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问过孤儿院的院长,他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有一个河南口音的人来看过我,当时院长跟他聊过天。( )知道他是洛阳人,只是他怎么也不愿意透露跟我的关系。我觉得他肯定是我的亲人,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搞清楚我的身世,我一定要问清楚,他们为什么生下我却不养我。”
办公室中,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吴眉眼间还带着些青涩,她弯着身子,胳膊抵住办公桌,单手撑住下巴,愤怒中带着痛苦的眼睛直直的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她下巴上扬,我知道她是怕自己会哭。
“找到了又怎样?如果他们相认你,就不会把你丢在孤儿院。不过,也不一定,或许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真的想去。就去吧。”我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每一个被丢弃的人应该都会有这种想法吧。
“算了,就像你说的找到了又怎样,或许只是给自己增添烦恼吧。二十多年没有他们我也过得好好地。”她苦涩一笑,低下头,离开办公室。
我知道当时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心有不甘,那么这一次,她明知自己酿成大祸,会不会去完成自己寻亲的心愿呢?
“怎么了?”跟我一起坐起身的江墨言,见我久久凝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握紧我的肩膀,轻轻扳过我的身子。
暖灯昏黄,静谧的卧室中只有我们规律的呼吸声,我伸手按了按他蹙在一起的眉心,嘴角轻扬,对上他盛满担心的黒潭。
“或许我知道她在哪里了。”我转身拿过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刚找出姜领的手机号,还未来得及拨出。手机被江墨言握住。
温热的触感传来,我疑惑抬头。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归案,咬定你是幕后指使呢?”
磁性的声音低沉的骇人,深邃的五官冷凝,目光阴寒,蒙上一股肃杀,房间的温度也随之降了些许。
“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找不到她,我一辈子就会无辜背上一个万恶不赦的罪名。只有她归案,才是唯一一个洗脱我身上污点的办法。两种结果一半对一半,我还是想赌一把。”我回握下江墨言的手。阻止他再次开口,“于我而言,这些流言蜚语对我没有太多的伤害,唯一担心的只有丫丫,她现在对事情一知半解。她不问,并不代表她不想知道,我不想等她慢慢懂事的时候,听到别人对我的指责而产生些负面情绪,对她的成长不好。”
江墨言慢慢松开我的手,我按下姜领的号码,姜领的声音低沉有力,一听就知道还没有休息,电话中还有一些嘈杂的讨论声,他应该还是为这件涉及两市名门的恶性案件而忙吧。
“你们或许可以去洛阳找找。”
我把当初的事情跟他们讲述一遍,姜领应下后,再让我回一下她还可能去的地方便挂了电话。
心事重重我了无睡意,拿着手机扒拉着网页。
“警察为包庇嫌疑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手无寸铁的群众连开数‘枪’”,硕大的标题蹦入眼帘,当然这个打着引号的枪指的是指麻醉枪,过了好几天的事情再拿来炒作,这绝对是有心人的安排。
想到陆铭回临城后一直没有回来,我隐隐察觉陆家也有人牵扯进这件事情中。
为了不给自己添堵,我并未去看帖子底下的评论,心烦意乱躺下,江墨言拿过手机,关上机放在一边。
忽然,他翻身覆在我的身上,望着我一直未闭上的眼睛。
“既然睡不着,我们是不是做点别的事情渡过漫漫长夜?”
