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对李氏早已产生了抗体,能够自动过滤。就算是更下三滥的事儿,她也丝毫不怀疑李氏完全能干得出来。
懒得和她们计较,再计较也没用了,左右这柿子树是活不过来了。
莲子往后退了两步,又凝神看着这三棵柿子树。
秋风吹动,尚且碧绿的树叶微微婆娑着,像是在和莲子打招呼,又像是诉说心中的悲痛。
莲子不忍再看,许是因为她将这前半生的心思几乎都投入到了农林这一行业中,此时,对这柿树,真的有了感情。想到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慢慢枯萎,直至死去,她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走吧,再怎么着树也不会活了。”莲子说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几个孩子也都跟着走了,张子贺回头冲他们怒道:“看你们干的好事!”
就这么走了?没事儿了?郑氏看看刘长生,还以为要大闹上一场呢。
只是,那莲子小妮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何以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对能如此听她的话?
突然,她想到李氏经常和她叨叨的,说这丫头片子是个命硬的,能克夫。
原来这样,竟是个不祥的人,看来以后还是要离她远远的,省的自己也被她那不祥之人连累了。
“这树不能活?”郑氏看着这柿树,突然问刘长生。
刘长生直接喝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不能活了?这不是活得好好儿的吗?别听那些小崽子们瞎说,懂个鸟?”
说的也是,郑氏左瞧瞧右瞧瞧,这树确实好好儿的,不见有一丁点不好的地方,一定是那莲子唬她来着。这样想着,郑氏又将莲子骂了几句。
昨儿晚上,李氏走了之后,郑氏就和刘长生商量了这挪树的事儿。刘长生自然是同意,他虽然好吃懒做,但哪有钱都送上门了,还有不要的道理。
所以,今日天还没亮,就和媳妇上了山,将这三颗柿树刨了,拖到山下放着的板车上拉走,挪到自己家院子里栽上。
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栽好了树之后,天才大亮。
树上还有不少果子,郑氏拣那些黄澄澄熟好了的果子摘了下来,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没想到,这一咬,涩得她深深皱了眉头。
她当然知道这柿子是涩的,所以这几棵树长在山上,结满了果子也没人去摘。但是她上回在镇上赶集的时候,明明看见刘景仁带着莲子,卖柿子卖得特别红火。所以她就寻思,应该是莲子家卖的柿子和别的柿子品种不一样,他们家卖的是不涩的。也是可巧,正好让她知道了莲子家的柿子是哪儿来的,所以这才毫无顾忌地将柿树挪回了自家院子。
但是不对啊,她家的柿子要是涩的话,根本就没人会买。所以,这里面一定有啥玄机,她一定要去看看。
如此一来,便有了今儿一早的那一出。她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趴在莲子家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只看见一口大缸,杨氏和刘景仁在往缸里倒热水。她来得有些晚,看不清缸里装的是个啥东西。
直到莲子走过去,从缸里拣出一个对着阳光看了看,她才看清楚,原来就是柿子。
郑氏这才明白了,看来玄机就在于此,柿子要用热水烫过了,才会不再涩。
正当她十分兴奋的时候,谁曾想竟碰上了张子贺,被他扭进了家门。
后来的事儿,就是那样了。但是这又有啥要紧的,左右现在自家不但有了柿子,连树都有了,还知道给柿子去涩味的法子,哪里害怕再赚不到钱。
到时候赚了钱,可一定不能让李氏知道到底赚了多少,她只是过来给帮忙摘柿子,卖柿子,就要分给她一半,郑氏想想就心疼,当初真不应该那么快地答应她。其实郑氏也是存着私心,心想如果出事了,被莲子家找上门,可以拿李氏当挡箭牌。
折腾了一上午,都快到晌午了。郑氏仍然沉浸在就要赚大钱的兴奋中,连晌午饭都没心思做,直接去灶间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再将摘下的熟透的柿子全都倒进家里洗衣服的大盆里。
她自己寻思着,柿子这个东西涩的很,一定是越热的水越好。所以,她将滚烫滚烫的热水,一滴不漏地全倒进了大盆里,然后在刘长生的催促下,美滋滋地去灶间做饭去了。
待到做好了饭,郑氏想去看看柿子到底咋样了,是不是涩味儿已经去掉了。
谁料她往大盆里一看,顿时心有些冷了。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她上次见过莲子家卖的柿子,那颜色,虽然不及刚摘下来的时候鲜亮,但是仍然是深一点的金黄色。可是,她现在用热水烫的柿子,咋就会,变成棕色了?
可能因为是热水的缘故,或许等上一等,等到水凉了,柿子的颜色就会变回去。
她又在自以为是的自己安慰自己。
吃完了饭,郑氏又去看这些柿子。这时候,水已经差不多全凉透了,但是这颜色,咋越来越深了呢?
郑氏从水中捞出一个,捏起来有些软。再咬上一口,还是涩。
这可咋办?她突然间有些慌了神。她看清了啊,明明就是在柿子上浇热水的啊,咋就会,变成这样呢?难道这么多柿子,真就不行了?
不管郑氏再怎么着急,莲子回到家之后,将事情和家里人说了。
虽说杨氏是个绝不吃亏的性子,但是这柿子树毕竟不是她家的,人家挪回了自己家,除了村长,别人根本就不能明着说什么。她虽然脾气爆,但从来都是个讲道理的人。
这件事情,也只能这样了。以后或许再也不能卖柿子了。
但是从此一事,莲子也得到了一个教训,不管要弄啥东西,还是一定要让它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家啊,这样不管是谁,都休想来打主意!
