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破碎。
一片昏暗的房间里，延伸开两道剑拔弩张的影子。
镰刀上闪烁的寒光和无形气劲形成的气流，在空气中碰撞交错。
点点电火细碎落下，落在桌案上，立刻腐蚀了接触到的杯碟边缘。
谢琅琊站在小咕身后，环抱双臂，左臂花纹在袖子下微微蠕动。
他看着一脸豪气、没有分毫退缩的霍霜君。
霍霜君抬头扫了他一眼，微微咬牙，笑得戾气：“呵，冰块脸，我就知道你有点来头。”
谢琅琊微微一挪脚步，靠近高举镰刀的小咕：“我没什么来头。”
霍霜君眼神下落，盯住小咕那清澈得让人恐惧的大眼珠：“等我收拾了这玩意，再来与你细说！”
谢琅琊眼前白光一闪，小咕极富弹性地弹跳起来，瞬间冲上高高的天顶。
这个房间上方就是高拱的阁楼天窗，天顶成尖拱形高耸，小咕周身散发的雪白气流将横梁震得咔咔响。
谢琅琊血瞳一转，原地早已不见了霍霜君身影。
在小咕弹跳飞起的瞬间，半空中已然响起了锋利的摩擦声。
谢琅琊心中一沉，血瞳冰凝，缓缓抬眼：“这小子的身法……”
半空中一片电火闪耀，仿佛成团的闪电不停被捏碎。
霍霜君化身光影，空中只有一道暗紫色的流雾疾速摆动。
一眨眼间，小咕的镰刀撞上十几次坚硬之物，被击打得火花四溅。
尖锐的碰撞声弥漫房间，烛火颤抖摇摆，火苗渐暗。
谢琅琊挑起剑眉，心中暗道：“这房间这么结实吗？”
白日里被他几缕光线缠住，就能微微倾斜，唯有这个房间立柱完整。
眼下，在这般狭窄空间内被强劲气流不断冲荡，连烛火也一时没有熄灭。
谢琅琊微微一握拳头，舒展了一下脖子，筋骨发出危险的咔咔摩擦声。
空中光芒喷耀正甚，又一记强力碰撞后反弹甚重，两方都瞬间弹开些许。
空中光影流动，包裹出一团人形，雾影笼罩出霍霜君清秀的脸庞。
少年眉宇间热流沸腾，眼中满是痛快：“好怪物！再来！”
谢琅琊血瞳迅速一扫，看清霍霜君凝聚华光的手。
是一截鞭子，生满獠牙般的利刺。
霍霜君翻手一甩，鞭子在空中飞快缠绕数周，荡开巨大弧度，将小咕一下子围死其中。
小咕手起刀落，锋利的镰刀正中鞭子上的利刺，双双快速摩擦，发出令人酸到牙根的刺耳声音。
凭借瞬间的反弹震力，小咕一缩柔软的身子，从鞭子绕圈的缝隙中猛地钻出去。
霍霜君眼前寒光一闪，微微一紧眼角，甩手一记狠戾的鞭击。
在眼盲般的雪白反光中，他的鞭子正中小咕的镰刀，飞速缠绕两周，拽紧一拉。
小咕的筋肉极限拉长，被霍霜君的怪力狠狠拉扯过去，镰刀整个一扭，刀刃崩碎裂痕。
它睁大了眼珠，黏稠的眼白迅速吞噬了眼仁：“烙印！”
眼球在它薄薄的眼皮中疾速翻滚，上下弹动，发出清晰黏稠的声音。
霍霜君啧了一声，手指一张，灵活收紧鞭子，包围圈划动层层锋利光芒，猛地把小咕挤在中央。
这一张手指，他现出右手掌心一个暗紫色的花纹，纹理鼓起薄薄的肉丘，仿佛是天生的胎记。
小咕的大眼珠猛地一转，同时被鞭子绞紧在中心。
利刺纷纷刺入小咕柔软的身子，仿佛扎烂了一团雪白的面团。
霍霜君扬起剑眉，刚要再紧一分，鞭子突然一松。
只见小咕的身体沿着每个刺孔分裂开来，迅速扯成碎片，每个碎片滴出黏稠粘连的水滴，仿佛被眨眼烤化的浆糊般。
“咕噜咕噜——”
小咕全身分裂，只剩下一个完整的眼珠，猛然冲出，灵活穿出鞭子的包围。
“啊！”霍霜君速度虽快，但到底一时不及反应，一眯清瞳，掌心传来剧痛。
有一团柔软粘稠的东西，生生挤开肌肤、撑大血脉，要往里面钻！
“死怪物！”霍霜君怒喝一声，天生秀美的脸庞却迸发出难言的戾气，比之多少凶神恶煞的健壮男子都要威慑。
他翻手一掌，对着还未完全钻心掌心的一段雪白筋肉轰了过去。
空中暗紫色光芒炸成碎雾，小咕的半截筋肉剧烈一颤，皱开的皱纹撕裂落下。
但它仿佛冰封水面下寻找氧洞的鱼儿般，全凭本能，一头猛钻。
剧痛瞬间冲上霍霜君的手腕，骨头传来扭曲的痛觉。
“可恶！”霍霜君眼瞳一睁，瞳子中精华流转，意念开动，紧急拉动鞭子纷纷回旋。
鞭子迎风回旋，在激烈的气流中根根张开，迅速浸染成剧毒般的紫色。
紫色冲出尖刺顶端，源源汇聚，形成一团电光轰炸的光球。
光球直奔小咕猛钻的筋肉而去，同时，霍霜君奋力挥臂，划开急风，对准光球的方向撞去。
此时，一股强烈的感应轰入谢琅琊的脑海。
空中速度太快，就连他也一时找不到下手的时机，突然太阳穴撕裂般的震动起来。
他法眼一睁，满世界漫起一片蒙蒙血雾。
“小咕接触了什么东西……”谢琅琊喃喃道：“能量反应清晰扩大！”
霍霜君的右手心！
谢琅琊冷冷瞥了一眼漫天锋利缠绕的鞭子，压低身形，冲出同时迅速化为一道流光。