言语间染上层暧昧,他低下头在我的耳边轻吹口气,敏感的皮肤瞬间漫过一层绯红。痒痒的,我将脸别向一边,躲开灼热气息,两只手抵着他灼热的胸膛。
“没心情,赶紧下来睡觉。”
“我都跟你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天你一直都没有对我有任何的热情,是不是两年没有做过,你就对那档子事情失去兴趣了?”薄唇邪魅轻勾,他轻轻勾起我的下巴,潋滟的桃花眼黑沉中带着丝蛊惑,“是不是需要我亲身帮你重燃激情?”说话间,他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到处煽风点火。
“江墨言你别闹了。”我是个怕痒的人,哪里经受的了他这般,才几下子,我就痒的不行,闪躲的同时,手脚并用欲将他从我身上推下去。
江墨言也只是想让我暂时忘记那些烦心事,逗弄我一会,见我疲惫的打起哈欠,他也老实起来,从后面拥住我的身子,下巴轻蹭着我的脖颈。
月光伴随暖灯洒满一室,我双手放在腰间的手上,温度在皮肤间传递着,不管未来掀起怎样的风波,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一切皆不是难事。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小吴在第二天的上午,自己出现在温城的警局门前。
她依旧是那天的一身黑色短裙,脸上略带淡妆,唯一跟那天不同的是她一头及腰黑发剪成齐耳沙宣,她脸色平静,在警察诧异的目光下走下大厅。
“我是来自首的。”简单的一句话通过电视的扩音器传到我的耳中。
画面一跳很多记者还有一些市民出现在局子门前。
明亮的画面晃了了我的眼睛,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握住遥控器的手微微收拢,长长的指甲划过坚硬的塑料,发出几声刺耳的声响。
“当当当,好吃的青菜鸡蛋面来了。”江墨言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出现在我的面前,刚好遮挡住身后的画面,拿过我手中的遥控器,连看都没有看屏幕,直接关掉。
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牵着我来到窗边,先放下碗,将我抱在窗沿,才将面递到我的手中。
“看着外面的秋景吃面,会是不同的感觉。”他视线透过厚重的玻璃窗,落在正飘着几片落叶的红枫树上,“听说隆城有红枫林,过些日子,等秋意再浓些,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我们两年前去过。”我伴着碗中的面条,挑个青菜递到他的嘴边,“还记得你当时极其抠门,领着我去住了一家一晚上才二十多块钱的小旅馆。”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感概怅然萦绕心头,当时他想推开我,却又想跟我多些相处的时间,好矛盾的一个人,矛盾的让我心疼。
热气蒙上我的眼睛,不知不觉眼中多了些水汽,我轻吸下鼻子,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顺滑的面条。
江墨言凑到我的面前,眼中的担心早已经显山漏水。
“是不是在隆城的时候,我做了让你伤心的事情了?”
他问的小心翼翼,骨节分明的手紧张的动着,好似自从失忆了,他会偶尔没有自信,有事还会没有安全感,极怕我生气离开他。
“不算是伤心吧,是揪心。”
不打算再跟他提那些令人发堵的事情,我把面放在他的嘴边,简单的一碗面倒是让我吃出了大餐的味道。
每天中午我都会小睡一会,今天因小吴自首的事情,我一闭上眼睛她坐在审讯室的画面就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她清脆的声音也会变成魔音,在我耳边响起千百遍,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之际,江墨言推门而进。
“姜领让我们去警局一趟。”
我猛然睁开眼睛,眼中泛起波澜,深吸口气,才平定下乱了节拍的心跳。
“是不是小吴把责任推倒了我身上。”我起身理了理遮挡在面前的头发,掀开被子下床。
“姜领没说。”江墨言蹲下身子帮我套上鞋子,轻柔的帮我挽起头发,理了理我身上的衣服,“这样挺好的,不化妆了。”他认真端详下我素面朝天的脸孔,“这样比你化妆的时候还要美上三分。”
“江墨言你这是在贬低我的化妆技术吗?”纷杂的心情因他一句话而瞬间转变,我瞪了他一眼想卧室外走去。
“那倒不是,化了妆的你好看是好看,总觉得多了几分不可接近的感觉,还是这样的好。”江墨言紧走几步跟上,拥住我的腰,拿过放在门边衣服架子上的帽子搁在我的头上。
“你的衣服和帽子都好像量身制作的一般,很适合你,眼光不错。”
“这句赞赏我会替你转告给妈,两年来代替某人为尽心尽力帮我跟丫丫打理日常生活,今天得到称赞不容易啊。”
我阴阳怪气的说着,瞥了眼脸色无异的江墨言,知道我是因上次他对安晴儿的态度才会这般,他讪讪摸了下鼻子。
“下次见到她,我尽量对她态度好些。”
“这还差不多。”
警局门前,一种围观者和记者还在那里翘首企盼,江墨言远远将车子停下。
有了新闻发布会的前车之鉴,江墨言给姜领打了个电话,让他想办法把这群人弄走,为了不让嗅觉灵敏的记者发现车子,江墨言掉头驶向可以看清楚这边情况的街角。
我安静的坐在车子上,飘远的目光看向那些人手中的白色横幅,激昂的口号,无一不透漏出他们要誓要还原整个事件,抨击对我的的过度维护。
苦涩的笑在我嘴边蔓延开来,可笑!一个什么都没做的人,偏偏成了他们眼中的幕后黑手!
