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洛蓦地一愣,脚步微微一滞,垂首看了她一眼,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答她。
正犹豫之时,突然只听有人喝道:“何人在哪里?”
离洛回神,抬眼看了看,而后纵身掠了过去,“御医,她受伤了,你快给她止血!”
当值的御医愣了愣,看了看离洛身上的血色,又看了看脸色苍白、额上冒汗的蓝若,一眼就认出她来,“蓝若姑娘!”
离洛连连点头,“先别管这些了,你快给她止血上药!”
御医见受伤的是君韶的人,带人来的是刚刚回朝前太子的人,哪里敢不从?连忙领着离洛进屋,将蓝若放好,又叫来一名女弟子,忙着止血包扎。
末了,那御医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在宫里,怎么会受这么重的剑伤?是何人所伤?”
“这……”离洛脸上拂过一抹愧色,隔着纱帘向躺在床上的蓝若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蓝若嗓音虚弱道:“御医,是我自己不小心受了伤,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待晚些时候我禀明了君上再说,可好?”
御医一听她要禀明君韶,便不多问了,连连点头,在一旁指导女弟子替蓝若上好药、包扎好伤口,复又替她反复诊了脉,确认性命无碍,这才放了心,取了颗药丸给她服下,倒是可以凝血静气。
纱帘抽去,离洛看到蓝若的脸色比来的时候更加苍白,毫无血色,倒是气息稍稍平稳了些。
御医道:“虽未伤及性命,可是伤口刚刚包扎好,不宜立刻乱动,今晚若无他事,便让蓝若姑娘在此休息一晚,明天再送回去。”
离洛看了蓝若一眼,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了。”
御医连连摇头,对女弟子道:“夜里冷,你去给他们取些被子来,在派两个人来守在这里。”
“不必了。”离洛当即回绝,想了想,又道:“我没别的事,也不困,我在这里看着她就好。”
“这……”御医虽然有些迟疑,但见蓝若并无反对的意思,便只能点点头道:“那好,你们稍后,我派人去给你们取暖炉和被子来。”
离洛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却并没有再说什么,直到他们走远了,他复又转过身去看了看蓝若,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一看到她的眼睛,所有的话便又全都咽了回去。
想了想,他道:“你先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而后自己转过身去走到门前,看了看院子里的地上厚厚的一层雪,又伸手带上了门。
一抹身影在院门外定定看了一会儿,看着御医让人给他们送来的被子和暖炉,便转身离去,一路朝着新殿的方向去了。
“蓝若受伤了?”听了他的话,君韶眉角微微一动,“谁伤了她?”
子冥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是离洛。”
见君韶投来询问的目光,他便老老实实道:“今晚有两人潜入天牢,其中有一个人会用毒,她应该就是陆繁尧身边的那个红鸢,红鸢将一众狱卒迷晕了之后,两人一起进了陆繁尧的牢房,意图救走陆繁尧,好在离洛早有准备,穿上陆繁尧的衣服,假扮成陆繁尧躺在牢里,劫牢的两个人被离洛打伤,红鸢武功平平,另一个人武功倒是不弱,有心让红鸢先走,离洛用叶影去追,结果被另一人强行挡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君韶眸色沉敛,放下手中的杯盏,道:“另一人,就是蓝若。”
子冥点了点头,脸色不大好,“蓝若被叶影刺中,离洛似乎认出了她来,红鸢趁机逃走,属下本想追上去,可是那丫头用毒的本事不弱,而且早有准备,属下没能追得上她。”
君韶了然地挥挥手,“一个小丫头不足为惧,蓝若和陆繁尧还在,她就一定回再回来,只是可惜了蓝若……”
“君上放心,蓝若没死。”
“可是她应该死。”君韶的嗓音骤然变冷,面无表情地扫过子冥,子冥心下咯噔一跳,心道糟了,君韶这是有心要杀蓝若!
想想也不奇怪,君韶向来最不能容背叛他的人。
“君上……”子冥笑意盈盈地试探性问道:“蓝若她……虽然背叛了君上,可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君上要不要问清其中缘由,再……”
话未说完,君韶霍地转过身来,子冥连忙噤声,低下头不说话。
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君韶深吸一口气,“她现在情况如何?”
