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奉氏已经捧着几只瓶瓶罐罐过来了。
看她在床沿坐下,就熟稔的拿起剪刀给春枝剪开伤口四周围的布料,然后就开始清理伤口、上药,董氏还有些犹豫。
“真不用请大夫吗?姐姐她伤成这样……”
“请了大夫,这件事就传出去了,夫人的脸面就彻底没了。秦王妃打了她后直接把她给扔出来,不就是打得这样的主意吗?”奉氏冷声说。
董氏一顿。“可是,也不知道你这膏药好不好,也不知道姐姐到底被伤到了哪里,有没有伤到筋骨。”
“王妃的人下手有分寸,他们不会得罪老爷,所以夫人的伤看似严重,但不会怎么伤筋动骨。”奉氏沉声说着,沾了药膏的手已经迅速在春枝伤口上涂抹起来。
这个过程对春枝来说当然一样不好受。
等把伤口清理干净上了药,她已经痛苦得满身大汗,中衣都湿透了。整个人都跟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奉氏立马又带着雅秋雅冬来给她擦干净身上的冷汗,再换上干净衣裳,春枝才算是出了口气。
“立小子他们还在外面吗?”她有气无力的问。
“几位公子小姐一直都在外头守着呢!”奉氏忙回答。
春枝勾勾嘴角。“他们都是好孩子。不过,现在我累了,你让他们不用守了,都会去歇着吧!也让我好好的休息休息。”
“是。”奉氏点点头,连忙退下了。
春枝再让雅秋雅冬几个孩子也出去,只留下她一个人趴在床上微微的喘息着。
这个时候,就听到喵喵喵的叫声传来。
春枝抬起头,她顿时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小三子,你来了。”
说话间,小三子已经跳上床来,它又喵喵叫了几声,就蜷缩在春枝枕头边上,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在春枝脸上轻蹭了几下,把她额头上刚刚沁出来的几滴冷汗给擦得干干净净。
察觉到柔软的爪子在脸上摩擦了几下,春枝的整颗心也都跟着变得柔软了下来。
她艰难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小三子的脑袋,再冲它微微一笑:“你别生气,这事和我带没带你在身边没关系。今天既然主动找过去,我就没打算全身而退了。她打我一顿,反而是成全了我的想法。那么接下来,一直到相公回来之前,我都不用再出去见人,也不用担心她又想出什么招数来对付我了。”
小三子又喵喵喵叫了好几声,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身上拱了又拱,听声音还是很不高兴。
春枝只能无奈的笑笑。“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不喜欢我,总想除掉我,我也不可能一直躲过去啊!一直小心算计、一直想方设法的东躲西藏,太累了。与其这样费心费力,那我还不如主动送到她跟前去,让她好好泄泄火。这样,她心情能好点,我也能松口气。都要过年了呢!”
小三子这次没有叫,而是正大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
春枝低叹口气。“我知道你不高兴,觉得我糟践了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可是,现在我又哪有别的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小三子一动不动的,只是看着她。
春枝又笑笑。“好了,我没事,真的。虽然相公不在家——当然,他们也是瞅准了相公不在的时候才故意生出来这些事的,但好歹我身边还有你啊!你会一直保护着我的,对不对?”
小三子这才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春枝眼神顿时变得柔和了起来。
她低下头,轻轻用额头蹭了蹭小三子柔软的脑袋。“好了,没事了。我其实也就是暂时吃点苦而已。我相信,等相公回来后,他肯定会帮我出气的。我可比我聪明多了!”
应该是听到她夸奖柴东的缘故吧!小三子立马那脑袋一扭,很有些气咻咻的架势。
春枝喷笑,她赶紧改换语调。“好好好,我错了。相公他虽然聪明,可也比不过你对我一心一意啊!现在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更是你陪在我的身边。小三子你真是太好了,我就算离得了他,也离不开你啊!”
小三子这才回过头来。它盯着春枝叫了几声,然后声音终于慢慢的弱了下去。最终,它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紧紧依偎着春枝睡了下去。
靠着毛茸茸的它,春枝只觉得心情都舒畅了许多。她也慢慢闭上眼,听着小三子呼噜呼噜的打呼声,她也终于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喝!
此时,远在北边军中的柴东忽然从睡梦中睁开眼。
“柴御史,您怎么了?”
帐篷外的小兵听到他的呼喊声,连忙跑了进来。
柴东眉头紧皱,他掀开被子坐起来。
“没事。”他摇头,“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原来如此。”小兵连忙点头,“咱们北边风沙大,又连年战事,死在这里的人不知道多少。刚来这里的人好多都不习惯,夜里听到冷风呼号都会做噩梦。您刚来这里,必然也会如此。”
“不是的。”柴东却摇头。
小兵微愣。“不是什么?”
“哦,这个和你没关系。”柴东立马摇头,“你出去休息吧,让戴仁过来就行了。”
“哎,好嘞!”小兵赶紧点头。等出去后,他却忍不住撇撇嘴,“还嘴硬呢!他这么一个白面书生,只怕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吧?之前多少御史监军什么的刚来第一晚,听到军队操练的声音都被吓得哭爹喊娘的,他不过是做了个噩梦,其实没什么丢人现眼的啊!哎,这京城里来的人,一个个就是太爱面子了!”
摇头叹息了半天,他才慢悠悠的走远了。
而等他走后,柴东又盘坐在床上,伸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随后,戴仁过来了。他掀开帐子走进来:“叔叔,您叫我?”
“嗯。”柴东颔首,他抬眼看向戴仁,“京城那边有信过来吗?”
“还没有呢!”戴仁连忙摇头,“这里的人不是说了吗?如今冰天雪地的,路都开始冰封了,来往的车马只会越来越少。许多信件都会被积压到年后才能送到。就算是婶婶的来信,那么在年前能送到就不错了。”
柴东顿时眉头皱得更紧。
戴仁这才发现不对。“叔叔你是听说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直觉。”柴东沉声说。
“直觉?”戴仁愣了下,好容易才忍住笑,“叔叔你是觉得没有你在,婶婶在京城会被人欺负吗?不会的,婶婶她厉害着呢,她背后还有太后和德妃娘娘在,谁敢欺负她啊!他们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世上多得是活的不耐烦之辈。”柴东声音一冷。
戴仁顿时一个激灵。看柴东这么一本正经的姿态,他突然都开始变得严肃正经起来了。
“可是,咱们现在在这里,离京城都有千里之遥呢!就算再怎么担心他们,咱们一时半会也赶不回去啊!”他小声咕哝。
柴东慢慢垂下眼帘。
“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加快进度,把这里的事情速战速决了。”他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
这话入耳,戴仁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他顿觉一阵冷风透过门缝钻了进来,而且还是直接钻进他厚厚的棉服里头,然后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冻得他猛一个激灵,他心头突然就涌现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但除此之外,他却又察觉到一股莫名的兴奋感从心底生发出来,让他激动得手脚都开始发抖。
马上,应该有一场好戏看了吧?他心里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