时间不长,警局中驶出一辆车子,江墨言的手机也随之响起,我已猜到这辆车子是出来接我的。
十分钟后,我在审讯室中见到面色仍旧平静的小吴,听到开门声,她抬头看向我,平静的眼中泛起波澜,带着锃亮手铐的手,轻轻的松合着,也不过是几秒,她深深低下头。
我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坐在曾经我坐过的位置上的小吴,她低垂的脸上浮现愧疚。
“不是说对我说吗?”声音冰冷,我心中却也怎么也不能平静,时间能改变一个人不假,我却难以接受她的善良的本质会变得发黑发腐,甚至会散发出阵阵恶臭。
“你们可以让我跟她单独说几句吗?”姜领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下头,错身之际,他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这里有监控。”
我冷笑下,他这是在警告我,不要妄想在这里做出一些幼稚的行为。比如:给小吴些暗示,让她把事情全部揽下,不要扯到我的身上来。
可什么都没做的我,有这个必要吗?
为了能让姜领在外面看清我表情和动作,我在他们刚刚做的位置上坐下,脸微微偏向摄像头。
“对不起。”
她纠结了半天,憋出三个字来。
“我不觉得不痛不痒的三个字对我有任何意义。”我低头摆弄着被江墨言修剪的圆润的指甲,他认真的模样,闪过脑海。就是这样一个宠起我来没边没度的人,不用多少言语,都能让她们轻易爱上。我想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庆幸的吧,至少,我是那个幸运的被他爱上的。不然,我或许也会成为这些为爱痴狂的女人中一员。
“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要对你说什么。”
她抬起挂满泪水的脸,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她轻仰下脸,吸了几下鼻子,眼睛轻闭,晶莹的泪滴从她浓黑的睫毛上滑落,吞了几口唾沫后她才再次睁开眼睛。心情极度不平静的她,几次刚开口,就哽咽不成声。
“你这算是鳄鱼的眼泪吗?”
我的心中也有几缕酸楚在蔓延,往事历历在目。当年我跟她恩断义绝是为了她能在我心中留下当初的美好一面,我并没有追根究底的去询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的变得。不曾想,两年后,她会再次用她卑劣的一面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把一滩本就浑的不能再浑的水又给拨了几下。
“如果我说是悔恨的眼泪你信吗?”
泪眼迷离,冲刷掉她脸上淡妆,黑黑的睫毛膏混进泪水,留下两道触目痕迹。
我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吭声,她紧紧咬着下唇,时间不长粉色唇瓣上冒出鲜红液体,皓齿鲜红两种色彩,在视觉上是不小的视觉冲击。
“我不觉得这个时候自残有什么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不会原谅她给我带来的种种伤害,廖家人也不会原谅她亲手葬送了一个小生命,她最终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只有这样痛才能让我好受些吧。”
血顺着她的唇线一点点滴落,猩红刺目,淡淡的血腥味充斥鼻间,我双眉轻蹙下。
“两年前,我会对你下狠手也是有原因的。”她低头凄凉一笑,“或许你觉得只是因我喜欢上了江总,现在我告诉你,不全是。还记得当年的郭大少吗?”
