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林笑棠这边也在紧张的准备着,从东京來的信使沒有姓名、沒有年龄,任何资料都沒有,而上海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待着他的到來,林笑棠就算此时准备的再充分,对于这场未知的战斗,心里还是沒有底气。
“什么,欢颜是你的女儿。”林笑棠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钱掌柜。
钱掌柜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欢颜是他的亲生女儿,钱掌柜夫妇唯一的女儿,欢颜自小随母亲长大,生活在绍兴的一个小镇上,钱掌柜则潜伏在上海,母女两个对他所从事的工作一无所知,期间,钱掌柜也很少回家,直到母亲去世,他才回到故乡料理后事,因为这些缘故,欢颜自小便对父亲充满了恨意,她认为父亲是造成这个家庭不幸福的最主要的原因,为此,欢颜选择了使用母亲的姓氏。
抗战爆后,受全国抗日情绪高涨的影响,欢颜毅然中断了学业,参加**,成为了军统的一员,被作为总部直属的秘密情报员派驻到上海,而钱掌柜的百货店就是她前來报到的联络点。
这是自母亲去世之后,欢颜再一次见到父亲,此时她才明白父亲的身份和工作,钱掌柜见到女儿时,心中的那种惊骇和自责无以言表,他背着女儿多次向上级请求将欢颜调离,但人微言轻,加上欢颜的固执,所以始终沒能成功,但这次,欢颜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找到了钱掌柜,恳求他帮助两人离开上海,这让钱掌柜不禁悲喜交加。
喜的是,女儿终于同意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悲的是,从此以后,就要和女儿天各一方,他不知道女儿究竟有沒有原谅自己,虽然他对自己所从事的的工作无怨无悔,但对妻儿的愧疚却是无论如何无法再弥补的。
钱掌柜将船票交给欢颜之后,却并沒有得到两人上船离开的消息,这让他心急如焚,他开始动用一切渠道來打听女儿的事情,终于被他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对于安义明,钱掌柜并沒有查到他的真实身份,但钱掌柜也隐约的感觉到这个人绝对不简单,因为他的缘故,女儿还是不能离开上海,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找到自己的老板,林笑棠。
看到林笑棠的惊讶,这再一次证实了钱掌柜心中的猜测,女儿果然是卷入到一件天大的事情当中了。
钱掌柜的后头蠕动着,想要问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笑棠苦笑着摸摸下巴,“老钱,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題啊。”
对于老钱这个长期混迹于底层的特工人员,林笑棠并沒有隐瞒,更何况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他唯一的亲人,于情于理,老钱都应该知道真相,林笑棠将事情的來龙去脉简单叙述了一下,虽然并沒有说出安义明的真实身份,但以钱掌柜的经验和机警,他还是很快就猜到了。
听完林笑棠的讲述,钱掌柜沉默了,良久,他忽然抬起头,“送信的人什么时候到,安义明和他联系上沒有。”
“船很快就会靠岸,相信他第一时间就会和安义明联系,也许这个时候,已经联系上了。”林笑棠回答道。
“船一靠岸,船员们一定会6续下船,这中间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我们不知道其中谁是信使,日本人同样不知道,但他们一定会对其中有嫌疑的人员进行监视,这是一定的。”林笑棠补充道。
“那能不能找个人來代替送信人,将日本人的注意力吸引过來。”钱掌柜仔细想了一会。
“你的意思是。”林笑棠问。
“我有个老伙计,精通日语,他來演日本人,或许能蒙混过关。”钱掌柜说。
“可船员的资料都是固定的,怎么才能使日本人相信这个人就是船员呢。”林笑棠反问。
钱掌柜拿起两个茶杯放在桌子上,双手飞快的交错移动着茶杯,如此往返十余下,这才问林笑棠,“你现在觉得哪个才是你用过的那个杯子呢。”
林笑棠琢磨着钱掌柜的话,看着桌上的两个茶杯,忽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接头地点呢,你要知道,如果一旦换了人,不仅是这个冒名顶替的人,就连接头的人都会陷入到危险之中。”
钱掌柜笑了,“接头人就是我,地点就在我那家百货商店。”
“你疯了。”林笑棠一惊。
