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又蔓延进昏暗的黄泉路上,穿梭不定的恍惚身形都在仓皇躲避着正在前行的众人,两名白衣侍女在前掌灯引路,幽冥烬和阑珊走在前面,英驰等众人跟在其后。
阑珊注意到道路两旁鲜红刺目的花朵,不由问道,“这便是红色曼陀罗,曼珠沙华?”
“不错。”幽冥烬看着阑珊,狭长而平静的眸子里满是赞赏,“白的纯净,红的妖娆,恰如决儿。”
“那说的是你的决儿吧,我可没这么好!”阑珊低头轻抚了自己的月白色长衫,转而看着前方道,“烬,不用送了,我们都知道路了。”
“无妨。”幽冥烬仍未止步,墨色轻袍扬在风中,他只是抬头看着昏沉不定的天色道,“如今凡界已过去了近一个月,夭灼想必已经亡音初成,决儿此番定要多加小心。”
一个月?英驰和星魂皆是一愣,明明在这里还不到一个昼夜!这一个月之间咸阳宫和月城又会有多少变故,他们此番回去又会面临怎样的情境?
看着身旁二人皆是各怀心事,阑珊上前一笑,“不就是个小狐狸嘛!放心,我还要帮你追到决儿呢!”
幽冥烬看着她,目光随之扫过英驰,语气略带遗憾道,“可惜,本座此刻无法帮你追到心中的他……”
阑珊会意,目光偷偷掠过英驰,发现他正是双目灼灼的看着自己,她迅速收回目光,故作不屑道,“此处才没有我心中的他!”说完之后发现大家皆是沉默无语,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她转移话题道,“所谓的亡音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我身上的那个……那个什么……亡音咒?”
看着阑珊那苦思冥想的样子,英驰补充道,“你所说的可是洛水亡音咒?”
听到这熟悉的词汇,阑珊心中本是一喜,但看到英驰后表情又恢复了漠然,她转向幽冥烬继续道,“不知道这个洛水亡音和那小狐狸的亡音有何渊源?”
幽冥烬道,“夭灼既然选择栖于你身,定然是因为这洛水亡音咒可助其修炼亡音。”
“那这洛水亡音咒到底是什么来头?”阑珊想了想又说:“我只是听说这世上只有五音,却从未知晓五音之中竟有亡音。”
幽冥烬略微思忖,道,“自上古时期天地之间便有五音,宫商角徵羽。后有黄帝命乐官伶伦研制律吕,按音律铸钟十二件,以和五音,后世称之为五音十二律。”
“五音十二律……”阑珊重复了一遍,“似乎以前听到过,但它和亡音有何关联?”
“亡音便是出自这五音十二律。”幽冥烬说完便转头示意岁寒详解其中缘由。
岁寒会意,碎步上前道,“属下听闻,自上古时期各部落之间皆是征伐杀戮不断,乐官伶伦为助黄帝分忧,便自五音十二律之中领悟出音灵之力,取出五音之中至真至善之音灵,作为合音;另取五音之中至邪至恶之音灵,作为亡音。合音可调动众生清心祥和之情,故可用以安抚族人恐慌之心;亡音则可调动众生怨恨愤懑之情,换言之,它可调动天地之间肃杀之气,以助征伐士兵士气讯增。听闻上古时期的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在那次大战中,伶伦就曾用亡音助其大败蚩尤。此后,黄帝叹亡音之厉,又恐其祸害众生,遂请命与上天,乞求封印亡音,这才有了洛水亡音咒。”
“照这么说,洛水亡音咒本是封印咒印,夭灼又怎么用这个去修炼亡音?”阑珊不解道。
幽冥烬心中一凛,只感觉仿佛有条无形的线正在贯穿着这一切,他缓缓道,“虽是封印之术,至今也有千年有余,二者恐怕早已灵力相融。洛水亡音咒印本属仙界洛水女神所封,然而那次浩劫之后再无详讯,想不到现在竟被尔等重新解开封印。”
英驰回道,“那又该怎么压制亡音?难道要用合音?”