呼啦一声，满屋昏暗瞬间熄灭，变成一团浓重的漆黑。
谢琅琊血瞳闪光，如同暗夜中接近猎物的猛兽般，左臂迅猛一挥。
黑暗中，他揪住了一截锋利的鞭子，反向一拉，一股风声混乱摇摆。
那一头，霍霜君被这突来的拉力打乱身法，反向一转，凌空划过一片暗紫色的光晕。
光球被混乱的气流打歪方向，凌空扯成火花。
“砰！”
这一甩弧度甚大，霍霜君迎头撞上一根横梁，虽是吃痛，但一声没出。
眨眼间，他再一扭身，已经与谢琅琊当面撞上。
虽是一片漆黑，但谢琅琊寒光闪烁的血瞳，让人一眼就看得清楚。
谢琅琊再一拽鞭子，迅速松开手指，左臂花纹呼吸般一下一下鼓动着热流。
他一把抓住霍霜君的右手，掌心一接，按住一截黏糊糊的柔软筋肉。
“混蛋！”谢琅琊冷眉厉声：“滚出来！”
咽喉花纹发出一团比这漆黑更深的黑光。
此时，霍霜君只觉猛钻右臂的疼痛一顿，然后疾速回流。
这股逆向的摩擦力更是让他血脉打结，经脉胡乱扭转，疼得眯起一只眼睛。
就算如此，霍霜君还是不叫痛，只是抓狂般地吼道：“这死怪物！”
谢琅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捏，骨头发出一声清晰的裂开细纹的声音。
“嗖——”
一道白光冲出黑暗，划过谢琅琊眼前。
谢琅琊咽喉滚烫，飞身上冲，旋转追上。
他一把捏住一个圆溜溜的柔软东西，那玩意在他手中如同被逮到的虫子般疯狂扭动。
空中还缠绕着大片鞭子，根根利刺宛如野兽锯齿。
谢琅琊侧身低头，灵活躲开所有利刺，翻身鱼跃，倒头落下。
他正落在靠窗的桌案上，后背砰一声撞上了窗棂。
“够了。”他一挑冷眉，血瞳中冰霜无限：“都给我老实点。”
扑哧一声，小咕被谢琅琊捏在手里，用力一攥，终于安静下来。
一声飞啸迎空落下，接着是哗啦啦收起鞭子的锐利响声。
霍霜君还攥了半截鞭子在手中，警惕不松，暗紫色长发在黑暗中发出奇妙的微光。
谢琅琊隔着黑暗，与他冷冷对视。
霍霜君动了动唇瓣，声音低沉，情绪不明：“喂，点灯啊。”
谢琅琊微微一张手掌，小咕仿佛一滩烤化了的白色软泥般，摊在他掌心。
软泥中冒出来一只眼珠，咕噜咕噜扭动，直直看着他。
谢琅琊扫了它一眼，并起双指，凝聚一点真气微光。
光芒嗖地冲出，瞬间擦过灯烛。
嘶啦一声，满屋亮起昏暗的烛火，照亮一片不祥的气氛。
谢琅琊血瞳微亮，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一圈满天顶上交错的划痕。
划痕甚深，有的割进横梁一半有余，再进一寸就能折断。
那样的话，天顶就会坍塌了。
“看来，”谢琅琊淡淡道：“你是真的下手啊。”
霍霜君哼了一声，一手缠绕着围了数圈的鞭子，那些利刺回缩成尖锐的凸起：“我说冰块脸，你带着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谢琅琊手臂搭在膝盖上，握着小咕的手微微一晃：“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霍霜君抬了抬右手：“它刚才是要吃了我的右臂吗？”
小咕在谢琅琊掌心中蠕动了一下。
谢琅琊的咽喉花纹上热流渐退，小咕这死怪物，也就是用这花纹的力量牵制一下。
“松开你可以，”谢琅琊瞟了一眼掌心：“你给我收起镰刀，好好说话。”
小咕不置可否地动了动。
谢琅琊心领神会，一甩手，将一滩软泥啪地扔在地上。
软泥落地成形，扯开无数黏嗒嗒的水流，汇聚成一团。
小咕伸展开眼珠，来回晃了晃：“你的愚蠢真让我吃惊。”
谢琅琊放下长腿，坐在桌案上轻摇腿部：“又怎么让聪明绝顶的你吃惊了？”
“我们是同体的，应该有共同对付的目标。”小咕甩了甩眼珠：“你居然背弃这一点。”
“说话讲良心。”谢琅琊倾了倾身子，盯住它的大眼珠：“除了因为莲雅犯傻过一回，哪一次我们不是一条心？若不是，能活到现在吗？”
小咕想了想：“但这次你的确愚蠢。”
“我只是还没搞明白。”谢琅琊白了它一眼，威慑性地微微一抬下巴：“你别动了。”
霍霜君盯着小咕，警惕不放，挪动脚步站到谢琅琊对面：“冰块脸，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要是想害你，”谢琅琊避而不答：“刚才会阻止它吗？”
霍霜君凝眸沉思，静静盯着对方的血瞳。
“现在都安静点。”谢琅琊沉声道，侧耳听了一下外面，倒没什么动静：“再动手我拿兽爪撕了你们。现在，我们来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