她绵远的目光染上层浓重的恨意,“当年你跟阿姨一直为我的婚事操心着,那时候心系江总,我没少拒绝过你们。只是你们好似都没有发现我对婚事的排斥,仍不厌其烦的帮我介绍对象。阿姨甚至还搞来单身酒会的请柬,当时我是不想去的,可看你兴致那么高涨,江总那时又有了未婚妻,我就想着或许你在酒会上能碰到个合适的。”
她自嘲轻笑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能看出来,江总狠狠抛弃你,心却还在你这里。我是自私的想着让你先找到归宿,或许江总就会将注意力放在常常跟你在一起的我的身上。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我异想天开,酒会上你被他带走,而我因为伤心大醉,被另一个男人带走,他趁我酒醉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强跟我发生了关系。我知道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当时他也喝多了。开着洁白的床单上刺目的落红,我也只能偏激的将这些怪到你跟阿姨的身上。”
泪水随着她话语不断滚落,滑过她纤细的,没入她的衣领,黑色的裙子前面被濡湿一大片,不知还有这一段插曲,仔细回忆着当年的事情,我模糊的记得当初江墨言带我离开时,我担心她一个人在酒会会吃亏,江墨言告诉我顾炎也在酒会,不会出意外的,我也就放心了。
至于为何当年顾炎会让人带走小吴,这个也只能问他了。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觉得上天很不公平,为什么你会有疼爱你的父母,爱你入骨的男人,而且还有一些对你好的没法说的一群人。而我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都比你好,却偏偏从小被父母抛弃,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他却从未正眼看过我。我除了你没有其他的朋友,就连同事都会觉得我是一个靠你才能进公司的额空降兵。表面上还过的去,背地里常常诋毁我。我不甘,更不服,为什么你会比我幸福。从哪个时候开始我的心理就开始扭曲,我要亲手摧毁你的幸福,既然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之后就有了风华酒店砷中毒的事情,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慕北川,我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了。看着你要跟我绝交,那个时候我才慌了,也悔悟了。毕竟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也只有你和你的家人真心对我的。”说到这里她再次泣不成声,低着头张着嘴大哭起来,肩膀剧烈耸动着。或许是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话一股脑的吐露出来,她面露痛苦的同时,面上还有一丝释然。
她的话勾起了我心中尘封的往事,心中酸涩,眼中温热起来。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让已经汇聚成滴的泪水留下,目光投向窗外已经阴沉的天空。
狂风卷起细小的沙粒排在床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一白一红两个被随手扔掉的塑料袋在空中起舞,不期然相遇,时间不长,在风力作用下,向相反的方向飞走。
这两只袋子就好比我跟小吴,走向了人生的两端。
“在你的眼中我或许一直都是幸福的,那是你从未将我当朋友,根本就理解不了我我的痛苦。至于这份痛苦是什么,我觉得在这里就没有必要再回忆了。”我轻叹声,“当初带走的人是郭大少吧。其实在我外人眼里,他对你挺好的,只是你鬼迷心窍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才铸成今天的结果。”
“是,我承认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部都是我咎由自取。倘若我当时理智一点,把喜欢的人默默放在心里,找个爱我的人结婚生子,或许我的人生也很幸福。只是,这也只能是如果。”
她紧咬着下唇,带着手铐的手轻擦下泪水,不忍再看下去,我默默起身,准备离开。
“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把那个无辜的孩子推下去吗?”
我抬脚的动作顿住,迟疑下坐会原处。
“两年前你把我赶出医院的时候,我发现无路可去,身边连一个可以听我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心中难受去了酒吧,你懂得,酒一喝多,人就容易疯狂。我爱上了和陌生人过夜的刺激感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堕落。人一旦堕落也就会开始疯狂败家,曾经江总给我的补偿很快就被我挥霍一空,才沦落到会所。陪男人自愿是一回事,被生活所逼又是一回事,短短两年我就厌倦了那种生活,有人碰我我都会觉得恶心,这也就出现了你在丰泰见到的一幕。”
悔恨,痛苦再次在她眼中交织着,这段回忆太过黑暗,她闭着眼睛倚在椅子上,冲刷掉粉底的脸上苍白的骇人。
“自从那天在丰泰遇到你,我就刻意打听了你的消息。当我知道失踪两年的江总回来的时候,我是替你高兴地,知道他失踪的两年中已经娶妻生女另组家庭,我替你两年的等待不值。当我知道他们将江总告上法庭,我想弥补当年对你的伤害,就萌生了让那个阻挡你跟江总的孩子消失的想法。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当初最真实的想法。”
她的情绪平静了很多,可我再也不能平静,我啪的一声拍桌而起。
“你算我们的谁,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们的事情!那是一个孩子,有血有肉的孩子,你怎么能下的去手!”心头好似泼了一桶油,我怒吼出声。
“我知道因为我这一举动给你们带来了很多困扰,这是我当时所没有想到的。所以,在这里不管你接不接受,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一声?就算是一千声,一万声也消除不了你心中的罪恶!”我愤愤转身,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捂住嗡嗡作响的头在门前蹲下,眼泪在这一刻不可遏制顺着脸颊流下,认定她是为了让我被千夫所指才会残害甜心,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这般!
