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她语气中压抑不住的焦躁,夜青玄下意识地伸手压住她,“不要着急,根据眼下所查的的线索来看,澜王那边并不知晓司将军的生死,或者说,他也像众人一样,以为司将军已死,可见带走司将军的人并非与澜王有关的人。只要司将军还活着,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
雪衣轻轻吐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说罢,她抬头四下里看了看,“过三更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你这身体最受不得风寒,却偏要陪着我在这里吹冷风。”
“无碍。”夜青玄微微摇了摇头,不过为了不让她担心,他还是识趣地携着她跃上马背,策马缓缓朝着司府走去。
雪衣忍不住叹息道:“只是难为了表哥,一直以为是他的失误,害得大哥丢了性命,甚至他因此都没能赶回北郡过年。阿玄,你找机会帮我跟他把事情说清楚吧,这件事丝毫不是他的责任,我不想看他难过。”
夜青玄点头,“放心吧,我会跟他说,不过,我只怕他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未见得会离开。”
“为何?”
夜青玄想了想道:“前些日子你交给我的那张药方,他正在查十五年前,里面那些药的来历,蜃雪楼主亲自出手,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
雪衣忍不住瞪了瞪眼睛,回身睨了他一眼,不用多问也知道是他的主意。
“玄王爷如今好大的架子,连容大公子都用上了。”
夜青玄抿唇一笑,不与她争,只是下意识地渐渐收紧手臂,呢喃道:“后天就是除夕了。”
“除夕……”雪衣轻轻一叹,似是想起了什么,向北方看了一眼,“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曦儿。”
比之京都莫凉城,北郡向来要冷得多,尤其是入夜之后,寒风凛凛,如能剔骨。
如此深更半夜,容府上下却片刻不得安宁,满院子灯火通明。
容璟神色沉肃,快步走来,问众人道:“还没有找到吗?”
所有人都是低下头去摇了摇头,有人忍不住出声道:“三公子,四小姐已经失踪两天了,只怕是她已经出了北郡,我们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容璟点了点头,“已经给莫凉城那边送了信,只要曦儿去了莫凉城,就一定能找得到她,我怕的是,她不去莫凉城。”
“可是,司家就在莫凉城,小姐她不去莫凉城,还能去哪里?”
这么一想,似乎也有些道理,然而一天没有容曦的消息,他的心里便一刻不得安宁。
挥手遣散了众人,容璟神色凝重地返回正厅,彼时容皓和容秋杭都一脸担忧地候在那里。
两天,容曦悄悄离府已经整整两天了。
这两天,容家的人找遍了北郡每一处角落,却始终未曾发现容曦的丝毫踪迹。
“爷爷,父亲。”容璟上前轻轻喊了一声,“已经给大哥传了信,大哥人脉广,应该能很快找到曦儿。”
容皓沉沉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容秋杭长叹一声,摇头道:“是我们疏忽了。”
容璟上前扶住他,“父亲,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纵使曦儿对仲卿表兄没有男女之情,那毕竟也是她自小崇敬的仲卿表兄,依曦儿的脾气,断不能容忍他就这么莫名惨死。”
闻言,容秋杭仍旧忍不住连连叹息。
看着他们的疲惫神色,容璟不由劝道:“现在干着急也没用,便安心等着大哥那边的消息吧。爷爷、父亲,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歇着,这里有我,一有消息我就立刻告知你们。”
容秋杭还有些不愿离去,倒是容皓站起身来,点头道:“璟儿说的对,与其在这里干着急,倒不如想一想曦儿可能去了哪里,然后再派人到这些地方仔细查探。”
听他这么一说,容秋杭便也不好再坚持,只是小心叮嘱了容璟几句,而后扶着容皓缓步离去。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蹒跚身影,容璟脸上仅存的一丝冷静也渐渐消散,神色疲惫地坐下,以手扶额,轻声叹息。
容皓年纪大了,容秋杭全然无心谋士之业,容毓又不在府中,如今整个府中上下的大大小小事务全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
谋士世家容家不比寻常世家,容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世人眼中,被他们看着、揣摩着、模仿着,容家家主不是那么好做的。
也难怪容秋杭和容毓全都不想担下这家主之位,做的好了,那是应该的,做的不好,便会成为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容璟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回屋,一个下人就手持一封密函匆匆跑来。
“三公子,京都来信了!”
