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便朝着这边而来,雪衣和夜青玄相视一眼,而后齐齐循声望去,只见一袭盛装的千凝在千许的陪伴下不紧不慢地走来,见到君韶,不慌不忙地行了礼,淡淡道:“君上一大早就在,想必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
君韶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一队侍卫身上,“王后这么兴师动众的,是想要拆了平秋宫吗?”
千凝垂首一笑,摇头道:“臣妾岂敢?臣妾只是来向秋夫人要回臣妾的人罢了,众人皆知,清淼那是臣妾常宁宫的人,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平秋宫,臣妾怎能不闻不问?怎么着,也得给臣妾一个解释吧。”
“是吗?”君韶挑了挑眉,“王后何时对一个宫人的生死那么看重了?孤王不是听闻,前些日子你宫中刚刚死了一个人吗?据说还是位在王后身边待了多时的碧仇姑娘,王后当初可没少因为这位碧仇姑娘与孤王针锋相对,这怎的才几日的时间,便又舍了碧仇姑娘,看重这清淼姑娘了?”
闻言,千凝神色之间有一丝不安,只是很快便又消失不见,嘴角的笑意愈渐清冷。
“碧仇姑娘……”她轻轻念叨了一声,“君上何时对臣妾身边的人怎么关注了?竟是对碧仇姑娘的一举一动都如此了解?不过碧仇姑娘已经是过去了,今日我们要说的并不是碧仇姑娘,而是清淼,我常宁宫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平秋宫,臣妾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罢,她神色一沉,抬脚就要走去。
“既如此……”就在她快要走到君韶身边的时候,只听君韶点了点头道:“那就彻底查个清楚也好,今天的三个人要查,碧仇姑娘的死也要查,毕竟,总不能让她就这么平白无故、无声无息地死在孤王的皇宫之中,王后你说,是吗?”
千凝脚步顿然停下,神色有一丝慌张,下意识地向君韶看来,却见君韶只是神色淡淡地,一点也不担忧。
“君上要查,那就查去好了。”千凝调整了一番情绪,轻轻笑道:“若是能查个明白,自然是再好不过。”
“好。”君韶点点头,“王后同意就好,孤王觉得既然要查,索性便趁机来个彻底的大翻查好了,把这两年来整个宫中上下所有莫名其妙失踪、死去的人全都查个遍,就当做是孤王给这些冤魂讨个公道了。”
饶是千凝早知他不好应付,此时闻言也忍不住骤然变色,下意识喝道:“你疯了!”
闻言,众人齐齐变色,君韶身后的随从全都拧了拧眉,千许则连忙上前来,拉住千凝,“王后,岂能对君上如此无礼?”
千凝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后退两步对着君韶行了一礼,“臣妾一时心慌失言,冒犯了君上,求君上莫要介怀。臣妾只是觉得,要翻查这么多条命案,其动静实在太大,届时恐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君韶道:“既然君上对于清淼三人的死有自己的打算和看法,那此事便交由君上处理就好,臣妾绝不妄加打扰。”
君韶满意地点了点头,“王后蕙质兰心,知进退识大体,孤心甚慰。不过王后刚刚回宫,不宜操劳,若无他事便回去歇着吧,待此事有了结果,孤王自会让人告知王后。”
听着他不着痕迹的逐客令,千凝用力咬了咬嘴唇,“既如此,那臣妾就先回了。”
说罢,她对着君韶垂首致意,又朝着雪衣和夜青玄瞥了一眼,目光扫过雪衣身上时,带着一股入骨的恨意和阴冷,而后用力一甩袍袖,转身快步离去。
跪在一旁的那个宫人早已吓得白了脸,这会儿哆哆嗦嗦地不敢起身。
君韶扫了她一眼,“回去好生照顾着秋夫人,若有任何异象,记得差人来报。”
“是……”宫人连连点头,战战兢兢地起了身朝着里面去了。
由始至终,雪衣和夜青玄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然两人的脸色却并不大好。
“你是不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夜青玄侧身看着她问道。
雪衣点点头,“说不出为什么,今天的王后……似乎变得冷静了很多。”
“不仅是冷静,更识相得很,甚至,可以说是懂得知难而退了。”君韶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接过话道,“孤王还是第一次见到知难而退的王后。”
说着,他对着身后的人挥挥手,“不要跟得太紧,孤王有事要与玄王商讨。”
闻言,那些随从便很自觉地落后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雪衣和夜青玄下意识地拧了拧眉,只听雪衣道:“虽然我与王后接触的不多,不过感觉得到她是一个很好面子、自尊心极强的人,最重要的是,她性子有些冲动,可今日……”
她迟疑了一天,才又继续道:“似乎冷静了很多。”
君韶颔首,“回了一趟千家,就变了这么多,不知道千许这只老狐狸又跟她说了些什么。”
夜青玄道:“不管是说了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们心里一定慌了,今天再得知我和离洛没死,现在必然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雪衣闻之心底咯噔一跳,似乎听出了些什么,昨天晚上夜青玄明明是去陆繁尧那里找离洛的,而且那个地下密室也是陆繁尧挖的,可现在他却说千许知道他和离洛还活着会害怕,岂不是说,千许和陆繁尧是一伙的?