“麻烦你将我们送出去。”江墨言心疼的抱起我,对站在身边的姜领说道。
姜领吩咐声,江墨言抱着我跟上前面的警察。
寂静的车中,我无力的倚在座椅上,毫无焦距的目光不知道看向何方,江墨言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我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没过多久,阴沉的天空骤然下起漂泊大雨,豆大的雨点不断落下猛烈的敲击在挡风玻璃和车窗上面,一声声沉闷的声响在耳边炸开,我蹙眉捂住耳朵,看着雨刷规律的动着,还刚刚扫开遮挡视线的雨水,雨滴再次相继落下。
视线不好,江墨言开的很慢很慢,来到学校时,孩子们刚好放学。
客厅中,两个孩子安静的做着作业,两条牧羊犬也知道这个时候的主人是不能打扰的,乖巧的趴在他们的身边,我一直坐在沙发上愣神,江墨言则在厨房中忙活。
两声门铃声打断我纷杂的思绪,听按门铃的习惯,我已猜出是陆铭。
正在写作业的陆奇也抬头向外看了一眼,见江墨言出去,他又埋下头。
猜的没错,黑衬衫西装裤的陆铭跟在江墨言身后进了客厅,豆豆一蹦一跳赢了上去。
“回来了。”我淡淡出声,起身帮他倒了杯温开水,又在沙发上坐下。
“小吴自首了?”陆铭接过水摸了下陆奇的头,在我对面坐下。
我点了点头,小吴的话还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
“你怎么了?是不是她说了对你不利的?”他双眉紧拧,握着杯子的手猛然收紧。
“不是。她一句栽赃我的话都没说。”倘若她说了,或许我还能觉得她就是一个万恶不赦的该死的人,那样我的心中还会好受些。
“那就好,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必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守着她。”云鹄轻松了口气。
“你是怕有人会威胁她翻供?”翻供的事情是常有的,陆铭提醒是对的,我不能因为小吴的这些话就对她放松警惕。毕竟人心隔肚皮,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推翻她今天所说的,把矛头指向我。
“恩,我家人那边这次算是摆平了。廖家不同,廖洋是廖武行唯一的女儿,从小他就把她捧在手心中,是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到委屈的。”
陆铭脸上表情冷凝,从他轻皱的眉宇间我知道他去临城的这些日子都是在为我奔波着,我无法用言语诉说对他的感谢。
“陆奇这几天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他挺乖的。”陆奇高冷,很少说话,一般都是默默的做完作业,吃完饭就回房间。丫丫有时想跟去,江墨言总是时间不长就会把她给拎出来。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脸色不太好,早些休息。”陆铭脸上表情缓和些放下杯子起身。
“留下来一起吃饭吧。”陆铭看了眼还在厨房忙活的江墨言,刚欲拒绝,“陆奇作业还没做完,再说也只是添双碗筷的事情。”
陆铭对我做的事情,我都铭记心间,他家世好,又有钱,除了媳妇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拿什么去感谢他,只有拿江墨言做的饭送人情了。
陆铭在我再三挽留下也未再拒绝,去查看陆奇的作业,怕江墨言待会会对陆铭横鼻子竖眼的,我趁着这个空档,匆匆进了厨房。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拿了一块被江墨言切成块状的西红柿放在嘴中,酸酸甜甜的,挺好吃。
“没有,还有一个西红柿蛋花汤,今天晚上的晚餐就齐了。”江墨言轻捏下我的鼻子,“他走了?”
