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星魂已经带着一批影卫埋伏在博浪沙一带,此地是荥阳到大梁的要塞通道,北临黄河,南接官渡,路面沙丘起伏,两面驰道的低洼处,蒿草交错横生便于藏身。而且,此处土质呈黄沙,马车速度会随之降低,在此处救人,实为绝佳之策。
风族一干人等皆是藏身暗处,一切只剩下静待嬴政的车马队伍过来。不远处丝丝风吹草动,隐隐察觉到异样,风残影仔细审视了一番,转向星魂道,“少主,前面有人暗伏,会不会是大秦的影卫?”
星魂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草丛交错中隐约有人影耸动,猛地想到阑珊的话,不由心绪微动,“按照方位,是他们先接触到车队。静观其变,若生事端,一律格杀。”
“是。”
一会儿,过来几名负责开路的将士,他们在前排仔细搜查后,见无异样,一排华丽的车队才浩浩荡荡驶了过来。
穿戴整齐的甲士紧紧跟随车队,守卫在两侧。旌旗飘扬,前拥后簇,车乘相衔,声势浩大。嬴政向来以天子自居,自然乘坐的是‘天子六驾’。诸多随行车马载着王公大臣,而最后一辆马车里,扶苏与英驰并坐其中,摇晃的车身使得英驰晕眩感丛生,片刻都觉得难忍。
扶苏见他一直抿唇不语,脸色倒是越来越惨白,料想是伤痛之由,再看他的伤口似乎还有血迹渗出,便问道,“忍耐一下,到了大梁便可以找大夫替你治伤。”
英驰回过神,“没用的。上次逃离秦宫,中了朱砂的毒,一旦有伤口,便会难以愈合。你不必担心,我可以运气止血……”
世上竟有如此奇毒?扶苏皱起眉头,“你放心,在军营时是怕连累到蒙将军,此去之罘山尚需时日,祭祀之前我定会放你走的。”
英驰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转而问道,“将红袖送至郡守府安全吗?”
“你在担心她?”
见英驰不语,扶苏转而道:“三川郡守李由与我自小相识,此人心思缜密,行为举止颇有其父李斯之风。红袖又是公主,不会有人敢造次。”
英驰刚要说什么,忽然前方一声轰然巨响,马声嘶鸣,接着便是车驾碎裂之声连续传来,立刻便听到有人喊道,“护驾……”
“捉拿刺客!”
“竟敢在官道上生事!”扶苏二人相视一眼,匆匆下了马车。
此时,车队乱了队形,两边护航的军队更是混乱,将嬴政所在的六马车驾护在中心,众大臣和将士们跟着乱作一团。
星魂不由一愣,看着秦军车队的一片混乱,没想到前方暗伏的人竟是将一硕大的巨物投掷过去,可惜却砸中了副车。仔细审视着前方潜伏的二人,他们就是所谓的一代谋圣?星魂叹道,“力度很足,只是角度偏了。更可惜的是,他们再无机会了……不过,倒是帮了我们大忙。”眼见英驰和扶苏二人从车驾里出来,星魂一挥手,风族影卫们便齐齐冲了过去。
一时间风势大起,黄沙漫道,一片混乱之中,星魂趁机拉起英驰凌空而起。扶苏先是一惊,等认出了星魂的背影,心里稍稍坦然。
而此时,方才在暗处伏击的二人已经朝西奔去,其中一人身形纤瘦,宽袖青衫,俨然一副书生之态,他奔跑的速度也远远不及那位同伴,更比不过大秦骑兵,眼看就要被擒住,星魂一个飞身过去,拉起那人腾空而起,直到送交同伴手中。
原来他们二人事先已经备有地道逃生,那个被星魂所救的青年突然拉住他,“在下姬良,敢问二位少侠尊姓大名。”
星魂看着他们二人,一个是身形粗狂的汉子,一个是身形孱弱的书生,阑珊所说的‘气宇轩昂,文武双全,决胜千里,运筹帷幄’似乎怎么也不会和眼前这二人沾上什么关系,表面上淡淡回答:“不足挂齿。”
星魂二人转身欲走,却又被他拦住,“少侠难道亦有刺秦
之心?”
见星魂不理会,英驰转头看着他,见那人眉清目秀,虽然衣着沾染尘土略有狼狈,但举手投足中尽显儒雅之态,“公子可是哪国贵胄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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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抬手作了一揖,“实不相瞒,在下姬良,昔日为韩国子民,国恨家仇,筹划刺秦之事已久。”
英驰回道,“刺秦实为大事,不可轻易妄为。在下英驰,昔日为赵人,实况紧急,先行告辞。”
那人眸光一亮,“此处有地道,少侠何不与我们一同逃生,一切从长计议。”
星魂一口回绝,“道不同!不必了。”
那人虽想挽留,但情势所迫,也只得对着二人道:“少侠走好,后会有期。”
星魂带着英驰再度一跃而起,风残影见少主已经带人离去,便高呼一声,“撤!”
众影卫闻声皆是飞身而退,留下秦军一片狼藉之态。
等到众人顺利回到圣风谷时,英驰已经昏死过去。
阑珊一直等在门口,看着满身血迹的英驰,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星魂转向风残影道,“快去请孤明墨!”
“是。”
星魂将英驰放置在榻上,先施法封住他的伤口。
阑珊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怎么会这样?”
