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愕然地看着雪衣,就连贺信元也是一脸骇然和不解,众人之中唯独雪衣和君韶淡然镇定,没有丝毫惊讶。
两人相视一眼,神色不变,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只见君韶上前一步,淡淡道:“玄王妃果然聪明,是孤王大意了。”
闻言,君韶身后众人又是一愣,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副男子装扮、英俊潇洒之人,这人竟然……竟然是女扮男装的玄王妃!
如此说来,君韶突然改变出兵的决定,就是因为她?
“君上过谦了,不是你大意,而是你将一切都做得太过完美,反而会让人心里不踏实。”说话间,她接过贺信元递来的剑鞘,将手中言阙放回剑鞘,一步步走到君韶身边,“其实,从你下令不出兵援助夜明澜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怀疑你的身份。”
君韶闻言,不由拧眉,听雪衣继续说下去:“我刚刚进了军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君上已经下了命令,立刻整顿全军,天一亮就前往助夜明澜攻城,然待我进了军营,与你相见之后,便又突然传出不出兵的消息。贺将军固然是军中三大领将之一,却也不可能有那个能耐改变君上已经做了决定的事,除非你根本就不是贺将军,自己就是君上。”
“再者,你让子冥处理好了一切,所有人都只能称呼你将军,为了不让我和他们有过多交流,套了他们的话,你甚至都不允他们和我交谈,还特意派来了蓝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这本没什么,只是人的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蓝若已经尽全力去隐藏,却还是改不掉她在宫中时的一些礼节、动作和生活习惯。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真正的关键是夜明澜来找你的那天,你和子冥的谈话。”
子冥心下一凛,从身后缓缓走出来,一脸心虚地看了看雪衣又看了看君韶,“王妃,您可别乱诬陷我,我那天……也没说什么啊。”
雪衣浅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君韶,“子冥没错,错只错在他和你说起夜明澜来了的时候,太过自然,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夜明澜此番前来就是奔着你而来。可是君瓴突然决定不出兵,夜明澜就算是来了,也该去找君上才是,却为何子冥要前来找你?而且,说起君上的时候,子冥对君上的一切都很了解,既然子冥明明是你身边的亲随,又对君上如此了解,那你又怎么可能会是贺将军?不是贺将军,却对那个人的情况了如指掌,又能对君上的一切都知晓甚深,甚至替君上拿主意,想来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可能……”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挑眉浅笑,“你就是君瓴的君上,君韶。”
子冥闻之,脸色没由来的一阵煞白,这个女人这些天一直都闷不吭声,甚至默认君韶就是她要找的贺信元,却原来早已在心里将一切都理清楚,看得明白。
贺信元也暗暗捏了一把汗,他隐隐有些明白杜畅让他不用担心的原因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一件事情,你只是简单地地位不同,只是简单地深得君上的信任,可以代他处理事情,只是简单地喜欢饮茶,随军带茶,便也罢了,那只能说你是个特别的人,有个特别的喜好,在军中有着特别的待遇,可是,当这所有的一切都集中在你一个人身上,事情就不是偶然那么简单了。”
说着,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而后缓缓举到面前,澹澹道:“你也是一样,之前发现了那么多的可疑之处,你一直都在观望猜测,所以才会多次深入夜朝,亲自查探,可当你发现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就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猜想了,如今再见到这把剑,想来你应该已经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
君韶眉峰陡然一紧,盯着她手中的剑,沉了脸色,久久不语。
倒是他身后的那些将士按捺不住,惊呼出声:“言阙!是言阙王剑!”
而后他们一脸迟疑地看着君韶,不知要该怎么办,言阙王剑是历代君上之物,见之如见君上亲临,可现在言阙就在眼前,却并不在他们君上手中。
“君上,这……”
“杨将军,带人退下吧。”君韶淡淡瞥了他一眼,轻轻挥手。
这杨将军也是三大领将之一,此时心中疑惑万分,不想就此离去,却又不敢违抗君韶的命令,“君上,这把剑……”
君韶眸色骤然一冷,低喝道:“退下。”
无奈,那杨将军只能领着一众将士退了出去。
君韶这才将目光又移向雪衣,朝着雪衣走了一步,贺信元神色一惊,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挡在雪衣面前,“君上!”