“我把他留下来吃饭。”我立刻扳住他要探出去看看的头。
“我做的饭菜是给我老婆孩子吃的,没他的份。”江墨言不悦出声,好似在埋怨我将一个他不喜欢的人留下。
“你怎么能那么小气,他帮我那么多,你做顿感谢人家的饭,不委屈。”我拿了一块西红柿丁塞进他的口中,“我警告你,待会出去,不许沉着脸,要这样。”我用力将他的嘴角向上扯了扯。
“我如果听你的话,你要怎么补偿我?”他笑着捉住我的手,眼神暧昧的靠近我的耳边。
“这是你应该的,我觉得每次见面,该拉长脸的是他。人家都那么有风度的不跟你生气,你还有什么理由,一见到他就臭脸。”我扯着他的耳朵,瞥了眼热情腾腾的汤锅,“赶紧忙活你的去,倘若待会真给我摆脸色,我就让你露宿街头。”
我恶声恶气警告,松开他的耳朵,回身在碗橱中数着今天晚上要用的餐具。
江墨言好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般,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无视他端着碗筷出了厨房。
餐桌上,这一次,江墨言倒是没有像之前对陆铭横眉冷对,不过,脸色也没有好哪去。看在比之前有进步的份上我也没有跟他计较。
他带陆奇临走的时候让我不要再担心小吴那边的事情,他会安排好。
“外面风大雨大,你怕冷,还是不要出来了,我走的时候顺便把门帮你们关好。”陆铭父子两一人撑着一把伞消失在雨幕中。
我站在客厅门前,低头看了着脚尖,陆铭对我的好,并没有因为江墨言的归位而收回,这份爱让我窝心又感动。
只是感动归感动,我的心已经给了另外一个人,他的爱我回应不起,只希望命运会给他安排一个好女人。
一件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江墨言拥着我站在原地,腰上的手一点点收紧,甚至带上一丝疼意。
我抬头看向他冷硬的脸部线条和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我微蹙些眉,扯了扯他的衣服。
“进去吧。”他脸上表情柔和些,声音还是有些僵硬。
“有心事?”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逊,这次回来给你带来那么多麻烦不少,还一点都帮不上忙。”
他神情落寞,身上的自信仿若在这一刻全部被抽走了般。刚才陆铭说的话,他应该听到了。
“江墨言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我觉得是幻听了。”
我笑着拿掉他环住我腰的手,双手握住,像撒娇般轻晃着。
他白皙的脸上竟然晕起两抹红晕来,我笑的可就更欢了。
蓦地他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丫丫因为陆奇离开有些失落,早早回了房间,江墨言肆无忌惮直接把我扛在了肩头,阔步向卧室中走去,直直将我甩在床上,高大的身子也随后压了上来。
别看他刚刚动作感觉有些粗暴,身子也只是轻弹几下,没有丝毫不适。
“你这么取消我,你说我应该怎么惩罚你呢?”
他冷着一张脸,声音中也带着几分森然。
“江墨言你不觉得你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吗?”他故意沉下脸的样子,一点都不吓人,甚至还带着几分可爱,可爱到我不禁伸手扯住她的两只耳朵,左右动了动。
“老子都四十了,哪里像个孩子!”
他声音变得粗犷起来,还真四五十岁人的感觉,我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目睹他脸色越来越黑,我轻咳两声,正了正脸色,放手放在他的脸颊两侧,满含笑意的眼中多了几丝深情。
“江墨言你听好了,‘逊’跟你一点都不沾边,塑阳的江山都是你一手打下的,你的能力多大,别人知道,我更清楚。你看现在塑阳股票一直下跌,整个运营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两年,我也累了,现在我把他还给你,可好?”
我理解他见到别的男人给我解决麻烦时的心里,应该是觉得自己很没用的无力感。
“你就不怕我真如他们猜想的那般,把你的公司给吞了?”