星魂摇头,“我见他的时候已经是这样。”
说话时,一人匆匆赶来,白衣锦袍纤尘不染,衣袂随风缓动,面相俊雅,眸中透着澄澈光泽,给人一种春风化雨之感,想来此人便是孤明墨,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提着药箱。
星魂对着他一声,“有劳孤先生。”
“少主客气。”孤明墨看着榻上的病人,便对着星魂二人道,“二位先出去等候吧。”
“走吧。”星魂硬是拉着阑珊到了院内,二人良久静默。
阑珊一副失神状态,眼泪不自主的滑落,是悔恨?是心疼?其中原因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星魂依旧是递了一方帕子,阑珊却没有去接,只是自嘲的笑道,“你说的对,人不够强的时候就不该去逞强……”
又是一阵沉寂,星魂收起帕子,转身道,“你说的也对,此去博浪沙我确实遇到了人,不过是两个人,而且他不叫张良,而是姬良。”
“姬良?或者是隐姓埋名吧!反正他还是没成功,暂时没成功。”阑珊轻舒一口气,心情似乎不那么沉重了,“早知道我应该和你一起去一睹他的风采。”
“风采?”星魂心底暗笑,“他与你所描述的一条都不符合,还好你没去,还能在心底存个念想,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谋圣。”
也许谋圣张良在某些方面确实是被美化了,被历史美化甚至神化的东西多了去了,毕竟推动了历史潮流,也理应被美化,阑珊叹道,“过程可能不同,但结局都一样,他终会成为一代谋圣,决胜千里,运筹帷幄……”
星魂稍稍思忖,“你,还知道些什么?”
“夏商周蔓延至秦,秦以后有汉,还会有唐宋元明清。”阑珊望着远山,“代代传承,兴亡交替,周而复始……”
心底重复着她的话,星魂不禁陷入沉思,“朝代变迁乃是定势,一旦朝廷衰落,为君者昏庸无道,骄奢淫逸,为臣者贪赃枉法,上下合力迫使生灵涂炭,在神界看来是忤逆天意,在凡界看来是不合民心。如此这般,自然会有人揭竿而起,一呼百应,随后一番抗衡之下,自会有新的朝代来代替它,之后再开始一番新的轮回。”
阑珊点头,“正应了那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遥想历朝历代先祖皆是筚路蓝缕,披荆斩棘,才创下的山河社稷,最终皆是毁于‘安乐’。他们的先祖若是能看到,定然是扼腕叹息……”阑珊突然回看着他,“但是,月城倒不是毁于‘安乐’。只能是因为大势所趋,反秦势力还是一盘散沙,月城只得孤军奋战,难
逃灭亡,或者是命数吧……”
“命数……”星魂对上她的眸子,愈发觉得她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带着些许神秘光环,仿佛宝藏一般让人忍不住去探寻,他收回目光接着道,“师父总是说,命盘一出,宿命已定。人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去逆天改命,而不是全盘否定。况且,人若是逆天数而行,或折寿,或时运多舛,总要付出代价。能做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阑珊若有所思的点头,“还记得幽冥烬说的话吗?冥界《轮回录》之内并无我的前世今生相关记载,岁寒也说,我可能只是意念或是灵力所幻化而成。”
星魂一副疑惑之态,等着她的下文。
“你也记得锁时仙刻吧!时仙说,只要法器相合,便可以瞬间打开时空镜水,从而时空逆转,穿越时空!”
“哦?”星魂不禁有些疑问,重复那四个字,“穿越时空……”
“所以,我就是莫名其妙穿越时空到这里。”阑珊看着他疑惑的表情继续道,“刚开始,感觉蛮好玩的,突然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修炼月魄之灵,保护月城,战乱中求生,再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采到雪月双生花,还有凤舞九天的嫁衣……一切美的我甚至想永远留下来!可后来,越来越不好玩,差点把小命搭进去!到现在,只想回去了……”
星魂追问道,“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此时,房门一开,孤明墨从里面走了出来,澄澈的眸中透着一丝倦意,“放心吧,他只是失血过多,并无他碍。但醒过来恐怕尚需时日。”他说着面露一丝不解,“奇怪的是,他怎么会中这种毒?”
“什么毒?”
“此毒名为血玲珑,中毒者并无其他不适,只要一逢伤口便血流难止,可这毒明明是天鸩楼才有。”
天鸩楼?阑珊忙道,“施毒者就是天鸩楼弟子,朱砂。”
“是她?难怪……”孤明墨若有所思的点头,转而道,“此毒只有天鸩楼才有解药,我只是暂时稳住他的伤口。”
星魂道:“有劳孤先生了。”
“哪里,稍后我遣人送药过来。百草斋那边尚有事情未了,这便告辞。”
“先生慢走。”
星魂去送孤明墨,阑珊急忙进了屋子,看着躺在榻上的英驰,那般惨白无力,那般恍惚迷离,那毫无防备的睡颜,让人止不住的心疼,抬手上前帮他掖了掖被角。
星魂回来,追问道,“你还没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说来话长,等他醒了,我一块告诉你们,省的同一个问题要解释两遍!”
“那现在先去见风皇吧。”
阑珊惊疑道:“风皇?”
“就是圣风谷的谷主,他让我回来便带你去见他。”
“啊?”阑珊一时惊异道,“见我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月魄之灵,不然也不会轻易收留你。”星魂说着看着榻上的英驰,“之所以派人帮我去救他,也不过是因为玄日刃。”
阑珊目光回落英驰身上,“对啊,他的玄日呢?”
“早在朱砂刺伤你之后,她便趁机抢走了玄日刃。”
阑珊一副恍然大悟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走吧!”
阑珊跟着他出了清风阁,“你是少主,蝶夫人是你娘,那风皇岂不是你爹了?”
星魂一声冷笑,“那两个字对我太奢侈了……”
阑珊看着他,有些不满道:“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说也是父母给了你生命。”
“那么你呢?你明知道你是城主和洛神之女,又为何不和他们相认?”
“这个……他们没说和我相认啊!再者,我是穿越而来,又不是他们亲生的!”看着星魂疑惑的神情,阑珊转头道,“算了算了,到时候一并给你们解释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