钱掌柜摇摇头,“我已经老了,在上海呆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忘了故乡的模样,唯一牵挂的就是我的女儿,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撤出上海,开始新的生活,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我的那个老伙计是我的生死之交,他执意要陪我一起上路,这路上,我不会孤单。”
林笑棠默然了,很长时间,他才沉重的说道:“我会全力配合你。”
……
浓重的雾气中,大和丸货轮缓缓的靠岸,元剑锋站在码头的居高点上,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身边的矢泽慎一说道:“大佐阁下,船已经靠岸,船员们马上就会下船,还有什么指示吗。”
矢泽慎一的表情渐渐浓重起來,“开始吧,八个目标都要紧紧的派人盯住,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
……
中川桂太郎是大和丸的轮机长,两个多月的海上生活早已让他厌倦头顶,虽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但半辈子的海上颠簸,并沒有让他熟悉和适应这种生活,相反,每次船只靠岸的时候,才是他最为兴奋的时刻。
在他的双脚一踏上港口土地的时候,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顿时让他长出一口气。
中川桂太郎漫不经心的听完了船长和大副的训示,便迫不及待的下了船,这次停靠沒有轮到他值班,所以他带了充足的钞票,叫了一辆黄包车就向着虹口赶去。
虹口是日本人的聚集区,这里的居酒屋都是日本人开设的,在这里有中川桂太郎最喜欢的清酒,当然,还有温柔如水的家乡女人,想着这些,他丝毫沒有注意到身后紧紧跟随着的几个如同鬼魅一样的身影。
……
川崎屋内,中川桂太郎已经有些微醺,身旁穿着和服的女人依然在不停的劝酒,他的手肆无忌惮伸进了女人敞开的衣襟里,一边大力的揉捏着胸口的柔软,一边大口的喝着清酒,嘴里还在含糊不清的喊着“痛快”。
木制的推拉门慢慢打开,一阵嘈杂的声音传进房间,中川桂太郎用惺忪的醉眼回头看去,一个身影弯腰举着托盘,进來送酒。
中川桂太郎一把抢过托盘上的酒瓶,打开瓶塞就往嘴里灌去,女人娇笑着拍手叫好,中川桂太郎一时兴起,扳过女人的身子,将自己的大嘴凑到女人的唇边,将口中的酒水送入女人的口中。
渐渐的,两人开始左右摇晃起來,身子慢慢的瘫倒。
送酒的仆人快步走上前,在两人的腰间各踢了一脚,沒有一点反应。
仆人走到窗前敲了两下,两个浪人打扮的黑影钻了进來,三个人麻利的脱下中川桂太郎的外衣,帮他换上另一套衣服,三人将中岛桂太郎扔到窗外,一名浪人翻窗而出,窗户严丝合缝的合上。
另一名浪人和仆人这才快脱下自己的衣服,仆人穿上了中岛桂太郎的衣服,而浪人则换上了仆人的衣服。
浪人出门前,回身对仆人说道:“接下來就看你们的了,日本人在院子里监视着,保重。”
仆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微笑的脸庞,赫然便是钱掌柜手下的那名老伙计,他笑着点点头,随即用日语高声喊道:“这些酒太难喝了,竟然用劣质酒來敷衍本大爷,大爷我不在你们这儿喝了。”
木门刷拉一声呗推开,一身仆人装扮的浪人被老伙计推了出來,还向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脚。
老伙计一身酒气的从屋里走出來,头散乱着,遮住了大半个面孔,他踉踉跄跄的在老板面前扔下几张钞票,骂骂咧咧的就出了门。
坐上黄包车,车夫战战兢兢的问他去哪里,老伙计说了一句,“闸北。”
……
火眼和林笑棠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黄包车消失在夜色中,火眼担心的问道:“七哥,这点小伎俩能瞒过日本人吗。”
林笑棠叹口气,“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而且,老钱从未开口求过我,这次他想用命來换女儿的安全,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他,只求老天开眼,看在他一片舐犊情深的面上,给他这个机会吧。”
……
“报告大佐阁下,目标之一中川桂太郎从虹口的居酒屋出來了,其他的六个目标沒有变化,分别呆在一家酒馆和一家赌场中,还有一个目标除了到法租界买了些日用品之外,此后根本沒有下船,“
手下向矢泽慎一汇报道。
矢泽慎一看看地图,“中川桂太郎去哪儿了。”
“看方向,应该是去闸北。”
“闸北。”矢泽慎一顿时皱起了眉头,“那里是中国人的聚集区,他去那里做什么。”
忽然,矢泽慎一一个激灵,“命令宪兵队负责支援的部队,立刻赶往闸北,通知元剑锋,仍旧继续监视在租界内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