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些人一盘散沙,能用的人也就咱们几个啊。”第二天,林贵见到王晨要指挥民壮全县抓贼,赶紧劝道。
“用民壮去对抗齐木?别开玩笑了,他们光听到齐木的名字就吓得四散了。”王晨认识非常深刻。
“可是……”林贵还是很疑惑。
“林贵,你知道咱们的敌人是谁吗?”
林贵低头一想:“齐木?”
王晨满意地点了点头:“葫县真正的老大不是花晴风,而是齐木一手遮天,不可轻动。如果我直接对面齐木,下场会比县太爷还惨,所以我借口寻找绑架县令夫人的贼子,遍布全县寻找。”
“这葫县茶肆酒馆客栈赌坊大多是齐木的,这些民壮前去查案,必与齐木手下起冲突。这些人平时骄横惯了,岂能咽下这口气,这矛盾的种子终将成长为是我的力量。而在这种力量面前,区区一个齐木算什么!”
林贵表情一肃:“大哥我跟定你了,咱们兄弟联起手来,定能有一番作为。”
王晨:“但是这群民壮必须由我们的人带领,否则以他们散漫的情形很可能达不到我的目标,这件事情你必须亲自去办,而且一定要交给有信的过的兄弟。”
话既然说到这种程度,林贵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位置了,严格说起来他也是颇有野心的人,一个县衙役班头根本满足不了他,不过用二十一世纪的标准,升职加薪是很正常的,所以硬说是野心也不恰当。
“我这就去办,大哥。”
葫县县丞孟庆唯宅邸客厅
“他齐木也太狂了吧,居然说不见客!”孟庆唯狠狠地说:“孟六,你说说!”
他前面的灰衣小厮束手而立。
“老爷齐府的家人的确是这么跟小人说的。”
昨天在二堂时候,孟庆唯向齐木表示房家的案子可以了了,结果齐木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县衙散了之后,孟县丞又派灰衣小厮孟六去齐府联络,却得到齐木不见客的说法。
孟齐二人很早就开始狼狈为奸了,自从花晴风就任葫县县令之后,更是打的火热,但苏雅绑架案后,孟庆唯却从齐木那里感觉到明显的距离,这让他恼怒不已。
“孟赞府在吗?”外面有人向屋内问道。
这真是笑话,你都进道孟府内宅了,还问主人在不在。
但孟庆唯没有笑,来人很清楚他在家中,问这一句实际是提醒自己:我这个外人来了,不要说机密的事情,以防让我知道。
孟六赶紧将客厅外的人迎了进来。
来人一见孟庆唯,立刻行了一个官员见到上官的礼:“下官程义见过孟赞府。”
葫县县丞老脸上露出沉思的笑容,一边让其坐下一边问道:“房家的案子结了?”
“是,邑尊已经判了,将所有地判给了弟弟房涛。”程义谨慎地坐了半个屁股,毕恭毕敬的回道。
邑尊是古时对县官的尊称之一,之前赞府也是如此。
孟庆唯摸了摸下巴:“他倒是真敢判,最近我病了,你要帮我盯着点衙内,花知县初来乍到,不要让其乱来。”
都来了多长时间了,还初来乍到。程义腹诽一句,还是很恭敬地答道:“下官一定谨遵邑尊教诲,必然看好刑房。”
程义仿佛就是为了说这几话而来,说完便起身告退了。
孟县丞也不挽留,因为他知道这名书吏的个性。
程义是刑房书吏,作为葫县主簿毫无疑问会拉拢势力,刑房是县衙最重要的部门,也是县丞的职责,所以刑房人员就成了他努力培植势力的地方,其实王晨就是孟县丞拉拢的,只是他不知道王典吏有自己的打算而已。
孟六见程义走了,这才近前道:“此人倒是对老爷很恭敬,那王典吏则真是不懂事,现在还吵吵的抓绑架的贼子。”
“王晨?此人倒是有些才能,就是有些傲气,等他吃点苦头磨磨性子,我再出面帮他,他自然也就会在我的麾下了。”
“那齐爷那边呢?他这么做会给齐爷添很多麻烦的。”
“让齐木头疼头疼才能知道没有我孟庆唯,葫县很多事情不好做,”笑盈盈地呡了一口茶,孟庆唯继续道:“去告诉外面我病了,等他们撞的头破血流,我再从中调和,既能一干将,还能稳固我和齐木的联盟,这就叫一石二鸟。”
说完,便得意的笑了起来,孟六也跟着笑着,只是笑不露齿。
程义从王宁府上走了出来,在他从县丞家中离开后,在确认没人跟踪后,便去了王宁家中。
王宁已经得到了消息,但程义的到来依然让他喜出望外。
王宁作为主簿手下控制着礼房,这是大明县衙中最没存在感的一科,但作为与本地苗寨联系密切的官员,他同时还控制这户房,户房刑房可谓明代县衙中最重要的部门,但刑房是孟庆唯的地盘,虽然王宁很想插一脚,但没有成功。
