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凝,王后。
君瓴千家的女儿,君韶的王后。
而据雪衣所知,她亦是当初君瓴太子君曜的青梅竹马。
没由来的,她侧身向夜青玄看去,只见夜青玄神色深沉,眸色清淡,“你是说,千凝已经到了木城?”
“是,不过她所带之人并不多,而且隐在木城外,也没有去与君韶会合,看起来,似乎是为了隐蔽行踪。另外,她的身边跟着一名戴着斗笠的女子,如果属下没有看错的话,她就是那天晚上在城外就走夜明澜的人。”
雪衣和夜青玄的脸色都稍稍一沉,相视一眼,君瓴王后救夜明澜,这事到是奇了,他们只知夜明澜和君韶有往来,也知道君韶和千凝素来不和,却没想到如今这两个一直如仇敌一般的人如今竟会出手救同一个人。
“若当真如此,那我的猜测就错不了了。”说到这里,雪衣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沉敛,微微低头,凤眉紧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夜青玄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雪衣略一沉吟,沉声道:“司颜佩。”
“司颜佩?”离洛惊呼出声,瞪了瞪眼,“她不是已经坠崖身亡了吗?”
雪衣问道:“谁看到了吗?”
“这……”离洛愣了一下,垂首想了想,摇头道:“那倒是没有,莫将军虽然亲眼看着她坠崖了,可是后来我们拍了那么多的人下到崖底去找,却连一具尸骨都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色渐渐变得不安,“属下想起来了,那晚救走夜明澜的那个女子,说话正是夜朝口音,当时属下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夜明澜身为王爷,有几个愿意冒险救他、为他卖命的红颜知己也不奇怪,可是现在想来,他们既是千凝王后的人,却是夜朝口音,这事就有些怪了。”
而后,他皱眉看着雪衣问道:“王妃现在是怀疑,那个戴斗笠、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女子,就是坠崖不死的是司颜佩?”
雪衣深吸一口气,“其实,最开始怀疑这件事情的人,不是我,而是毓表哥,直到那次在晏城,我们遇袭,嵇冷玉说了些奇怪的话,我便按着自己的猜想故意激她,虽然嵇冷玉没有明确说出那个人是谁,可是,这世间如此恨我、一心想要杀了我、甚至连嵇冷玉和千凝都能利用、而且又懂得医术的,又有几人?”
她司雪衣自认,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说到底,与她纠缠不断的女人,也就是司颜佩罢了。
而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司颜佩的话,那这前前后后所有的一切就都解释得清楚了,不管是千家的人屡屡加害、暗杀雪衣,害死那个碧仇姑娘冒险救走夜明澜。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一直想要害王妃的人,其实是司颜佩,千凝王后只是被她利用了?”离洛轻声说着,向夜青玄看去,只见夜青玄眼底原本的那一抹凝重渐渐散去,恢复了平日里的漠然。
这事,和千凝没有直接的关系,那就是最好不过,否则日后重逢相见,究竟是该叙旧情,还是念仇恨!
“离洛,传令下去,千家的人只要不再进城,就不要动。”他淡淡说着,拉着雪衣走到案前坐下。
离洛迟疑着问道:“那……如果他们不记教训,还是要进城打探消息呢?”
夜青玄动作微微一顿,沉声道:“那就拿下,若有反抗,就给他们长长记性,让他们知道,这莫凉城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
“是!”离洛明白他的心思,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
离洛回身,不解地看了两人一眼,“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夜青玄瞥了一眼一旁桌案上的另一碗玉竹粥,“你中午没吃饭,先喝点粥垫一垫,你的身体刚刚恢复,不要太劳累,有些跑腿的事,交给杜畅去做就好。”
离洛愣愣地看着粥碗,半晌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是,属下多谢王爷和王妃关心。”说罢,上前端起那碗粥,缓缓退了出去。
透过窗子看着他走远了,雪衣这才抿唇轻轻一笑,“玄王爷可真是会收买人心。”
夜青玄俊眉高挑,“在你心中,我收买人心的手段就是这么一点吗?”
雪衣不由撇嘴笑了笑,没有搭理他,转而道:“夜明澜上次伤了之后,至今没有任何动静,向来是打算借着养伤为幌子,与君瓴和楼夙暗中商量着什么计划。”
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刚刚端起的碗又放下,“如今情况不明,四方不宜妄动,怕只怕这一动,就不是你我所能控制得了的。”
夜青玄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有些凉,“你在担心什么?”