江墨言神色认真,黑曜石般的眸子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偌大的卧室中一时间陷入寂静,寂静持续时间并不长,被我一声清脆的笑声打破。
“你想拿走就拿走,那本来也是你的。”望着他眼中的剪影,我眉眼间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殆尽,“倘若你真的那么干了,也就算我宋小溪这辈子白瞎了眼睛,我会毫不犹豫将你忘掉,更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我神态坚毅,言语果决。
“为了你这句话,我也不会干出这事儿来。不过,我没有接手塑阳的意思。”他轻刮了下我的鼻子,低低沉沉的笑声在卧室中回荡着。
“那你要干什么?”总觉得他的笑别有深意,我微眯着眼睛,探究的看着他。
“我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再去创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这样是不是更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钱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要多了没用。你我都不再年轻,与其去浪费时间再那些身外之物上面,还不如好好地享受生活才是。”
我极力否定掉他的想法,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特别是温城的商业结构已经稳定,一个公司如果想起不很难。若是塑阳伸出援手,那就是另当别论,以江墨言的骄傲,当然不会接受这份帮助。事实摆在眼前,就算是他能力再强,当真由着他去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等到成功的那一天,估计三年五载是远远不够的。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耐心去等他完成心愿再跟我并肩齐站。
“老婆说的对,享受生活至关重要,那么我们就从现在开始。”语落,他快速从我身上起身,抱着我进了浴室。
他把我放在床上,开始在浴缸中放水,试下水温后,开始在我面前宽衣解带,随着他身上光裸的肌肤越漏越多,我脸上红晕也越发多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水汽的缘故,我浑身也开始发起热来,特别是江墨言回身看了我一眼之后,我不禁向冰冷的墙壁靠了靠,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我身上灼热的温度。
“是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微挑的尾音和嘴角邪魅的笑,让我好似浑身被针扎一般难受起来。
“我觉得在某些方面,我必须强势一些。不然,你不知道能躲到猴年马月。”这般说着,他长腿一迈来到我的面前,三下五下就将我身上单薄的衣服给扯落个精光。
不等我抗议完毕,他直接将我的按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跟我一起滑进了浴池。
整个身子被温热的水包裹住,让我的身子再升了升温,不敢离他太近,也不敢多看他光裸的身子,怕自己会一个没忍住直接扑过去,我向浴缸壁上靠了靠。
洞悉我的想法,他猿臂一勾,就把我拉进他的精壮的怀中。
“要躲哪去?”
蒙蒙雾气下,他白皙的脸上早已同我一般晕起绯红,明显动情的眸子中的柔情密布,好似要将我溺死其中般,暗哑的声音低沉带着丝丝蛊惑,我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边。
他轻吻下我的额头,没有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拥着我恣意的躺在浴缸中。
我手不禁摸向他光滑的腰间,他身子一僵,握住我的手,喉结微微滚动着。
“你这是在挑逗我?”
“少了个肾,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
想着当初知道真相时的震惊跟感动,我眼中氤氲出层雾气来。
“当然有!”提到这个江墨言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好似被我戳到了伤疤,他低下头在我的肩胛骨上轻轻咬了一口。
知道他这个有是指什么,我得意的笑了起来。
“你还笑!”江墨言沉着脸在我的腰上轻拧下,“再笑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办了!”
“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少一个肾?”我知道自己根本就是白问,这件事情他当初做的很隐秘,就算他曾经查过他的过去,他也查不到。
“这个肾现在在我妈身上。”他很聪明,不需要我用过多的言语去解释他已经明白了,“你这里为我受了安晴儿一刀,这里又为了替我摘掉了一个肾,两年前在悬崖边,为了我跌进了大海中。你用尽了所有的一一切来爱我,跟你比起来,我觉得除了在精神上受到到一些磨难外,我的付出跟你比起来微乎其微了。”
“原来我以前那么伟大啊。”他呵呵笑了起来,“挺好,我得像从前的自己学习,把这精神继续发扬。”他轻吻下我的额头,“两人之间相互付出没有可比性的,只有愿意与不愿意。”共丰台技。
望着他深如黒潭的眸子,我轻轻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吻从刚开始的蜻蜓点水,变得越发不可收拾,水温一点点下降,室内的温度却一点点升高。
激情过后,偌大的床上,他轻揽着我入怀,手放在我的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
“你说,这里会不会有丫丫的玩伴呢?”
