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用他在东奔西跑,叶静荣就了解的不少,他在三石县呆了很多年,更何况他们染坊也跟潘家有不少联系。
听闻潘家并非是秦州人士,前朝时期组建马帮行走南北跑商,后来赚了钱便在龙旗镇的渡口安家,经过多少年的开枝散叶俨然已经成了秦州有名的大家族,势力也越来越大。水路上,三石县几乎所有的货船都是潘家的,旱路上依旧有潘家的商队。
除此之外,潘家田产、商铺无数,不但是三石县,就是秦州的其他县城也有不少是潘家的。茶叶、玉石、首饰、丝绸……只要是挣钱的,潘家几乎就没有不插手的。
另外,潘家身后的靠山也不小,现任家主的夫人是秦州府首富的亲妹妹,跟秦州一些官员来往甚是密切,还有传言潘家攀上了京城的某位皇亲国戚,别说在三石县,就是在整个秦州,跺一脚,地都会颤一颤。
叶静楷听了之后久久不能言语,没想到潘家的势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并非单纯的“在商言商”,还跟官府暗通款曲。更让他吃惊的是潘家和单家竟然有这么密切的关系,怪不得这两家行事作风如此的相像,原来是一丘之貉。
“所以这些年来,能在秦州做生意风生水起的,绝大多数都是潘单两家的后辈,或者也是跟他们有关系的人,普通人很难出头。我们掌柜来自荆州染坊世家,在三石县经营了快几十年,做的越来越难了。不是生意差了,而是要孝敬潘家的越来越多。以前一年也就给个百十来两,现在千八百两都不看在眼里了。”说到这个,叶静荣颇有些愤愤,“我们染坊,一匹布最便宜的才几百文,就算是卖的最多的布一匹才赚二三两银子,去掉染料和工钱,剩下的更是不多,如果他们再贪得无厌,掌柜的再舍不得怕是也要关门了,谁也不想一年到头白忙活。”
叶静荣从京城回来就进了染坊,在那里干了许多年,感情颇深。这些话是掌柜的喝酒的时候跟他吐的苦水,潘家这么咄咄逼人,多半又有什么人看中了印染这块的生意,实在干不下去他就回荆州了。
说到这里,兄弟俩俱是面色沉重,忍不住想要叹息。平常百姓并不知晓这些事情,他们则是越了解越觉得心惊不已。
对于叶静楷想要去江南的想法,叶静荣还是很支持的,拍着的他的肩膀道:“去看看也好,以前爹不也跟我们说多走走多看看才能长见识,我这边暂时脱不开身,要不就跟你们以前去看看了。”当然了,也是囊中羞涩,这么远盘缠可是要不少。在叶静楷跟前,这话他还是有些不好开口。
“我们还得一阵子才能动身,大哥你要是想去,咱们正好一同,路上还能做个伴儿。”叶静楷盛情邀请,“若是染坊那边真的不好撑下去,咱们也好一起找个出路。”
看着叶静楷一脸的恳切,叶静荣拒绝的话就有些不太好开口了,半晌,有些讷讷的开口道:“好是好,可是我出了染坊,别的什么都没做过……”
“这不怕!”叶静楷斩钉截铁的开口道:“我也不会,慢慢学嘛,谁也不是刚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
俩人一直说着话,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叶静荣才想起来他是借着砍柴的由子出来的,都这么晚了柴还没有一根,回去肯定得挨训,赶紧站起来准备走。温氏把缝好的衣服给他,留他吃法,叶静荣倒是想但是不敢,怕被奶奶知道,倒不至于打他,大骂的肯定是温氏她们,他觉得还是少惹麻烦为好。这个时候叶静楷不能让他去砍柴了,从家里捆了一捆让他背回去。
叶静荣还想着百般隐瞒,殊不知他刚进这里的门,程氏就把这事告诉给了冯氏。冯氏火冒三丈就要去把人给揪回来,让叶知礼给拉住了,劝道:“娘,静荣去看大哥那是天经地义的,你要是拦着可就是不通情理了。再说,让静荣跟静楷他们多走动走动也好,现在咱们几个连后院的门都进不了,他常去的话还能打探点消息,起码对那边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吧。”
“他们要死要活跟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我不需要知道那些不孝的东西怎么样,那三个小王八蛋串通那个女人对付我也就罢了,静荣可是我拉扯大的,不能跟那群不要脸的混在一起。”冯氏气呼呼的喊道,不顾叶知礼的阻拦非要往外走。
叶知礼使了个眼色,程氏立刻抓住冯氏的另外一只手臂,“娘,你先别生气,你先听我说。静楷他们割漆可是赚了不少银子,那银子也是大哥的,静荣是大哥的儿子,还是长子!这银子自然也有静荣的一份。既然这样,静荣凭什么不能去,不但要去,还得打听出赚了多少,心里也好有数哇。”
这话一出口,冯氏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眼珠子转了转,确实就是如此,儿子的就是老子的,老子的也是儿子的。分了家之后她也就只能从老大那要个孝敬钱,但是静荣可是叶家的长子嫡孙,没道理那家子挣大钱没有他的份啊,她真是给气糊涂了。
“那我现在就去,正好趁静荣在那里,让他们把静荣的那份拿出来!”想到夜长梦多,冯氏不由得着急了。
叶知礼抓着她的手没放,好言劝道:“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得慢慢来。咱们之前可是领教过后院那些人的厉害,现在要是去了,要是敷衍说没赚到几两银子咱们怎么办?”
