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掌柜见他如此说,有的已经开始动摇了。
大河桥那边,常年飘着一股让人受不了的臭味,只知道是硝皮毛的,但是至于当家的是谁,还真是没人十分清楚,只知道好像是个外地人,常年不在这里,坊间的一切事务,都是由一个姓孙的代掌柜打理。
就是冲着这股臭味,也没人想去多了解那掌柜的消息,所以,那硝皮毛的坊间自然是在那里很多年了,也没人着实在意过。
人人只道那里只是硝皮毛的,但是董掌柜却刚刚才知道,原来硝皮毛的坊间后面,还另有文章。
那坊间从外面看,规模并不大,但是背后的地势却颇为高,所以,坊间后面,还有很大一个地下的区域,专门来对发霉变质的茶叶进行再加工。
如果不是对那一带很熟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看到。起初董掌柜也是不信,他央求了半天,才求得那个告密的人,带他过去看了一看。
其实那人也是觉得,如果不是让他们这些掌柜亲眼见了的话,恐怕他们是不会真正相信他说的事儿,说不定被被那梁思明几句话,就给骗了过去。
顶着越来越浓的臭味,董掌柜跟着那人绕到了皮毛坊间的背后。这里少有人至,杂草丛生。
只见那人拨开草丛,又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刀,在地上挖了几下,便露出一个有二指粗的管子。
那人让董掌柜自己看一看。
董掌柜依言,闭起一只眼睛,将另一只眼睛凑到管子口上。这一看,他看到了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景象。
只见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里面各个角落里,都堆着一些白花花的东西。
直到里面那些赤着膀子的人将这些白花花的东西洗干净了,董掌柜才能分辨得出,竟然是茶叶。
茶叶只是在水中随便一洗,然后便被捞出来,扔进一个里面不知加了什么东西的大锅里,经过熏蒸,出来的,竟然是墨绿色的茶叶,看着鲜亮无比,竟像是新下的茶,就算说是陈茶,只怕也没人相信。
董掌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发霉的茶叶,还可以这样处置。
如果单单看着这些的话,他并不能确定这就是梁思明的茶叶,但是巧的很,他恰好看到了梁思明的一个管事,在那里巡视。如此一来,不用怀疑,肯定是他。
他酒楼里的茶叶,多是从梁思明那里买的,价格比较低廉,质量看起来也不错。颜色碧绿,泡出的茶汤光亮,香味四溢。只是谁知,竟然全是后来做出来的。
梁思明都是在南边收购茶叶,收购的地点自然是没人知道,不过买这种坏到如此程度的茶叶,想必是价钱极为低廉的。再观他后来的再加工程序,也是特别简单,想必也是廉价的很。
难怪他能在竞争中将价格一压再压,难怪他能在短短的几年内起家,原来竟是这样的。
董掌柜看到的这管子,是用来通风的,直接通到里面,露在外面的部分,有草丛掩着,再加上时日长了,上面覆盖上了一层土,这边又少行人,如果不是特意来找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发现。
其实宁卿也只是无意中发现的,前段时间,他的眼线告诉他,继室夫人胡氏和这梁思明有染,他才注意起这个茶叶供应商。
梁思明最是个荒唐风流的,在这镇上无人不知,但是忽略掉这一点,起初宁卿才觉得这人或许真有点魄力,能一个人干出这么大一番事业。但是越是调查,越是思考,他便越是觉得奇怪。
这梁思明实在是太奇怪了,宁卿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将茶叶的价格压到远低于一般收购价的情况下,还能保证稳赚不赔的,难道真的是薄利多销?但是他又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也不太可能。
于是,他就上了心,安排了人去查看查看。
但凡是做了,那么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宁卿手下的人,也都是和他一样细致,如此一番探查下来,便发现了这个秘密。
本来并不是关于自己的事,宁卿也懒得去管他,但是这次,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还累了莲子,他便不能再放任,先给他个小小的教训。
由于董掌柜事先看见了,所以此时任凭梁思明再怎么说,他都不会再相信。
如果说梁思明解释解释如何赔偿他们的话,他或许还会留下听一听,但是到现在了,他竟然还想欲盖弥彰,蒙混过关,那他也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行了,你也不用说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咱们还是去县衙,请县太爷来主持一下。”董掌柜说着,转身离开。
其他人见他走了,也都纷纷离去。
“喂,你们听我说啊。”梁思明在后面喊着,但是奈何一个也留不住。
“完了完了,这回全完了”,梁思明自言自语道,一屁股坐在脚踏上。
事情败露后,只怕这里是待不下去了,为今之计,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死小子,你等着,等老子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梁思明心道,但是随即又在心里骂起来自己,“你他/娘/吃饱了撑的,去招惹他干嘛?为了个臭娘们,搭了半条命,不是作死是什么?”