轻柔中带着期待的声音让我猛然睁开眼睛,身子一僵。忘记了一切的他,当真除了对我的感觉之外,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大海。
“我也只是随口一声,你不要放在心上。”察觉到我情绪不对,他紧紧搂住我。
“我也想要再帮你生个孩子,不过,这得看老天的意思。”我回过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顺着不甚明亮的月光望着他的红潮还未褪去的俊脸。
“强调一点,不是我不愿。是子宫壁薄,就算是怀孕,成活几率也不是很大。”
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跟他说不清,不然,我怕他高度发达的大脑会胡乱猜测,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对不起,我忘了太多的东西。”闻言,江墨言眼中满是心疼,“以后我再也不提这事儿了。”我知道他是因为上次屡屡跟丫丫提起玩伴的事情而内疚了,我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这事我都接受了,没有感觉了。”
两年的时间,再残酷的事情我也能接受了,况且我们还有丫丫,一个温暖人心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报纸上就对小吴归案的事情大肆报道起来,其中不乏负面报道。
云鹄之前跟我商量着是否用一些必要手段,阻止某些报纸的故意攻击,我觉得倒是没有那个必要,多少都一样。倘若被一心想抓我把柄廖家知道,或许又不知道会生出怎样的事端,就这样任由事情发展就好,必要时楼下面。反正塑阳那么大,一时半会还是能支撑的住。再加上温阳市政府领导团也怕塑阳出现动荡从而影响温阳的发展还有近三分之二温阳市民的正常生活,已经启动应急方案,彻查甜心的案件,就连官方微博都已经开通,时刻报道着事件发展的最新动向。
就比如现在,还刚打开电视,温城市新闻正在播放着小吴在审讯室跟我交谈的视频。
我目光掠过小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拨通了顾炎的手机。
“还记不记得,两年多前,顾大少办的一次单身酒会?”
“你让我想想,我倒是有些印象。”提到这个,电话那头的顾炎思索一会,“记得得东西还不少,想问什么问吧。”
“我记得江墨言让你在酒会上注意下小吴,后来你为什么离开了?”
“哦,你说的是这事啊。当时冯甜知道我去,带着丫丫也去了,你知道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小孩子该去的地方,我一时也是气糊涂了,忘了我哥的交代,直接把两人给送了回去。当我冷静下来返回的时候,小吴她已经不知所踪。我本想去查,第二天早上记得在哪里见到了她,我就把这事情忘记了。我也是今天看电视上的报道才想起来,原来这祸根我我种下的。”
顾炎没有平时的暴躁,言语间满是愧疚,还给我道起歉来。
“不用跟我道歉,你也有自己的事情。”
挂断电话,我看向外面依旧阴沉的天空,这大概就是命吧。她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了江墨言,就算是没有那件事情的刺激,她也会变,至于变得是多是少就不是我能预测的到了。
我长舒口气,看着画面中的悔恨不已的女人一眼,关上电视。但愿这一切都会随着她的伏法和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
在家也是无事,接到秋霜要去郊区探望我父母的电话,我欣然同意,看着江墨言半天,我还是决定带着他一起去。
不喜欢城市的纷纷扰扰,我父母在两年前征得我跟我哥的同意住到温城跟隆城交界处的山上。喂着些鸡鸭种着一些果树,生活平平淡淡,两人感情还挺好,我爸也少了一些戾气。每次去探望,他都不理会我,走的时候,他都会帮我默默的收拾一些他们自家产的绿色食物。
我妈告诉我,我爸也是老了,还是抹不过面子。我倘若一些时间不去看他们的话,他都会无意中念叨着,让我别跟他计较。
我只是轻笑不语,有些疙瘩一旦形成,即便对方是亲人,也不会轻易磨平的。
不知道一向喜欢看报纸的父亲,会不会在消息闭塞的山上知道了我再一次又成为“罪人”呢,更不知道我带着江墨言去,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当秋霜来接我们的时候,从她的口中我才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爸妈知道是知道,他们更是亲眼见到我苦苦等待着江墨言两年,他对我的心疼,已经让他们对江墨言的怨言消失的一干二净,何况他们也知道江墨言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妈告诉秋霜,在他们有限的人生中,再也不去在意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蜚语,只想亲眼看着我幸福就足够了。
听秋霜跟我转达这些的时候,我鼻子酸酸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再阴沉的天气也阻挡不了我的好心情!我放下车窗双手放在嘴边对着外面大声的叫了起来。
“原来我是如此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