卖完了最后的一批柿子,这件事情算是就此过去了。
冬天很快来临了,今年入冬的头雪下得有些晚,足足比往年迟了得有一个月。但是大雪却是下得很大,纷纷扬扬地飘了两天两夜才停了下来。
地里没有啥活儿,给张掌柜那边要送的果脯,淡季的时候一直源源不断地送着,所以虽说到了旺季,也不至于十分忙碌。
而给董掌柜的酒楼那边做的酱,制作起来比较简单,不消一会儿就能做上不少,又有人来取,所以更是不用很费心。
只是今年的花生又丰收了,杨氏又在没事儿的时候就剥着。赶紧剥完了,还可以早早地做了点心去卖。
外面冰天雪地的,早上晚上的结冰了倒还好,要是白天太阳一出来,化了雪,路上泥泞不堪,别说马车难行,就连人走在路上,都是难走得很。
这几日莲子一家都没有出门,围着堂屋里的火炉烤火。
下过雪之后,天气一直十分晴好,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外面冰天雪地,屋里却是温暖如春。
莲子坐在暖炉边上,不禁想起来以前冬天的时候,时常全家人围着火炉坐着,炉子上咕咚咕咚地炖着冻鱼,那味儿香香的,一点儿也没有鱼的腥味。
要是有冻鱼就好了,莲子心中不禁想。这个节气,这种温度,河里应该是会有冻鱼的,只是要凿了冰窟窿去捞,着实得费劲。
“娘,咱能去河里捞冻鱼吗?”莲子向杨氏问道。
下了雪之后,冻鱼肯定是有的,等到中午头,砸了冰窟窿,拿了网去兜上一些,炖了炖给孩子们吃。
“等到晌午头了吧”,杨氏说道,“让你爹带你们捞去。”
“噢,捞鱼去喽!”栗子一听说中午要去捞鱼,兴奋地欢呼起来。
才刚下了雪,河里还没人凿过。吃过午饭,刘景仁便带着四个孩子,拿了工具,去了河沿。
他先选了一处冰较薄的地方,用大石头用力砸了几下,冰面很快裂了一条缝,再拿起石头,砸了几下,一个冰窟窿便出现了。冰窟窿边上,果然有几条已经冻僵了的鱼。
冰薄的地方,氧气就会充足一些,鱼势必会游到这边来。但是随着温度的降低,结冰的范围会越来越大,鱼儿就会被冻上,变成冻鱼。
刘景仁砸了好几个冰窟窿,捞了有七八条冻鱼,这才回了家。
晚饭也不用准备其他了,将前几天蒸的白面馒头放锅里溜上一溜,吃鱼就行了。
刘景仁回家后,就拿了三条稍微小一点的鱼,给开膛破肚,收拾干净了,交给杨氏去做。
杨氏先将大锅烧热,用葱姜蒜,辣椒,花椒和豆瓣酱爆了锅,又将鱼放进锅里煎了煎,煎到两面变为金黄色,这才添了水,盖上锅盖仔细炖。
开锅之后,一道一道的白浪在锅里翻涌,同时,阵阵浓香扑鼻,莲子不禁摸摸肚子,觉得更饿了。
好不容易等到鱼炖好了,杨氏用大碗盛了鱼肉,又用小碗给每人盛了碗鱼汤,就着白面馒头,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莲子以前不是很爱吃鱼,主要是受不了那腥味。但是这冻鱼却不一样,腥味不浓,刺也很好除。
一家人将三条鱼全都吃光了,连鱼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栗子吃完之后,隔着厚实的棉袄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咋就觉得今年的鱼特别好吃呢?”
“那是你馋了。”杨氏笑嗔道。
吃完了饭,不宜马上睡觉。全家人坐在火炉边上烤了会儿火,杨氏还在不停地剥着花生,刘景仁在一边帮她。
谷子和豆子做着绣活儿,她俩现在刺绣的手艺已经十分好了。杨氏说春子应该很快就要出阁了,自己又整天这事那事的,根本就没空,所以便让谷子和豆子勤快着点儿,给做几样绣品,到时候春子出阁的时候,也不至于拿不出绣活。
栗子原本特别讨厌做针线活儿,但是后来不知咋的,竟然爱上了自己拿着剪刀针线的,裁裁缝缝,自己做衣裳。只是她毕竟年纪小,样子倒是十分漂亮,但是那针法,可就十分惨不忍睹了。
莲子可不喜欢做针线活儿,前世的时候,就有人说过她针线活做的不好,她只是笑笑道:“这整日摆弄庄稼的,哪里能干得了细活?”
闲来无事,便拿了本书,在灯下读着。她读的,正是以前张子贺送给她的那本书。
这几年来,或许是因为实在想赚钱摆脱贫困,因此莲子看得书都是有目的性的,要么就是医药类的,要么就是农时类的。当初一看张子贺给的竟是一本志怪故事,心中还埋怨了一番,谁有空和他一样整日家看故事。
因此,这本书一直放在莲子的床头,没怎么看。最近整理东西的时候才给翻了出来,看了两页,没想到还真是有意思。
莲子看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忽听栗子道:“娘,咱们啥时候去赶集啊?”
杨氏一边剥着花生,一边悠悠说道:“今儿是十一月初三,初六是集,可是这雪化不了,路上不好走。要不,就等到十一看看再说吧,要是路好走了,就去。”
栗子答应着,脸上露出浓浓的笑,又可以赶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