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五两银子时,杨氏和冯氏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冯氏,如今家中可谓是入不敷出,家里的房子还是借张沁儿的钱盖的呢
!如今紧接着又要出五两银子,冯氏只觉得气一下子不顺起来。
张乐儿自然也是知道自家情况的,不由得不悦的说:“哪里有这样的?乡下下聘礼也有不过五两的,怎么嫂子添箱就要不少于五两了?这真是没道理,我们家每个月要给爷奶五百文奉养银子,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哪里拿的出五两银子来?”
白玉芹忙说:“我可是递话的人,有什么也别和我说!”随即又打量了张沁儿和张乐儿的家,略带酸味的说:“你们两家的房子砌的这么气派,也难怪你们婆婆伸手向你们要钱呢!”
白玉芹算得上富足村比较快砌房子的人,主要是因为有娘家帮衬,但是即使如此,也没有张沁儿她们家气派,还用上了琉璃玻璃呢!
想到这里,谁能不嫉妒?
冯氏忙说:“我们这房子还是东家预支工钱砌的呢,何况我家那个一个月虽说有一两多银子,但是在县城也是要吃要喝的吧?然后每个月还要给五百文奉养银子,我们的日子过的怎么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这种苦水,冯氏是向来不和人说的,今天是被连氏要求的五两银子添箱给惊着了。
白玉芹眼睛溜了一个圈,才说:“反正我话是带到了,你们自家准备准备吧,我估摸着顺利的话,年底应该就要出嫁了。”
说着话,白玉芹又故意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说:“天这么阴沉沉的,估计要下雨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再见啊!”
杨氏和冯氏看着白玉芹的背影,只一个劲的沉默,张乐儿心中气愤,却不能说,只能用小锄头一个劲的挖着土。
过了一会,张沁儿才说:“娘,三婶,你们先放宽心,这个银子总能够谈谈的,何况也不是马上就要成亲的。”
杨氏叹了口气,说:“只能如此了,我们还是干活吧,赶紧挖好这些地,到时候只管播种,冬天才有菜吃呢。”
冯氏也收回神,默默的开始干活起来。
不多时,风呼呼的刮着,树林被吹的簌簌作响,紧接着就有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了下来,杨氏忙说:“咱们回家吧,下雨了。”
于是各自扛着锄头回屋去了,好在屋子就在附近,当张沁儿刚走到屋檐下,雨势就越来越大,珠玉之声不绝于耳。
杨氏整理了一下衣裳,就说:“你们姐妹休息一下,我去煮饭。”
待杨氏进了厨房,张沁儿坐在屋檐下,默默的看着雨势,福儿则乖巧的坐在她的身边。
张沁儿在犹豫,一方面她和张贞娘的关系不错,真心希望她嫁一个好人家,一方面她又不太想参合张家老宅的事情,虽然连氏和谢氏都占不了她多少便宜,但是想想和她们虚与委蛇就心情不爽。
只是张沁儿的脑海中总是浮现白玉芹那闪烁的眼神,她心底就越发不安起来,给张贞娘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怎么样呢?
吃饭的时候,张沁儿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说:“娘,要是明年没有下雨,我们就去老宅一趟,亲自问问,我总觉得不踏实
。”
杨氏就说:“有什么不踏实的?”
张沁儿说:“我是想,问清楚了,就去隔壁村看看,打听一下男方的为人和家里的人怎么样,不然这么贸贸然的把小姑姑嫁过去,总觉得不好。”
杨氏一愣,没想到张沁儿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够想到这么深远,一般说亲,男女双方都是要去对方家里瞧瞧,打听打听的,于是杨氏就说:“你这孩子就放心吧,你奶奶是什么人?她可精着呢!她虽然不喜欢你小姑姑,但是终究还是她的女儿不是?哪里会坑了自家女儿呢!你说的这些,她肯定都会事先打听好,觉得对方不错,才肯把你小姑姑嫁过去的。”
张沁儿一听这话,也觉得有道理,连氏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精明的很呢!只是张沁儿却不知道,连氏是一个家里横的人,一心只会算计把她当回事的家人,而对外面人和事却显得不那么精明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雨势才逐渐收住,虽然没有下雨,但是天空仍旧一片灰霾,让人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杨氏带着张沁儿往张家老宅那边走去,而福儿则放在张乐儿家玩着,穿过大半个村子,终于来到张家老宅,因为天气的原因,张志廉并没有去祠堂教书,而是在家里,此时他正坐在院子里,嘴里吃着炒黄豆。
张沁儿看见他,便打了一个招呼:“大伯好。”
杨氏也点头打招呼:“大哥,爹娘在吗?”
