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安抚好无缘无故被人套上麻袋, 稀里糊涂被运来这个陌生地点的尿布侠,牛毕毕冲进杨悔才进去不久的房间。
“你刚刚说让谁闭嘴?!”她摩拳擦掌,正好看到杨悔尴尬地拎着她的手机。
“哦, 没事, 我刚刚在和一个朋友通话。”想不着痕迹地将手机收进口袋, 但是晚了一步, 手上的动作被牛毕毕死死盯住。
“那是我的手机……”牛毕毕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而且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给我打电话……你替我接了?是谁打来的?”
“呃……”杨悔突然无语,讪讪地用半搭在头上的毛巾,用力搓干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头发, 想用沉默蒙混过去,却见牛毕毕明显不吃这一套, 步步紧逼过来。
“师姐, 你也擦一擦, 免得感冒。”见她走过来,杨悔便另外拿一块干毛巾罩在她头上, 不由分说地搓起来。先前两人在大雨中拉拉扯扯,早就被淋得湿的了。
他高出牛毕毕半个头,长臂越过她的肩膀,双手在她头上搓啊搓。牛毕毕被他搓得晕头转向,没好气地一把拂开他的手, “我自己来!”
“手机还我, 我自己看!”她狐疑地朝他伸手, 心想他这样奇奇怪怪肯定有猫腻, “杨悔, 我答应跟你来这里让你把话说清楚,但是你不要太过分!”
杨悔闻言有点沮丧, 只得如实相告,“是张小侠那家伙。”
“他给我打电话干嘛?”牛毕毕皱起眉头。之前他不是很拽地不接她电话么?不是铁了心要逼她认输么?现在她没出息地打算认输了,所以才在杨悔央求让她给他一次机会把一切摊开说清楚的时候,点了头。
即便她心中依然抗拒,可是一旦鼓起勇气下定决心,就算是情急之下的这一点头,却让她突然发现整个事件简单了很多。
至多不过是多出了一个不爱她、她也讨厌的人而已,就算那个人是她的母亲,就算她身上流着她的血,又怎样?这些年她于她来说,不过是再陌生不过的陌生人罢了……
对,只是陌生人……
牛毕毕突然蹲下身来,低着头,一手抱着双膝,一手紧紧捂着胸口……好吧,虽然她再想表现得无所谓,但想起这些的时候,心还是忍不住会剧烈的疼。
或许等时间过得再久一些,等她慢慢习惯,终有一天,她可以把这些事挂在嘴边无所谓地自嘲,偶尔想起的时候,也能够一笑而过。
“师姐,我只是……”杨悔以为她是为了张小侠这样,有点不安地解释,“只是想吓一吓他。”
他故意装出那种阴森的语调,就是想让张小侠以为他会对毕毕不利。因为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张小侠心里,他杨悔可能早就是魔鬼的化身了,所以他现在一准相信了,大概正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吧。
光是想一想他急得团团转的模样,杨悔就觉得解气。摸摸还隐隐作痛的小腹,忍不住奸笑两声,张小侠啊张小侠谁让你多管闲事,谁让你打我脸,谁让你……抢走师姐的心。
“师姐,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很坏的一个人?”他黯然垂下眼眸,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不该问,因为答案早就非常明显了。
“你说呢?”终于调整好心绪,牛毕毕抬起头来,撇撇嘴想嘲笑他,可惜不怎么在状态,“你连尿布侠都不放过!”她真后悔先前用“得回家喂尿布侠”来做借口,不就是因为它咬过他一次么,他居然小心眼到借喂食的名义,让人从她家里把尿布侠打包送过来。
“谁让你给它起这么一个名字……”让他不知不觉就把它算作是张小侠一伙的了。
“……”牛毕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想到马上就要面临的事,脸色还是一黯。沉默了良久,最后主动开口道,“杨悔,你要和我说什么?快点说……”
“既然来了这里,就不用着急。这里是我和爸妈以前住过的老房子。”话题即将要回到正途上,杨悔也默然下来,“你去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我去拿衣服给你换。”
“哦。”牛毕毕难得地乖乖应声,趁他走开的时候,开始走动着打量起屋子。应该是重新装修过,房子里的家具摆设都很新,墙上还挂着一张全家福,一家三口对着镜头幸福地微笑。
眼睛涩涩的时候,正好杨悔拿着一套女装走过来,怕被他发现异样,她看也不看他地直接伸手抓过衣服抱在怀中,低着头匆匆转身,手臂却突然被人抓住。
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杨悔突然上前从她身后,张开双臂拥住她的肩膀。心中警报拉响,她一个激灵,心想坏蛋果然还是坏蛋,死性不改!下意识抬手想抓住他的胳膊给他个后空摔,却听他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姐,假如第一眼见到你之前,我们只是两个陌生人……”他低着头,下巴枕在她的肩窝上,动作从未有过的轻柔,“之后,我也只是你的师弟,你也只是我的师姐,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桃花眼中染上浓重的悲戚,牛毕毕背对着他没能发觉。这样的眼神他从不敢显露人前,哪怕是他最亲爱的妈妈病重,他也不敢,他害怕一旦表露出最坏的情绪,最坏的结果也会随之而来。
可是现在,结果的好坏已经由不得他去左右,即使他还不习惯放开胸襟去祝福一个人,但他会努力学着去祝福。
牛毕毕被他突然起来的举动和话语弄得一头雾水,呆愣了许久之后决定想象一下他话中描述的情景。
如果他们之间不存在那些错综复杂的联系,如果他仅仅只是她的师弟,如果他是真的喜欢上她,并且在重遇张小侠之前先和她有了交集,那么,她会不会喜欢上他呢?
牛毕毕思考了良久,想说不会,但又有些不确定。不可否认,剔除了花心和乖张的杨悔,确实非常有吸引力,如果杨悔在她大学的时候以一个干干净净的优秀美少年在她面前出现,并且对她表白爱意,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时候的她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但她无法确定,可以剔除一身坏毛病的那个优秀少年,还会不会是他杨悔。
或许在她心里,从一开始就将杨悔与一些不好的形容词划分在一起了,日后无论他做什么,她的心中都有一层隔阂,总会防备他别有用心。
就像现在,牛毕毕在沉默许久之后,依旧有些不确定地问,“杨悔,难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可真要使劲惊讶一回了。
身体不自觉地僵了僵,杨悔缓缓合上沉郁深邃,却突然失了所有神采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极力忍住胸口的疼痛,在她耳边笑问,“师姐以为呢?”
“我以为你在玩我啊!”牛毕毕皱眉,“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你一巴掌,结果你还说喜欢我!谁会信?!”
“是啊,谁会信?”杨悔轻声重复,终于直起身来慢慢松开拥着她肩膀的双臂,低头轻笑,“好了,姐,你快去换衣服。”
被他双手抵着肩推往浴室方向的时候,牛毕毕依旧一头雾水,听到他突然转换了称呼,纳闷地想转过身看看他是怎么一回事,肩膀却被他牢牢固定,无法回身,只能跟着他的脚步一直往前走。
推着她走进浴室,顺手替她关好门,杨悔用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微微挑起唇角。
就这样告别吧。告别一段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爱情,一段不知何时在他心底萌了芽,却被他亲手毁掉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