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尿布侠

牛毕毕回家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三楼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失灵了,她跺了两下,没见亮于是就直接摸黑往上走,反正这楼梯里的情形她早就摸得熟透了,即便闭着眼睛也能走。

边走边掏钥匙,半路上警觉的一抬头,看到前方有个明灭不定的星火,似乎有个人正靠在她家门口抽烟。

牛毕毕诧异的停下步子,暗自揣测这人会是谁,深更半夜守在别人家的门口又有什么居心。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人像是终于发现了她,把未抽完的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你回来了。”张小侠站直身子,看向楼道里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声音因为抽过烟,此时显得有点儿沙哑。

牛毕毕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于是愣愣的恩了一声。

她想不通大半夜的,张医生为啥会跑到自家门口来抽烟,莫非……是在等她回来?

嘿,她突然有点儿臭美了。连忙“蹭蹭”几步,快速走过去,“原来是张医生,你在等我哦?”

牛毕毕想说的是这么晚了还坚持等我回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但张小侠听在耳里却觉得别扭。

“我出来散散心,顺便~”他回答得很含糊,过了一会,又继续,“牛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正问着呢,结果不等牛毕毕开口,楼道里的灯却抽风似的又亮了,于是张小侠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直接就对上了灰头土脸的牛毕毕,以及她怀里同样灰头土脸的小白狗。

“怎么回事?”张小侠盯着她额角的伤,微微锁眉。

“路上看到两个垃圾,顺手打扫了一下。”牛毕毕嘿嘿讪笑。

张小侠明白她嘴里的垃圾是指什么,想不到到了现在,这家伙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很扫兴是吧?不过我碰巧捡到它,所以今晚扯平了。”把某只毫无警戒心、第一次见面就乖乖投怀送抱的小白狗推到张小侠面前,用来挡住他的视线,牛毕毕可不想让自己现在这副邋遢的模样给张医生留下过深的印象。

“……”张小侠对着一张写满无辜的狗脸,很是无语。

“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牛毕毕很牛叉的大笑两声,随后隆重地开始介绍,“古有蝙蝠侠,近有蜘蛛侠,此乃尿布侠是也~~~嘎嘎~~~”原本特有气势的声音越来越小,原因是对面张小侠的脸色越来越冷,吓得某只尿布侠弱弱地用爪子捂住眼睛,不敢面对。

“不好笑吗?”牛毕毕尴尬的挠头想了想,“恩,张医生觉得不好笑,可能因为不知道这个尿布侠的典故,我偷偷告诉你,其实跟我那个和张医生你同名的小学同学有关……”

“你受伤了。”张小侠忍住想掐死她和她手中那只狗地冲动,冷冷地开口打断她的话。

“呃,恩,这点小伤没事的。”牛毕毕摇摇头,意犹未尽地继续讲解,“你不知道他……”

“伤在脸上也没事?”张小侠再次打断她,“你不怕会留疤了?”

“恩?”牛毕毕突然住了嘴巴认真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张小侠一愣,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露出了一点马脚。

小时候的牛毕毕最怕的不是老师,也不是牛爷爷,而是最怕脸上会留疤。习武过程中受伤是常事,牛毕毕练就一身铜皮铁骨,身上划多长的口子她都不在意,却总会在意脸上任何一点点小伤。

“哇呜,我要嫁不出去了,马晓东肯定不会要我了。我以后只能拎把刀去杀猪了!!”某次张小侠不小心在她脸上划出一条细长的血痕,她滚在地上哇哇大哭。

哭完了把眼泪一抹,从课桌里抽出一把尺子就张牙舞爪的朝张小侠扑过去,“张小侠你是个猪,我先把你杀了!!”

