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我们是新兵。”杜畅说着,与雪衣紧紧低着头,向后退去。
“新兵?”那人更加疑惑,呵呵笑了笑,“逗谁呢?咱们营的将士全都是至少入军三年以上的,你们是哪门子的新兵?抬起头来,让我悄悄你们是哪个营混进来的臭小子?”
杜畅暗道一声“不好”,他们竟然好死不死地撞到精兵营来了!
定了定神,他用力扯了扯雪衣的衣袖,眼看着那人越走越近,他突然扭头,拉起雪衣就走,喝道:“快走!”
那副将被三人这一举动弄得愣了愣,而后喝道:“来人,拿下他们三个!”
“是!”一声应和之后,便是无数的将士追了过来。
杜畅朝着四周看了一眼,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几个较大的营帐,低声道:“那边是将军营帐,只是不知道其中哪一个才是贺将军。”
雪衣道:“那就分头去找!”
说罢,一把推开杜畅,朝着其中一间看起来比较大、比较精致的大帐跑去。杜畅想要拉回她,却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只能按她所言,分头去找了。
只要能找到贺信元,让他出面说两句,就说是自己的贴身小兵不懂事,跑错了地儿,兴许还能挽回。
雪衣暗暗庆幸前一世曾随着夜明澜南征北战,这骑术和体力比之以往稍有长进,她身形虽然小,但是轻快敏捷,左躲右闪,很快便将追兵甩出一段距离。
只是,眼前有两间营帐,一时间她有些拿不定主意究竟该进哪一间。
“快,追!他就是朝着这边来了!”
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雪衣一咬牙,心一横,直直奔上前,撩开低垂的帐门,冲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一名男子正背对着她脱衣服,好在,他只是把外衣退下,里面还穿了一件长衫。
听得有人进门来,那男子和身边的人话音一顿,回身看来,同时那随从喝道:“什么人?”
一回身,正好看到雪衣正用手挡在面前,不由继续道:“问你呢,你是谁?”
“我……”雪衣拿开手行了一礼,迟疑了一下,在想给自己起个什么名字。
不想,就在她琢磨名字的时候,方才呵斥的那个声音突然换了语气,惊道:“玄王妃?”
雪衣蓦地一愣,抬眼看去,只见眼前之人正是子冥和君韶,只是,她虽然认识子冥,也知道君韶就是君瓴人,却到此时尚不知他的身份。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又怎么会在这里?”子冥也来不及多想她的身份和其他的,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雪衣,又转向君韶看去,“君……”
蓦地,君韶一记冷眼扫来,他豁然想起君韶曾经对雪衣隐瞒身份这事儿,便又改口道:“将军,这位不是玄王妃吗?”
君韶没有出声,听得门外的嘈杂声,再看看雪衣的反应和脸色,君韶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示意了子冥一番,子冥当即会意,一脸正色地点点头,“将军放心,属下去解决。”
说罢,朝着雪衣诡谲地笑了笑,大步出了营帐。
转瞬,屋内只剩下雪衣和脱衣服脱了一半的君韶,雪衣倒是并不计较这些,丝毫不见扭捏之态,侧耳听着那些追来的将士走远了,她这才稍稍放了心,向君韶看去。
“你果然是君瓴的将军。”她冷喝一声,凝眉看着他。
君韶挑了挑眉,“你早就知道?”
雪衣摇摇头,“不知,我只知道你是君瓴的某位达官贵胄,地位非富即贵,没想到,你竟然是君瓴的将军。”
君韶浅浅一笑,看了看她额上的汗珠,便做了个“请”的动作,“玄王妃着实聪明……”
“哪里聪明?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你在君瓴身份地位不一般,只是,我们已经见过这么多次面,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而我却始终……都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君韶低头,沏了两杯茶,似乎是想要借着这个空档给自己想个名字,却在低头见瞥见一封信从雪衣怀里掉了出来,落在他的脚边。
雪衣正要伸手去捡起,却被他抢先一步,捏在手中看了看,突然神色一凛,随即又一脸高深地笑开。
“你是来找贺信元将军的?”他将信递到她面前,问道。
雪衣警惕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应声,也没有接过信,只是端起杯盏,微微呷了一口。
君韶却似瞬间明白了什么,突然朗声而笑,“不知玄王妃冒这么大的风险前来找本将,是所为何事?”
