惯才是。”
说着,两人瞥了一眼熟睡中的容皓,悄悄起身退到外厅。
突然,雪衣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沉了脸色,垂首看着碗里的饭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苏语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收敛起不自然,勉强一笑,“我知道,京中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无双已经全都告诉我了,你也不必为难。”
“表嫂……”
“爷爷不会白死,害死他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饶是她努力压抑隐藏,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涌上心头的悲痛,眼眶一红,眼泪从眼角滑落,“我真是……真是万万没想到,他为了争权夺势,竟会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来!”
“表嫂,你不要激动。”雪衣伸手握住她的手,“老王爷在天有灵,定然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也许,老王爷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他才会急着让你和璟表哥把婚事办了,他是想要借由容家的势力保护你,更是希望你能远离京都那个是非之地。”
苏语轻轻一声哽咽,泪水滴落在桌上,她轻轻摇头,带着哭腔道:“是我没用,是我无能,虽然我苏家是武将世家,可是自从先辈接连战死、父亲一去不回之后,爷爷就开始反对我习武,一心只想要我做个普通的女子。
小的时候我就特别羡慕无双,无双的武功虽然不那么好,可是用来对付普通人防身之用,却也足矣,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无双保护我,就连这一次,爷爷被害,最终也是托无双前来相告真相……”
雪衣心底咯噔一跳,骤然想起了暗玉虎符,只是看着苏语哭得这般悲伤,她终究是不忍心在她伤心的时候提起这事。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雪衣道:“其实说来,是我的失误,当时只想着他们要对付月家,所以一直暗中派人保护无双,却是没想到他们会对老王爷动手。”
“与你无关。”苏语断然摇头,“他这种狼子野心的行径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必要再去细究究竟是谁的失误,眼下要做的是,是要让那个害死爷爷的凶手阴谋败露、杀人偿命!”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嗓音平稳无波,可是雪衣听得出来她怒意压抑的焦躁不安,而后,她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一般,一把紧紧抓住雪衣的手,“雪衣,有件事我想要请你帮我。”
雪衣略一沉吟,盯着她看了两眼,点点头道:“你尽管说来。”
苏语双手开始轻轻颤抖,蠕了蠕嘴唇,哽咽道:“我知道,以我一人之力,想要给爷爷报仇,几乎不可能,我也知道眼下夜明澜最想对付的人是你和玄王,他已经控制了其余的人,现在就剩下玄王了,听容璟说,他已经在京中布下陷阱和重兵,只等着你们回去了。”
闻言,雪衣心底“咯噔”一跳,“你们都知道了?”
苏语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太细致的情况,可是要打听一些明摆着的事儿倒是不难,容璟派去的人已经打听清楚了,眼下修王爷和贤妃娘娘被困,更是有人以无双藏在公主府为由,终日守在公主府外,子衿虽然气恼,却也没有办法,圣上病重,根本没办法为子衿做主,所以眼下对夜明澜来说,仅剩的威胁就是你和玄王爷。”
雪衣隽眉拧起,轻轻咬了咬嘴唇,苏语说的和她所想所料一字不差,正也因此,她才一直都不放心夜青玄独自回京。
并非是自认为自己跟在他身边,能给他多少帮助,而是她心知如果有她在,多少能识破一些夜明澜的伎俩。
毕竟,她曾是夜明澜最亲近的人,就算他再怎么骗他,一个人的本性和习惯是骗不了的,尤其是夜明澜为人处世的作风和手段她多少还是能猜得准一些。
“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玄王,其实所有人都很担心,毕竟,这些年来玄王爷一直卧病在床,几无作为,他和夜明澜不同,这些年夜明澜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招兵买马,拉拢人心,只怕如今整个京中都是他的人。”说着,她看了雪衣一眼,咬咬牙道:“若论兵马战力,你们现在和夜明澜绝对无法相抗。所以,我有一个请求。”
雪衣忙道:“表嫂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表嫂尽管说来便是。”
苏语轻轻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锦袋,小心翼翼地推到雪衣面前,“这个,你收下,交给玄王,兴许,它可以助你们对付夜明澜。”
“这是……”雪衣凝眉看了看,只觉苏语的神色十分凝重,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苏语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锦袋打开,露出一枚色泽通透的暗色虎符来。
“暗玉虎符!”纵然雪衣不曾见过这暗玉虎符真身,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这模样和色泽都如同传闻中的暗玉虎符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这样东西由苏语拿出来交给她,不是暗玉虎符,又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由深吸一口气,“这……这么贵重的东西,表嫂这是要交给我?”
苏语苦苦一笑,“我已经想明白了,凭我一己之力,想要对抗夜明澜,为爷爷报仇,几乎不可能,而且我不懂军事兵法,不懂调兵遣将、排兵布阵,这枚虎符在我手中犹如废物,而容家之人,若为军师尚可,若为并将,则还差了一大截,更何况,不管我们何人调派兵马入京,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唯独玄王……”
她话音一顿,神色变得严肃,“玄王是圣上的儿子,圣上病重,玄王回京探望,无可厚非,而如果夜明澜加以阻拦,那玄王与之相抗,也是情理之中,所以我想来想去,最该握有这枚虎符的人,应该是玄王。毕竟,就算是再宝贵的东西,如果必能发挥其功效,便是废物一个。”
话虽如此,雪衣的心里一时间却无法安宁下来,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苏语会将暗玉虎符相赠,而若有此虎符在手,那……
“雪衣……”苏语深深吸气,一脸愧色,“以前是我太单纯、太愚笨,很多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一直都不知道原来是夜明澜害得你如此之惨,直到爷爷的死和月家的事情给了我当头一棒,我才渐渐明白所有事情的真相。”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片面所想,我不知道你和玄王是怎么想的,若你们想要过避世无争、安安稳稳的生活,容家自会安排你们远离这里,若是你们想要与夜明澜……”
话未说完,双手就被雪衣反手紧紧抓住,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厉,隐隐透出一股杀意,“夜明澜,他欠了我太多,多到穷其一生只怕也无法偿还。即便他没有如今的这些举动,即便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我让他把欠我的所有,全都一点一点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