张志廉并不知道她们的来意,心想这会儿也不是交奉养银子的时候,于是就说:“在屋里呢。”
杨氏就要带着张沁儿去连氏的房间,张沁儿却说:“娘,你去问问奶奶的口风,我去找小姑姑玩。”
杨氏一想,才发现自己的确做错了,张沁儿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能够跟着自己去问这种事情呢?于是忙点头,应着:“你去吧。”
张沁儿走到张贞娘的房间外,喊了一声:“小姑姑,你在吗?”
张贞娘听到她的声音,忙走过来开门,说:“沁儿啊,你过来有什么事情?”
张沁儿仔细打量了一下张贞娘,见她和以往一样,而房间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先前张莲儿和张贞娘一起住,如今张志仁和张志礼兄弟两家都分出去了,家里空房子多了,张莲儿自然就搬了出去。
“我过来玩玩,莲儿姐呢?没和你在一起?”
“莲儿跟着大嫂出门串门去了。”张贞娘说着,招待张沁儿坐下。
张沁儿一愣,串门?谢氏串门还要带着张莲儿去?
于是好奇的问着:“大伯娘去哪里串门了?”
“是去村头的田家,听说田家两个儿媳妇手艺都不错,大嫂带着莲儿去学一学呢
!”张贞娘笑着说,又说:“沁儿你过来玩也好,往日里我总呆在房间里绣花,时间久了,也无聊乏味的很。”
张沁儿眼珠一转,便看到床边摆着一个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心中一咯噔,心想张贞娘这就已经开始准备嫁衣了?于是就问着:“咦?小姑姑怎么绣起鸳鸯戏水来了?往日里不是绣荷包什么的吗?”
张贞娘就说:“这是绣铺要求的,说再过不多久,县城里乡下都会有不少办喜事的,在乡下大家还能够随便准备些,县城里的人家可没有一针一线慢慢绣的功夫,一般都是去绣铺买一些绣品的。”
张沁儿心一松,半开着玩笑说:“小姑姑也不小了,没准奶奶都要开始给小姑姑挑选婆家了!”
张贞娘脸一红,低头说:“沁儿你怎么拿我开玩笑?这是还没谱呢,我如今身子骨不行,再说还没过及笄呢。”
“身子骨?小姑姑你身体不舒服吗?”张沁儿忙关心的问着,看张贞娘总是一副娴淑的模样,却忘记她身子骨的单薄了。
张贞娘脸更红了,支吾着说:“我其实也没事,就是……上次有一个婶子到我们家来,随口说了一句,她说……我太瘦了,将来会不好生养,婆家也不会喜欢的。”
张贞娘原本就是早产儿,又不受连氏喜欢,自小身体的底子就不好,经过去年的逃荒,整个人更是瘦成竹竿了,难怪别人会说这话来,这时候相媳妇,都要看身材好不好,屁股大不大,屁股大的,才好生养。
张沁儿又想昨天白玉芹所说的那话,又结合张贞娘自身的情况,就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张贞娘唯一的优势,无非就是张老头这个里正的女儿!
除此外,丝毫没有了,那么隔壁村的那户人家到底看中张贞娘什么呢?
“小姑姑,你每天晚上泡一些豆子,早上的时候磨浆过滤煮成豆浆吃,这样很养身体,对皮肤也好,我们都这么吃,你看我最近是不是胖些了?”张沁儿便推荐豆浆,这个是最方便,也是最便宜的,如今张家应该有很多豆子,也不愁原材料。
张贞娘仔细打量着张沁儿,发现确实变化了一些,惊喜的说:“是哟,感觉沁儿胖了些,脸色也白了些!”
张沁儿就笑着说:“最近天天往山里跑,要么下地干活呢,不然还能更白,等冬天的时候,就完全养好了,小姑姑你会煮豆浆吧?很容易的!”