闻言,雪衣一愣,愕然地看着他,“你就是贺信元?”
君韶挑了挑眉,反问道:“你不相信?”
“呵!”雪衣冷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君韶道:“就因为,你我曾经救过彼此的性命,我曾救过你,而你也曾为了救我,欺骗过你们自己人。”
雪衣神色淡然,笑得清冽,“我救你,只是为了还你的恩情,并不能代表什么,你应该记得我早就说过,日后君瓴与做出与夜朝相对立的事情,你我便是敌人,你更应该记得,我也早就说过,你们君瓴……迟早会做出背信弃义、助纣为虐的事情来。”
君韶俊眉微凝,稍稍想了想,惊觉竟是确实如此,还记得那一次他见到她,她得知他是君瓴的人时,一脸的怨恨和冷漠,说是君瓴的君上会做出背叛夜朝的事情,那时候他也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出兵助夜明澜。
现在想来,她竟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料准了此事。
“王妃莫非是有未卜先知之能?竟在一年前就已经猜到这件事。”他突然发现这个女人身上有很多他看不透的地方,绝对不是他一开始所认为的那种聪明的小女人。
雪衣挑了挑眉,没有应声,“我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落在你手里,我是夜朝王妃,你是君瓴将军,你想怎么处置,尽管说。”
君韶连连摇头,“你为何不信我就是贺信元?”他故作无奈地摇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剃了胡须?”
雪衣微微一怔,想起夜青玄的话来,他说,那贺信元三十来岁,若是剃了胡须,便是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
而眼前这个人,面容着实很英俊,眉宇间亦有一丝硬朗与威气,可是,说不出为什么,雪衣总觉得他的眼中还有一丝邪魅,怎么也琢磨不透,她总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么轻易信了他。
想了想,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封信,“你若真是贺信元,那你应该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里面写了些什么吧。”
君韶挑了挑眉,沉吟道:“谁写的且撇开不说,这封信里应该什么都没有。”
雪衣心下微微疑惑,见他神色坦然,很是自信,便当着他的面把信拆开,竟是如他所言,信中果然只是一张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君韶垂首,抿唇笑了笑。
那个人,他依旧是这般,他明知,雪衣带着信函进了君瓴军营,极有可能未见到贺信元,便先落入别人手中,一个字都没有,远远胜过长篇大论。
毕竟,他想要说的话都写在了信封上,毕竟,也许他一早就已经算计好,这封信会落到他手中,即使不需要一言一语,他也能明白。
“将……将军。”门外传来子冥的声音。
君韶淡淡道:“进来。”
子冥应声入内,迎上雪衣雪亮的眸子,下意识地低下头去揉了揉鼻子,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那个,外面的人都已经说清楚了,将军大可放心,不会有人说漏嘴的。”
君韶抬了抬眼皮睨了他一眼,他连忙又道:“那个,将军你们慢聊,属下门外候着,有事就叫属下一声。”
说罢,逃也似的又退了出去。
雪衣看在眼中,心下的疑惑更深。
君韶却是神色平静淡然,见雪衣面前杯盏已空,便又给她倒了杯茶,似随意问道:“殿下……一切可好?”
闻及“殿下”,雪衣心下咯噔一跳,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不是真正的贺信元,至少他对那个人的存在是知晓的,而据她所知,如今这世上知道他存在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数人。
既然眼前这个人知道,那他就只有两种可能,一则,他是挚友,二则,他是仇敌。
想到这里,雪衣深吸一口气,镇定道:“很好,有劳将军挂心。”
君韶定定看了她两眼,心知她并没有相信自己,也不觉奇怪,她若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他反倒要为那个人捏一把汗了。
点了点头,他道:“那就好,时辰不早了,我让人安排你休息。”
雪衣刚想拒绝,突然又想起自己在这里无处可去,若是就这么出去,一定会被抓住。
君韶又迟疑了一下,又道:“罢了,这里是军营,都是男人,到处都弄得乱糟糟的,不大方便,你且在这里住下,我到别处去住。”
雪衣一愣,“你……”
“先休息吧,有什么疑惑的、怀疑的、想问的,先想好,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来问我也不迟。”说话间,他已经站起身来,指了指里屋,“等会儿我会让人送一套男装过来,你明天换上,这身盔甲……不适合你。”
说罢,抬脚出了门去,随后听到他吩咐道:“派一队人守住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更不准入内。子冥,传我命令,大军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