此时星魂上前道,“我曾听师父提过合音,它随其主人尹氏一族隐居于崇魔拂仙岛之上
。”
“尹氏一族?”阑珊猛然转向幽冥烬道,“莫非是你的决儿……”
幽冥烬眉头微蹙,转向星魂问道,“你师父曾听说过六步妖言阵数?”
“合音之事是师父出游洛水之滨时偶尔说起,其他并未提及。”
六步妖言?英驰道,“这个阵数倒是听刍兄提到过,而且还常听他提到过一个名叫‘阿瑶’的女子。”
“阿瑶?”阑珊急切问道,“莫非你的决儿名唤阿瑶?”
幽冥烬只是摇头不语,岁寒才道,“回尊上,若属下没有猜错,那位名唤‘阿瑶’的女子应该正是尹氏传人尹宫瑶,也是上任六步妖言守阵之人,如今想来应早已不在人世。”
幽冥烬点头道,“如此说来,那阵数竟然与合音有关?岁寒,你来自崇魔拂仙岛,对其中定是异常熟悉。”
“回尊上,事实并非如此。那阵数方圆数里便结界深厚,若非法力修为上乘者,根本无法接近。”岁寒稍稍停顿,想到了尹姑娘便继续补充道,“正因如此,上次属下随尊上去崇魔拂仙岛之时,只有尊上一人进入阵中,属下则是术法修为不足,无能进入。而尊上正是在那里遇到了新一任守阵之人。”
难道决儿还会和亡音扯上关联?幽冥烬心头微动,却依旧平静道,“既如此,你们若是真是敌不过亡音,不妨去岛上一探大概。”
阑珊疑惑中点点头,自信满满道,“等我抢回了身体,到时候星魂术和月魄术再加上玄日刃,难道还敌不过她一个小小亡音?”
幽冥烬微微一笑,“夭灼只是亡音初成,想必你们还有几分胜算。”
阑珊故作坦言道,“怕什么!一只小狐狸而已,大不了就是被她杀掉,到时候魂魄来了这里,你再放我们回去不就行了。”
幽冥烬隐去笑意,神色凝重道,“尔等万不可与之硬拼,否则必将殃及周遭无辜生灵,皆时酿成大祸必将是难以挽回。”
“好了知道了!尊上请放心,我们自会小心。”阑珊故意恭敬道。
英驰眼看前方已经快到了阴阳道,便停住脚步拱手上前道,“前方再过去就是洛神祠了,我等自会照顾好阑珊姑娘,诸位请回吧!”
阑珊姑娘?何时他和她之间竟然需要这般客气?阑珊听到这个称谓心中隐隐不快,站在一旁不做回应。
幽冥烬正对着他道,“你欠本座的护心盏尚且未还,暂且一路照顾好决儿,来日方长,本座等你!”
英驰猛然忆起忘川湖底发生的事情,“他日必将重回此处,再入忘川重新将其归还尊上。”
幽冥烬微微点头,又转向星魂,“星魂术已将你命格改动,善加运用必有大成,若再用禁术去篡改命盘,其反噬之力不容小觑,本座言已至此,望自斟酌。”
星魂一愣,对上他平静的眸子心中一阵翻腾,来这里短短几次的接触,他竟能将自己的所学所有了如指掌,还出言告诫,星魂本想反驳,但细细想来却也是良言,他微微俯首,语气依旧冷峻道,“多谢。”
阑珊抬头看着幽冥烬,只是微微一笑,“保重。”
“出去后便是神魔交界处,稍后我会让追命前去相助,尔等需谨慎为上。”
“放心吧,冥界也没那么可怕啊?”阑珊故作轻松道,反正和他们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幽冥烬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回答,转身瞬间数人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阑珊三人这才转身向前走,穿过阴阳道后便觉身体周遭暖意融融,想必已经回到凡界,虽然前方依然是无尽黑暗,但却让人稍稍安心,她轻舒一口气,顿时放松了警惕,不料猛地脚下一滑,身体随着向前跌去,阑珊来不及惊呼,身旁左右两侧便各有一只手臂将其稳住,阑珊刚刚站稳,左右两只手臂又同时撤下,知道是他们二人在帮助自己,阑珊心中稍有感慨,她小声道,“多
谢。”
“此处多是怪石嶙峋,当心点。”英驰说着抹黑在前带路。
阑珊猛然想到自己未曾将他们互相介绍,急忙道,“没给你们介绍,你们可认识彼此?”