程氏也在一边劝,冯氏终于不跳脚要出去了,只是叶静荣回来的时候也没给个好脸色就是了。
虽然马车上铺着软垫,坐久了屁股还是受不了,即便对面有人,叶静客还是忍不住躺下,给屁股减轻一下负担。楚天逸还是保持着上车的坐姿一动不动,叶静客干看着都觉得佩服,真是厉害!
这么厉害的人也会受那么严重的伤,叶静客想象不出来伤到他的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叶静客有个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就会盯着一处看,这次思考也不意外。楚天逸被她盯着看了足足有两刻钟,还是那种双眼无神的注视,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事?”
听他这么问,还在想事情的叶静客顺口就说了出来,“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把你给伤到?他最后没被你打死吗?”话脱口而出,然后叶静客才醒过神来,立刻又道:“不说也没关系,机密嘛,我懂的。”
“西夏大将军野利都山。他弟弟死在我的手里,一直恨我入骨,中了埋伏所以受了伤,晚些时候再取他的狗头。”
就在叶静客以为得不到他的回应的时候,没想到楚天逸竟然回答了,还是说的十分详细,听到最后,叶静客也跟着脖子一凉,不由得往车厢边靠了靠。
杀气太重!
说完从怀里掏出三枚锃明瓦亮的东西,叶静客好奇的又凑过来看,楚天逸的掌心上躺着的黑色东西似钢似铁,呈三角状,每个角都是开着刃,刃间还有一道缝隙,借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发着闪闪寒光,一看就是个大凶器。
一看到这东西,叶静客立刻就在大脑中的资料库里搜索类似相关的,很快有了答案,吃惊的开口道:“这是三棱箭的箭头?这东西杀伤力可是弓箭里排在前头的,这三个角刃破坏力惊人,中间还有血槽放血……你不会被射中了三支吧?”
楚天逸指了指胸口的三处伤口,叶静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妈呀, 这三处都在要害部位啊,其中一个紧挨着心脏,怪不得这家伙伤的魂不附体呢,这也太重了,她那天简直就是跟阎王爷抢人呐。
叶静客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她没法想象这三支箭破开皮肉是什么样的感觉,更不知道取出这三支箭需要遭受多大的痛苦,更不知道这么大三个窟窿眼子得流多少血,只觉得自己之前对楚天逸的态度太不好了,他是一个重伤员啊。
在内心反思了一下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叶静客越发觉得自己太不地道,竟然让这么个重伤病人走着去县城救人,竟然让这样的重伤病人陪着自己一路颠簸去边塞,啊啊啊啊,她都做了什么!
眼睁睁看着叶静客脸上的表情从诧异到震惊,再到惭愧自悔,最后都快崩溃,楚天逸完全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自我反省之后,叶静客觉得自己有必要补救一把,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想到这里,叶静客就释放出全身的温柔,轻声开口道:“坐了这么久的车,我觉得你有必要躺下歇歇,这样对伤口更好,你觉得呢?”
甜的发腻的声音再次让马车外面的两个人瞪大了眼睛,左边拿着缰绳的那个眼神瓦亮,脑袋里想象出不太合时宜的画面,而叶静宁则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里面坐着的是静客吧,是他妹妹不错吧,啊?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