这边梁思明一边骂着宁卿,一边骂着自己。而在宁家大宅里,宁卿看着梁思明的身影离开后,往胡氏的院子里瞅了一眼,继而转了个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深宅大院的,此时已是黑夜,院子里并没有点灯笼,好在月亮十分亮堂,走起路来,倒是一点儿也不觉的艰难。
宁卿走进一个屋里仍然点着灯的院子,然而,这里虽然灯火明亮,但是却透着股子死气。
他皱了皱眉头,推门走了进去。
堂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守夜的小厮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听到响声,吓了一个激灵,忙站起来。
这里只有马上要归西的老爷,白天都不常有人过来,更别说这大半夜的,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偷懒,反正老爷现在连起床都费力,更别说别的了。
他揉揉睡眼,刚要骂上一通,待看清来人之后,忙弯腰垂手,说道:“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老爷病危,如今家里当家的,可就要数这个以前根本不被待见的大少爷。这少爷还整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难免他此时会感到害怕。
就算是以前再不受待见,两人毕竟是亲父子。如今老爷病危,想必他也不能不管。
然而,并没有等到他想象中的责罚,眼前这位幽灵一般的人,只是踩着浓浓的药味,走到床前,看着床上那张没半分精气神的脸,问道:“老爷最近可好?”
那小厮见他不曾有要惩罚自己的样子,忙不迭地答应着:“好,好,最近老爷精神头儿不错,大夫说了,要是一直这么好的话,再吃上几副药,就可以下床了。”
宁卿嘴角上扬,但是却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他好起来,说不定今后麻烦的事儿会更多。但是,如果他醒过来之后,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辈子的生意,是如今这个情形,不知他会怎么想。
到时候,一定会很好吧。宁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他的反应,况且,现在,他还真有一件事情,要他醒过来配合。
既然能做出这种事,就不要怪他不留情面。何况,他们什么时候又对他留过?
“好好地看着吧,大夫有什么交代的,都做到了。老爷若是想要什么,也要满足了。”宁卿向那小厮吩咐道,随即走出堂屋门。
那小厮连连点头答应着,心道这少爷也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宁卿唇边始终带着一抹笑意,他走出院子,正好看见迎头走来的,一个腰间扎红绳的二等丫鬟。
一时间,他竟有些不想走了,倒是想看看接下来的一出好戏。但是,他摇摇头,还是算了吧,等会儿也是一样的。
守在宁家大老爷屋里的小厮,刚刚关上门,打算再去睡一觉,忽然听得大门被推开,他刚要问是谁进来了,就听见堂屋的门被拍的山响。
“老爷,老爷,老爷你可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门外传来女人的哭喊。
“真是的,人还没死呢,哭啥哭!”小厮不耐烦地自言自语,随即起身去开门。
他刚从椅子上站起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苍老虚弱的询问:“外面什么事?”“老爷,有个丫头在外面呢,我这就开门看看去。”那小厮说着,走过去拉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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