“贺将军。”君韶目光一顿,落在他身上,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如锋如刃,“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贺信元狠狠皱了皱眉,担忧地看了看雪衣,而后对着君韶行了一记大礼,沉声道:“君上,末将知道自己所犯罪孽深重,可是末将对天发誓,从未对君瓴有过半点背叛之心。”
君韶淡淡问道:“那你对孤王呢?可曾有过叛心?”
“我……”贺信元迟疑了一下,想了想道:“最初的时候,末将确实心有不服,可是殿下临走之前曾经叮嘱过属下,一定要好好活着,守住君瓴江山。这些年末将跟在君上身边,心里也明白君上是一位明君,一心为了君氏先祖打下的基业,我君瓴亦是在君上的治理下国泰民安,只是……”
“只是不管怎样,这个位子都是孤王宫变、杀兄弑侄夺来的,是吗?”
贺信元低垂着头,没有应声,似是默认。
“哼!”君韶骤然冷笑一声,笑意清寒,眼底渐渐浮起一丝杀意,“原来这么多年,孤王养了一头狼在身边。”
“君上。”雪衣轻轻喊了一声,走到贺信元身边,“既然君上也说,贺将军这些年一心为了君瓴而战,为君瓴立下不少功劳,可见在君上心中,贺将军也是一位忠义之人,君上总不会那么没有气量,因为贺将军与殿下有联络,就要舍弃这么一位大将吧。”
君韶漠然地看着她,神色看不出喜怒深浅,“那你可明白,他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是背叛。”
“有吗?”雪衣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看了贺信元一眼,又看了看君韶,“那若我此番来要找的人并非贺将军,而就是君上你,是否就说明君上对君瓴也有叛心?”
“王妃慎言!”子冥眉头一紧,下意识地出声提醒,贺信元也是惊愕地看着雪衣,想要阻止她。
君韶喜怒无常,看起淡然随和,可处理起政事来,向来手段凌厉狠烈,他忍不住为雪衣捏了一把汗。
出乎意料,君韶并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是吗?”
明明是笑着说来,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凛凛杀意,偏得雪衣不惊不惧,浅笑着看着君韶,轻启朱唇吐出一个字:“是。”
君韶霍地冷笑一声,缓缓走过来,“你说是就是?”
“不是我说,而是他说。”她说着,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言阙剑,“起初我当真以为他是让我来找贺将军的,可是那天晚上你毫不犹豫地就猜出那封信里什么都没有,而是仅凭着信封上的几个人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那很显然,其实这封一个字也没有的信就是写给你的,也就是说,他早就想到我到这里一定会遇上你,再说得明白点,他真正想要我来见的人,其实是你。”
话音落,君韶抬手轻轻击掌,脸上不见怒意,反倒是悦色与惊赞,“好,很好!玄王妃聪慧过人,你的这颗玲珑心远比孤王之前所想的还要独特,你和他……”
他轻轻摇头浅笑,没有把话说完,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当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了,有些事情即便不用说明,可是只要那么一点,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思和用意。
这样的默契绝非一朝一夕而成,可是他们就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就能达到如此的契合度,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也难怪那个人会对别人大言不惭,道自己与雪衣就好像是上辈子就已经认识了,认识了很久很久,这辈子又终于等到了。
雪衣抿唇,“事已至此,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人,人就在莫凉城内,现在正在和夜明澜交手,而我在你军营中,他若胜了,也必会前来找我,君上这些年一直想要的,很快就能达成了。雪衣言尽于此,至于君上想要怎么做,那就全凭君上之意了。”
闻言,君韶久久沉默,紧盯着雪衣的一双明眸看着,只觉那双眼睛澄澈见底,可仔细一看,却又觉得那后面实则隐藏了太多他看不透的浓雾。
许久,他挑眉摇头一笑,对着贺信元挥了挥手,淡淡道:“回营帐待着,在君曜出现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军营半步,另外,把你帐中那两人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