程义这次直接回到县衙中,门子与他很熟悉,便很热情地打招呼,他也点头回应。
“真是个好人呐,对我们这些杂役也是彬彬有礼。”看着程义的背影,门子对旁边的扫地大爷说道。
程义在葫县左右逢源,对所有人都礼敬有佳,又不多管事,所以人缘很好。
坐在刑房的椅子上,程义掰着指头算了算:“该打招呼的都打招呼了,齐木没有官身,去拜访会拉低我的身价,而且现在他正是春风得意时,估计不会重视我,反而会出一些难题给我。”
“嗯,太爷刚受了气,也不能去,否则可能成为他的出气筒,还有王典吏……”程义抬头扫了眼各房:“貌似不在县衙,估计在忙什么,如果现在去找他很可能撞破他的谋划,对我反而不利。”
刑房书吏程义对争权夺利没太大兴趣,只想好好保住自己的地位,当然随着资历能升上几级也不错。
“你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他的上司王晨曾经这么形容过他,程义也的确是这种人,他少年时读书却只有个秀才功名,毕竟在贵州拿个秀才还是相当容易的。
家中是地主富户出身,颇有些家财,靠告纳成为吏员,家里为他谋求身份,就是为了能通官府的消息,所谓朝里有人好做官,同理衙门有人也好发财啊。
不过也有人从来不担心衙门里是否能有人,比如齐木。
齐木正在后花园听着范雷的汇报,脸上的表情得意洋洋。
可不是吗,他刚刚玩弄了一位朝廷命宫于股掌之中,自己在葫县有钱有势,齐木也是凡人一个,此种态势下,岂能不得意忘形?
但是范雷还是很冷静的:“老爷,您不见孟庆唯还是不太妥当。”
“姓孟的以为离了他我就办不成事?哼!”齐木不以为然地揪着花圃里的花瓣:“让他解决房家的案子,一直拖拖拉拉,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现在看花晴风服了,就凑上来说要办案。”
“可是孟县丞对老爷很重要,老爷没有功名,很多事情不好办啊。”
“重要?这县城中还有谁敢捋我的虎须!”揪完花瓣,齐木又企图把花整个拔出来,却被刺狠狠扎了一下。
“老爷!”齐夫人惊叫一声,扑了上来,把齐木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
“放心,没事的。”齐木从妻子的口中抽出手指,却在如朱丹的唇上轻轻一抚。
齐夫人大羞,便提着裙子跑没影了,可怜的女人被丈夫的调情给吓坏了。
范雷低眉顺眼看着地面,仿佛眼前这一切都没有看见一般。
齐夫人已过徐娘之岁,却依然有着年轻丰满的身形,范雷只能装作空气,这同时是作为仆人和兄弟的要求。
齐木哈哈大笑,回过头来跟范雷道:“花晴风已经彻底不敢与我对抗了,王宁想要做什么就绕不过孟庆唯,除了这几个官,葫县还有谁敢我作对!”
把葫县有实力的人物想了一遍,范雷还真在想不出来,苗寨的人虽然很厉害,但眼光也离不开寨子,很多苗人就在齐木的手下工作呢。
“可是孟县丞是老爷的朋友,我们没有必要拒绝他吧。”
“说是朋友,其实就是同伙,信不信他当上县令第一个针对的就是我?”齐木早已看透了孟庆唯的心思。
如果现在不是空降一个花晴风,而是孟县丞成为七品知县,那么同为汉人圈子中的权力人物,必然要争个高下,齐木有钱有势,但孟庆唯有权有官身还对齐木非常了解,真要斗起来,不知胜负如何。
“这几天好好晾凉他,等过几天,他就会再过来找我的。到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我们之间应该听谁的了。”齐木打着自己的算盘,高兴地看着仆人整理花圃。
“整天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花晴风合上账册,对坐在书案上的乡长说道:“齐木横在那里,孟庆唯王宁把权力视为私物,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知道正统年间的南杨吗?”华庆峰从书案上飘下来:“他在诏狱也是勤奋读书,而且作为县令,你也应该了解你的治所,即便数据是虚假的。”
葫县知县低头不语,他实在看不出前路在何方。
华庆峰看着这苦恼的县令:“知道吗,虽然你被打压下去了,但是齐木势大,却没有足够的声望镇服葫县,现在葫县看起来是一片平静的死水,实际上水下暗流涌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