容璟一怔,京都的信?难道是与曦儿或者雪衣有关?
这么想着,他豁然起身,接过信函一看,目光甫一触及到一行娟秀清丽的字迹,心底的浮躁与不安骤然便渐渐消散去了。
良久,他弯起嘴角柔柔一笑,“时辰不早了,都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要继续打探消息。”
一众下人全都一喜,连忙转身离去。
容璟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落款上:苏语。
不管怎样,不管发生怎样的事,至少还有一个人在默默地陪着他一起承受,默默地为他祈福。
明日便是除夕,雪衣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裘宛芳也无需再时刻跟随在她身边陪着,这两日倒是忙得很,时常深夜外出,很晚才回来。
雪衣看在眼中,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姐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将离给雪衣的杯盏中换上热茶,压低声音问道,“另外两只兔子的尸体,我都已经找到了,就埋在小厨房院子里的花园里,看起来都是被毒死的。”
雪衣正在翻看医书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瞥了一眼门外,笑意冷冽,“那毒不是左云下的。”
“不是她?”将离愣了愣,“钟舸不是已经查出,在粥里下毒的人就是她身边的丫头吗?这授意下毒的人不是她,还会是谁?”
“傻丫头,你说,我若是想要下毒去害一个人,而且这碗毒我要自己送过去,你说,我会派你去下毒吗?”
将离不由皱了皱眉,细细想了想,摇头道:“这么明摆着的事,小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让我去?怎么着,也会找个让别人怀疑不到的人……”
蓦地,她声音一滞,惶然地看了雪衣一眼,“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借二夫人的手,来毒害小姐,再嫁祸给二夫人?如此一来,便是一箭双雕。”
雪衣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聪明。”
将离忍不住担忧地皱紧眉,不安道:“那小姐……可查出了这个背后指使下毒的人是谁?留这样一个人在府中,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次毒害小姐不成,谁知道她会不会再找机会下毒害人?”
“她不会了。”雪衣清冽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看了看,“也许她本意不再伤我,只在对付左云,否则也不会拿后院的兔子来试药的剂量。只可惜……”
说到这里,她长叹一声,摇摇头道:“罢了,说到底,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我又有什么好埋怨的?”
将离将她的一字一句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不由得惊得瞪大了眼睛,“小姐指的那个人是……”
见雪衣无声默认,她不由吓得白了脸色。
雪衣安抚她道:“这件事不要声张,既然左云也想推一个丫头了结此事,那便由她去吧。”
“可是小姐,这样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便宜她?”雪衣笑得漠然,“你仔细想想,从娘亲病逝到现在,这府中上下都有哪些变化?”
将离不明所以,摇摇头道:“小姐你就明说了吧,这府中有那么多变化,我也说不清啊。”
雪衣便提醒她道:“你经常跟那些丫头嬷嬷有接触,你便说说他们对二夫人有什么看法。”
将离仔细想了想道:“他们都说,以后跟着谁都万万不能跟着二夫人,说是二夫人身边不干净,谁去了谁倒霉。从深秋那会儿到现在,二夫人身边已经有十多位丫头和嬷嬷出了事儿,而且多半都是因为受了二夫人连累。再者,他们都说二夫人对待下人严厉苛责,下人犯了错,向来只有自己承担罪责、甚至背黑锅的份儿,却从不见二夫人出面为他们做主求情什么的……”
说到这里,将离突然话音一滞,脸色渐渐浮现一抹喜色,“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看来在咱们司府,这个道理一样行得通。二夫人怕是自己都尚未察觉,她早已失了府中众人之心,如此失德失仪之人,又如何能做司府的正室夫人?”
雪衣抿唇浅浅而笑,回身走到案前将案上的医书收拾好,嗓音澹澹道:“她若是还把我当做往日的司雪衣,那便是大错特错了,如今,我有法子将她们任何一个人扶上位,亦有法子把他们所有人都脚底抽空,拉他们下来!”
将离有些激动地连连点头,看着这样聪明睿智的雪衣,她的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和自豪。
两人正谈话间,秦钟舸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三小姐,钟舸有事禀告。”
一听他这话,雪衣便知夜青玄将她没有生病的事情告诉了他,“进来。”
秦钟舸推门而入,四下里看了一眼,而后关上门,走到雪衣身边低声道:“方才有兄弟来报,在城北发现了一名行踪诡异的女子,像极了三小姐所说的容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