雪衣沉叹一声,抬眼向南方看去,“父皇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他是想要你我助皇上守住这夜氏江山,这毕竟也是我……”
她顿了顿,无奈一笑,摇摇头,“但愿不会出什么纰漏和差错,否则,京中二十万人绝对抵抗不住夜明澜他们的三朝兵马。”
夜青玄将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肩,“你不用担心这些,一切都交给我就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届时,若当真守不住莫凉城,你就离开。”
雪衣一愣,一把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抬眼看他,隽眉拧起,“什么意思?”
夜青玄抿唇浅笑,“到时候你自会明白,不过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只要你安然无恙,我便无后顾之忧,你觉得,可有人能伤得了我?”
看着他诡谲幽冷的眸子,雪衣终是不是让他失望,摇摇头,“自是没有。”
她也确实一直都知道,夜青玄当真是一个没有缺点、没有软肋的人,只是,那是以前了,如今有她在身边,纵然她已经努力不给他添麻烦,可是有她在,夜青玄还是会分心分神。
见她神色落寞,情绪低沉,夜青玄已然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笑着将她捞进怀里,笑道:“怎么?又在胡思乱想?”
见雪衣摇头,他不由笑出声来,“放心,到时候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完成,而且这件事除了你,没有别人可以代劳。”
闻言,雪衣低垂的眉眼这才微微挑起,撅嘴道:“当真?”
“当真。”说着,他端起粥碗,舀起一小勺送到她嘴边,“乖,把粥喝了,不能浪费了桂妈妈的心血。”
雪衣只觉一阵无奈,接过他手中的勺子,自己不紧不慢地把粥喝完。
此时此刻,莫凉城外的军营里,一阵阵笑声接连传出。
一名侍卫端着酒水进了大帐,小心翼翼地将酒水送到那些人面前,只见除了脸色沉冷、笑得阴沉的夜明澜外,其余几个人似乎心情颇好。
尤其是坐在两侧最靠前的两人,一个身着素淡袍子,浑身上下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面容俊秀,始终微微眯着眼睛,对于旁人的高谈阔论并不置词,只是静静听着。
另一人身着盔甲,一双眼睛闪着精光,言行举止老练得很,留着不长不短的胡须,让人见了生不出什么好感来,偏得他们的澜王殿下对他似乎十分尊敬。
“万俟将军,如今咱们可谓是难兄难弟了,此番还要多多劳将军相助才是。”夜明澜说着,对着万俟禄举了举杯。
万俟禄朗声一笑,端起杯盏仰头饮下,“澜王客气了,咱们早就在一条船上了,我们帮你夺下莫凉城和皇位,你助我们夺回楼夙,杀了楼陌卿,如此互惠互利、互相帮助,澜王殿下就不要客气了。”
虽然他字字句句都在让夜明澜不要担心、不要客气,却也一直在把他们捆绑在一起,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了,他们助夜明澜夺位,夜明澜助他们夺回楼夙。
这,才是他们所谓的互惠互利。
夜明澜不由微微拧了拧眉,笑意渐渐变淡,点头道:“没错,万俟将军所言甚是,从一开始你我的约定便是如此,只是没想到中间会横生出这么多枝节,若非如此,我们早已夺下夜朝和楼夙,自行掌控了。”
说到这里,他抬眼向另一侧的那人看去,浅笑道:“说来,还是君上有远见,先一步动手,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候,杀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君上这招,果然是高。”
正举杯欲饮的君韶手上动作骤然一停,神色微冷,瞥了夜明澜一眼,那冷得掉渣的眼神看得夜明澜心下一凛,不由想起每每提及六七年前的那件事,君韶都是情绪不悦,便转而道:“不管怎样,此番都要多谢君上愿意出手相助,相信有了二位的帮忙,拿下夜朝定然不在话下。”
“澜王高看了。”君韶兀自饮酒,淡淡道:“我君瓴久不参战,兵马作战能力恐不及万俟将军南征北战的军队,到时候还望澜王殿下莫要怪罪。”
闻言,万俟禄神色一沉,拧眉看着君韶,他自然是听出了君韶话中的嘲讽之意,然碍于场合和如何结盟的身份,又不便直接发货,冷笑道:“君上过谦了,听闻君上当年宫变,可是抬手反掌间的事儿,这些年更是养精蓄锐,精炼兵马,届时还望能看到君瓴兵马的雄伟,君上可莫教我等失望。”
君韶冷呵一声,缓缓站起身来,看也不看万俟禄一眼,提着一壶酒缓缓出了大帐。
夜明澜和万俟禄相视一眼,只当他是因为提及宫变一事,心情不佳。
却见君韶出了营帐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醉熏踉跄之态全都消失不见,随后一名黑衣人快步掠到他身边,轻声道:“君上所料果然不假,那碧仇姑娘……确实是夜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