“不必!”星魂否决道,“我们只是暂时的朋友,却是永远的敌人,他的底细我早已查清。”
英驰在前懒懒回道,“我也听得刍兄把你的身世说的大概,当真不简单。”
“你们为何要如此,明明可以做朋友啊?”阑珊疑惑道。
星魂语气仄仄的,“玄日刃是解封幻月珠必备神器,我自当取之,皆时兵刃相向,谈何昔日故交之情。”
英驰也毫不示弱道,“玄日刃始终在我手上,你若想取,我自当奉陪。此行多谢你出手相助。”
星魂回道,“我并非助你,况且此行亦让我确认了几件事情,算是不枉此行。”
阑珊听得这些话中略带敌意,况且他们的恩怨又不是私人恩怨所能解开,自己只能无奈的岔开话题,“你们知道那小狐狸现在何处?”
星魂道,“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在咸阳宫或是长公子府邸。”
“为什么?”
星魂道,“她既然身携亡音,自然不能留在洛神祠也不能回月城,而蝶夫人的钟灵毓秀宫远在千里,况且她修炼亡音需要静修,必然会找一处无人打扰的清静之地,上次客栈一别,她已察觉扶苏对你有情,必然会利用他。”
英驰补充道,“咸阳宫内守卫森严且鱼龙混杂,如此推来,她在长公子府邸的可能性较大。”
“公子扶苏?”阑珊稍稍迟疑,隐约想起在军营之中自己中箭之时为自己救治的儒雅男子,她有些惊讶道,“军营匆匆一见,他竟对我有意?”
听着黑暗中二人皆是不语,阑珊心中大喜,自己虽然“穿不逢时”,但是一时间桃花运倒是挺不错的,到了冥界有冥尊罩着,走了英驰又来扶苏,怎么说也算是高富帅一枚,如此这番也不用自己为失恋伤心了,也算是命运垂青自己一回吧!无论结果如何,玩玩再说。洛水亡音,星魂月魄,玄日幻月,阑珊突然觉得这些东西没那么繁琐,顿时来了精神,自己此番回去有的玩了!还好黑暗中无法觉察她满脸的邪笑,她按捺住自己的窃喜,稍稍平静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处置夭灼?”
“先帮你夺回身体,再将其身上亡音摧毁,不然必成大患。”英驰说着忍不住想到了那日在洛神祠时仙的告诫,自己不禁对前程多了份担忧。
星魂道,“我与她素无恩怨,亡音之事亦与我无关,此番前往,我只是帮你找到月魄之灵,接下来便是玄日剑灵。”
“还是先想办法去往长公子府邸再说。”英驰说话同时,只觉视野稍稍变亮,似有光线隐隐射入,足以辨别人影。
又往前行进一段,场景大为明朗,水声微微传来,可见远处水中波光粼粼,阑珊发觉地上有影子晃动,不由欣喜抬头,见一轮硕大而皎洁的月亮直挂夜幕,月华无限,将三人的身影清晰的投在地上,一时间如同见到了久违的朋友,百感交集中让她忍不住驻足观望。
英驰也停住脚步,看着她一脸痴迷的样子,此时月色正浓,风华正好,他们却早已无关风月。英驰低头轻叹,不禁想到了她曾说的月光的味道,随之又莫名想到了二人曾经的约定……他匆匆理定思绪,却不料此时星魂猛然厉声道,“何人在此?”
一道流光闪过,化为一银甲披风的少年,“吾受尊上之命前来相助尔等。”
“你就是追命吧!”阑珊记得自己曾在幽冥神殿上见到过他。
见那满脸凝重之色的少年点头不语,阑珊继续道,“听说你很是厉害,那夭灼此时在何处你就把我们带送往何处吧!”
追命再次点头,手中长剑一掠空中,流光闪烁中,众人早已疾行空中,耳旁尽是风声不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