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卢锦和进了翰林院,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将来进六部那是必然的,如果官运好,入阁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华朝一直有非翰林不入阁的传统,入了翰林院,就是踏出了最光明的第一步。
且皇帝定期、不定期都会传召翰林院讲经,翰林院人人都有机会可能在皇上面前露脸。
一旦被皇上赏识看重,那就是平步青云了。
当然,也不能说只要进了翰林院就一定有那样大的造化,相对来说却是比别的人机会要更多。
谁知道天上那片云会下雨呢?万一呢?
在官场上混,只要不是太糊涂蠢笨的,谁不知烧冷灶的重要?
孟县令会对卢锦和与乔怀志客气、趁机结交一番留个好印象,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乔怀志满心欢喜,觉得终于扬眉吐气了。
卢锦和却是更多感慨,感受更多的是世态炎凉。
心里有种痛快,也有种淡淡的怅然。
他到底——熬出来了!
不但是孟县令,县里乡绅财主富豪商贾无不争相结交,卢乔村再一次的沸腾热闹了起来,两家的门槛差点没给结交送礼的人踏破。
连带着村里的学堂也人气暴涨,好多别村的人家都打算将自家孩子送到这儿来上学,好沾沾进士老爷的福气。
秦先生也笑得眯了眼,欣慰啊!这两人好歹也得过他的指点的。
而且他也更信心百倍了,他的这些学生里也有几个不错的好苗子,很有希望能教出状元来的。
卢锦和、乔怀志两家人欣慰欢喜,风光无限。
合在一起大摆流水席,请了大戏班子,足足惹恼了三天才收场。
短暂的欢喜后,便是分别在即了。
这一次卢锦和与乔怀志回乡所能停留的时间都不长,祭祖,应酬,再加上拜访师长,小聚往日同窗,能有个三四天的时间清清静静的跟家里人相处就不错了。
卢锦和家人少,亲戚也少,沈寡妇倒还能与儿子相处时间多一些,里正家亲戚朋友无数,更不得一刻清静。
到了这会儿,倒是没有媒人敢上门了。
这可是新鲜出炉的进士,将来前程无量,若是之前订了亲的,自然该在这时候完婚。
可之前并没有婚约的,这会儿除非有告老还乡的官员,否则谁家好意思将闺女送上门去?
当然,若是男方主动求娶,那就不一样了。
到了这时候,两家自然都不急的。
入了官场,姻亲可就讲究了。
若是结了一门好亲事,助力也多,于前途上大有裨益,自然不可能匆忙间就定下来了。
里正教导着乔怀志,有姻亲助力更好,然而却不能失了骨气,不能平等以待、以施舍态度待己的岳家不要也罢。
又说了好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里正绝不愿意自家出一个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的大恶官,叫人戳脊梁骨损阴德,或许更糟糕的有朝一日落个凄凉下场。
可是,又怕儿子太嫩太老实了,入了官场会被人欺负算计陷害……
总而言之,絮絮叨叨怎么都说不完,怎么都是个愁。
说到后来,里正自己都被自己的矛盾心情给搅合得头晕了,扶额叹气道:“这是怎么说的呢?以前吧,没啥别的想法,就想着你出息,把这书念出头,光宗耀祖,让咱老乔家扬眉吐气。如今你真出息了,也对得起咱们家老祖宗了,爹娘兄弟们脸上也有光彩,连那你娘最厌恶难缠的菊花婶都跑来巴结讨好她了,按说我们也该知足了!可一想到你——”
里正“唉!”的又叹了口气,道:“可一想到这官场深似海,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应付的来,会不会受委屈、会不会遭人害,上司会不会器重你,还有你媳妇——这会儿也不知会是哪家姑娘,性子好不好?爹和娘心里就不知该怎么想了!”
乔怀志听得又感动又想笑,忙道:“爹放心,我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又得您教导,无论入不入官场,我都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您放心吧!其实官场也没有那么可怕,毕竟,谁没事总想着害人呢?况且我一去就是一县之尊,在管辖地界内谁不给几分面子呢?过得一二年我熟悉了,自然更心里有底上下同僚该如何相处了。”
里正听得心里稍宽,哈哈一笑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将来的路啊,爹娘可管不了你了,你得自个走。爹只有一句话,你得做个心里明白、对得起祖宗的人。”
“是,爹放心!”乔怀志郑重回答。
卢锦和与沈寡妇那边,则简单的多。
沈寡妇只是感慨,叮嘱的话不多,她是个妇道人家,官场不官场她也不懂,她唯一要求就是儿子要“好好的”,最好早点成亲,娶个好媳妇、生个大胖儿子。
卢锦和却是一回来便情不自禁的想着乔小如,不想乔小如和卢湛去了外地,心里那份空荡无以言喻。
再听得卢湛已经不傻了,卢锦和心里更是陷入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绝望,以及牙关紧要的不死心、不放弃。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女子,一颦一笑一倩影早已烙印心间、嵌入骨血,如何磨灭得了?如何能忘?
衣锦还乡,他最想见的除了母亲就是她了,可她竟然不在……
启程的日子不知不觉就到来,这一日乔怀志与卢锦和一同离开家乡,踏入新的人生征程。
里正媳妇心里头发酸,眼泪不停的掉,忽然觉得儿子出息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这往后,也不知多少年才得一见了。
就连里正,也湿润了眼眶。
要知道当了官可不比在外头做生意,一年怎么着也能回来三两次,再不济过年是肯定回来的。
这当了官,若无极其要紧的大事,基本上是不可能回乡的,只会一任一任的做下去。
而自己和老婆子都是乡下人,啥都不懂,也从没想过跟着他上任给他添麻烦,万一做错了什么,还得害他丢脸。
这再见,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