蓦地,她神色一凛,回过神来,是了,常宁宫是千凝的住所,千许若是想要带人瞒过千凝在常宁宫后院动手脚,完全有可能。
也就是说,千家和姓陆的是一起的!
“原来是这样……”她下意识地呢喃出声,夜青玄不由脚步一顿,向她看来,“你怎么了?”
雪衣摇头一笑,“没什么,我原本觉得夜朝的那些恩恩怨怨已经够复杂,却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君瓴,原来也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君韶自嘲一笑,“王妃是不是觉得孤王的王后一心与孤王作对、想要杀了孤王,这件事很可笑?”
雪衣依旧摇头,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变得凝重,“不是可笑,而是可悲。若说最初王后与君上结怨是因为阿玄,那现在呢?”
短短一言,让夜青玄和君韶都微微一怔,向她看来。
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这个女子一直都是不吭不响地站在夜青玄身边,不追问也不深究,只是将一切都收在眼底,悄然无声地明白一切。
不管最后得到的真相是什么,她对夜青玄从来只有理解、支持和赞许,君韶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得妻默契如此,夫复何求?
以前,他对雪衣只停留在最表面的认知上,直到她孤身入君瓴大营,与他有了更多的接触和了解,他才渐渐明白,夜青玄最终认定的那个人是她的原因。
正凝神间,夜青玄抬手替她将斗篷的带子系紧,而后握住她的手,淡淡一笑,君韶见状,识趣地快步向前走去。
雪衣看了看君韶的背影,终于开口问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夜青玄挑了挑眉,看向君韶道:“家仇国恨之前,自然是先国恨后家仇,若非回京途中陆繁尧突然出现,挑出了那么多出乎意料的真相,也许此时,正是我也君韶之间较量之时。”
雪衣想了想道:“陆繁尧与七年前的宫变有关。”
“不只是陆繁尧,千家也大有关联。”顿了顿,他垂首看着雪衣,“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我也只是猜测。”雪衣轻轻吐出一口气,定定看了他一眼,“就是昨天王后到连月阁的时候,你对她的态度让我实在不得不好奇,毕竟来之前我便知道君曜和千家独女千凝之间的种种,这前后的反差让人无以接受。你不是那种薄情寡性之人,却对她那般态度,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她或者她身后的千家和七年前的事情有关。”
夜青玄闻言,俊眉微微蹙起一峰,抬眼看着枝头堆积的雪,良久,他沉声道:“当年一力支持并鼓动君上宫变之人,便是千许。正也因此,宫变之后,原本属太子一党的千家得以存活,甚至千家的独女还进宫成了新王的王后。”
雪衣心下狠狠一凛,这么说当年害死君帛夫妇的人,也算千家一个?
“千凝并不知道这些,是吗?”
夜青玄略一沉吟,而后点了点头,“她一直都不知道,一直都闷在鼓里,一直都认为君韶要她为后是故意折磨她,折磨千家。”
雪衣微微摇头,轻吐一口气,“所以她之前对君上的恨意皆是因为她认为是君上害死你,可是现在……千家却又与陆繁尧搅在了一起,王后又有如此变化,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夜青玄点点头,“我怀疑,其实七年前千家鼓动君韶为繁宁报仇的时候,就已经和陆繁尧勾结在一起了,他会愿意一力支持君韶,也是陆繁尧的授意,换言之,当年是千家和陆繁尧一起借君韶之手发动了那场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