张小侠到了现在,还是不明白,脸上受伤和杀猪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很显然,某些人的思维模式并不是常人能够轻易琢磨透的。

想起这些,张小侠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使命抽搐。怨念地抬头,却看到牛毕毕仍然一脸认真地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我说,恩,如果不及时上药的话,可能会留下疤痕。”张小侠有点心虚,“女生的话,会比较不美观……”

“啊啊!真的会留疤吗?!”牛毕毕突然就急了,一把拽住张小侠的衣角,泪眼汪汪地,“张医生,明天再上药的话也会留疤吗?我没来得及买备用药……”

“……”还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敢情还是在担心留疤了嫁不出去。

“我那里有,一会儿我拿来给你,你先进屋吧。”张小侠偷偷抚额,却不知道是在烦恼,还是在庆幸。

牛毕毕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尿布侠拎进卫生间,放了满满一盆温水,然后把它扔了进去。

可怜滴尿布侠估计流浪了有些日子了,身上有股臭臭的味道,牛毕毕忍很久了。

不想温驯的尿布侠也有不温驯的时候,于是乎给它洗澡便演变成了一场大战,正战得天昏地暗尘土飞扬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张医生送药来了。

示威地扯起尿布侠地两只耳朵,然后对着它凶恶地一呲牙,牛毕毕很神奇地发现,尿布侠一下子就老实了,缩着脑袋乖乖地趴在只剩小半盆水的盆子里,任由她□□。

看来还真没给它起错名,=v=当初的尿布牌张小侠刚好就是这副德性,难怪这一人一狗的眼神如此相似,都是看着就让人想要欺负一下的主儿。

迅速地给尿布侠洗完,然后用上次买回来还没用过的大毛巾在它身上搓了又搓,才终于放开它,跑去开门。

“久等了,刚刚在给尿布侠洗澡。”牛毕毕顶着一头乱糟糟、半干半湿地短发探出头,甜美地微笑,“张医生要不要进来坐坐?”顺便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谈谈河蟹主义谈谈……咳!

“好。”本以为张医生至少会犹豫一下的,毕竟都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听,但他却应得极快。

“那请进来吧。”牛毕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是张小侠第一次走进牛毕毕住的地方,虽然不太整洁,但也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要喝什么冰箱里自己选,不用拘束,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牛毕毕笑嘻嘻地说,一低头不小心闻到身上满是来自尿布侠的味道,“恩,我好像也该洗洗了,张医生先坐,我会很快回来。”

卫生间里传来“簌簌”的水声,张小侠突然有点坐立不安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走进来,照理说他不是该有多远就离她多远么。

难道,真要决定照李煜所说的做?可是这家伙经常会不安好心,说不定他只是……

张小侠坐在沙发上想站起来,手却不小心触到一个四方形的小记事本,上面似乎写了字。纯粹好奇瞟了一眼,但这一眼却诱惑着他看完了整个记事本上的字符。

牛毕毕清清爽爽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张小侠已经把记事本重新放好。

“擦药。”他先发制人地指了指药箱。

“哦,好。”牛毕毕此时有点昏昏欲睡。先前扫垃圾花了不少精力,刚刚被温水一冲刷,倦意就从身体里冒出来了,决定和张医生谈人生谈理想的念头也暂时打消了。

打开药箱,看着里面一排排摆放整齐的东西,牛毕毕呆了很久,“呃,这些东西怎么用?”

“你不是经常受伤?这也不会?”张小侠皱眉。

“我以前都是用那种红药水涂一下就行了的……”牛毕毕为难的挠头,这是从牛爷爷那里沿承下来的习惯,一直到他去世十多年后的今天,这个习惯依旧没改。

“你的伤口比较深,不适合用红药水。”张小侠抿唇想了想,“算了,你过来,我帮你。”

牛毕毕乖乖地提了药箱坐过去。

“先给你洗一下伤处,会有点疼,你忍忍。”张小侠说。

消毒棉蘸着酒精轻柔擦过伤口的时候,牛毕毕紧张得全身紧绷得厉害。头仰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以及他眼里不时透出来的温柔神情,相对而言,伤口上传来的疼痛多么微不足道。

等终于替她包好伤口,张小侠收好药箱,回头却见她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色绯红,一副已经溺死在温柔湖中的模样。

“喂,已经可以了。”张小侠有些好笑地在她面前摇摇手掌。

“啊,谢谢。”牛毕毕回魂之后起身坐好,“那个,如果张医生没事,我们接下来可以谈谈人生理想啥的……呃,算了,人生理想还是下次再谈,先谈谈吃什么……我去煮泡面,张医生也一起吃吧……”喵了个喵的,民以食为天,她还没吃晚饭,这会儿正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