“御医说,没有伤及要害,并无性命之忧,但是要好生休息调养,现在刚包扎完伤口,不宜乱动,所以便留在太医署休息,离洛在守着她。”
“离洛……”君韶轻轻念道了一声,微微眯起眼睛朝着门外走去,“你还记得离洛说过什么吗?”
子冥想了想道:“离洛说,他会将那人拿下,交给君上和殿下定夺。不过君上,离洛和蓝若救过彼此的性命,他刺伤了蓝若,本能反应是带她去治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如我们等到明天一早,且看离洛如何抉择。”
君韶略一沉吟,终是点了点头,“好,那就等明天早上再说。”
子冥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先保住蓝若的命再说吧。
虽然得知蓝若是陆繁尧的人,他一时间也难以接受,可是不管怎样,蓝若在君韶身边这么多年,曾为君韶做了不少事情,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即便一开始她接近君韶是有目的的,可最终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君韶的事情,若要就这么处死她,子冥的心里还是不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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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亮之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离洛缓步走到窗前,却发现蓝若根本没有睡着,不知何时她已经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靠着身后的软垫子,头枕着木栏,目光沉静地看着离洛朝着自己走来。
待他走近了,她抿唇淡淡一笑,道:“天亮了,你可以带我去见君上了。”
离洛眉峰骤然蹙起,紧紧拧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便又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向君上保证过的,若是有人要来劫牢,你便将人拿下,交给君上处置,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赎你放走红鸢的罪。”
说罢,她轻叹一声,一手扶着木栏就要起身,却被离洛上前一步拦住,他垂首看她,半晌,沉声道:“我带你去。”
蓝若便依言不动了,任由他扯了一只斗篷将她包裹住,而后轻轻抱起,朝着新殿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耳边只有呼呼吹过的风声,两人一言不发,离洛直直看着前方,蓝若则缩在她的怀里,抬头仰望着他的侧脸,在嘴角挑出一抹清浅又凄涩的笑意。
君韶一贯早起,刚一推开门便看到殿外跪了两个人,晨风吹动两人的衣角翻飞,却撼不动两人分毫。
子冥闻讯匆匆赶来,正好看到君韶走到两人面前,眼底杀意尽显。
“君上!”他连忙冲上前去,惶然地看了看两人,“蓝若身上还有伤,这件事……”
君韶冷睇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离洛,“说罢,孤王要听你亲口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离洛深吸一口气,抬头正色道:“属下值守天牢时,遇黑衣人试图劫走陆繁尧,与之打斗过程中,属下刺伤一人……”
他突然停了下来,看了身边的蓝若一眼,君韶面无表情,“刺伤了谁?继续说下去。”
“是……”
“是我。”蓝若开口回答,而后吃力地抬起头看着君韶,“属下有负君上信任,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君上饶恕,甘愿受死。只是,此事与离洛无关,君上想来赏罚分明,望君上莫要迁怒于离洛。”
“呵!”君韶突然冷笑一声,“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资格替他求情?又怎知,他就会领你的情?”
闻言,蓝若不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侧身看了离洛一眼,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轻笑道:“君上说的是,我这样一个叛徒,又有何资格替别人求情?而他,又何须我求情?”
而后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既如此,那属下便以一死谢罪,只是可惜君上对属下的恩情,属下只能来世再报了。”
话音落,她突然扬手抽出了离洛手中的叶影,几人只见剑光一闪,离洛心下一凛,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剑刃,趁着蓝若惊愕分神之时,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夺下了她手中叶影剑。
蓝若本就有伤在身,这么一剧烈拉扯,不由扯动了伤口,只见她眉心紧紧一拧,倒了下去,离洛见状,连忙将她扶住。
将一切尽收眼底,君韶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离洛,“你说过,等你拿下了她,会将她交给孤王处置。”
“是,属下是这么说过,可是属下却并没有说过,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君上处死。”言下之意已然十分明了,人他带来了,他说的话做到了,可是若君韶要将人处死,他也一定非救不可。
君韶不由勾了勾嘴角,“好一对鹣鲽情深,孤王若是不成全了你们,倒显得孤王不近人情了,既如此,那孤王便如你们所愿,将你们一同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