因为怕张贞娘不会,于是张沁儿仔细的说了说整个过程,最后又说:“如果想点豆腐,只要家里备些石膏就行,下次三叔从县里回来,就让他带些石膏给你。”
张贞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不过她又担忧自己这样磨豆浆会让人反对,所以小脸上依旧不见多少笑容
。
张沁儿一看张贞娘的表情,就知道张贞娘在这里家里生活的也不如意,就说:“豆浆养人的这话,你先和莲儿姐说,然后要让大伯娘知道,就应该可以了。”
谢氏虽然不得连氏的心,一连几次做错了事情,但是在家里还是比张贞娘好些的,只要豆浆吃了对张莲儿好,谢氏肯定会出大力说服连氏的,既然张莲儿可以吃,张贞娘自然就不愁了。
张贞娘人虽然沉默寡言,对家里的情况却也是知道的,也觉得张沁儿说的是一个好办法,就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啪!”忽然从连氏房里传来一阵声响,听起来像是摔陶器发出的声音。
张沁儿和张贞娘对视一眼,忙出门朝连氏房里走去,走到门口时,就看到连氏手指着杨氏,满脸严厉的责骂着:“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好好一个儿子都被你这坏女人教坏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你算什么东西?”
杨氏满脸尴尬,她不过是委婉的说五两银子的添箱太多了,家里负担不起,连氏就忽然发作起来了,登时骂的她脸色躁红。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钱了……”杨氏忙解释着。
但是连氏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厉声斥骂着:“你没钱?那还送你那两个儿子去学堂读书?一个月要你们五百文,你们还给我哭穷,现在唯一的小姑子添箱的钱,还给我推推搡搡的,你这还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吗?别以为分出去了,我就治不了你了!”
杨氏越发委屈了,张志仁能够赚多少钱,连氏又不是不知道的,怎么好意思这么狮子大张嘴?他们家的银子难道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志仁一个月才一两多一点点,要给你五百文,还欠着东家的钱,是真的拿不出五两银子了!”
“拿不出?那就让你那两个儿子别上什么学堂了!我可听说了,县城里的学堂,一年都得五两多!你拿不出钱给你小姑子添箱,就有钱给你儿子读书吗?”连氏依旧不罢休,非要逼着杨氏答应给五两银子。
“奶奶!晗生和永安是你孙子,亲孙子!”在门外听的张沁儿实在忍不住了,大声提醒连氏的刻薄是多么的无理取闹!
而张贞娘也胀红着脸,看着连氏说:“娘,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添箱?”
张贞娘到底不是个蠢的,联想到今天张沁儿拐着弯试探她的口风,就知道大概是张沁儿在外面听说了什么,她着急的看着连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连氏厉眼一瞪,嗫嚅着,不敢再说。
“贞娘回屋去!”连氏先是呵斥着张贞娘,然后又指着杨氏,说:“好啊,都是你这个女人教出来的,沁儿一个孩子就都敢和我这个做奶奶的对着干了!杨氏,你可是好本事啊!”
“奶奶,我敬重你是长辈,可你也应该有长辈的样子!你信不信,我要是把你怎么对三叔和我们一家的事情说出去,十个有九个会说是你的错
!”张沁儿气急了,让晗生和永安读书,以后谋一个出路,可是她心心念念的事情,哪里能够让连氏这般搅合了去!
“好啊!你们这些个孽障!我要上衙门告你们去!把你们全部告到砍头!”连氏厉声斥骂,微颤着站起身,作势要朝外面走去,杨氏急了,忙拦住连氏,一面对张沁儿说:“沁儿,这是你该说的话吗?快给你奶奶道歉!”
张沁儿心中憋气,心想连氏真上衙门告两个儿子不孝,纵然她们要吃官司,难道连氏就开心了?这哪里是亲娘,这是仇人啊!
但是张沁儿也是明白一旦这样,对自身很是不利,于是忍耐着性子,正要道歉时,却见连氏挥手就打在拦着她的杨氏身上,一面说:“你别拦着我,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是白眼狼,不孝子!”
“娘,你让开!”张沁儿红着眼睛,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到这个时代之后,杨氏对她的维护之情,她冲上去将杨氏拉开,直勾勾的看着连氏,丝毫不怯弱:“奶,你去告吧!最好告的你两个儿子都死在牢狱之中!”
杨氏也没有想到张沁儿非但不道歉,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看着张沁儿,张沁儿却对她点了点头,说:“娘,我们回家吧,奶要是想告,就让她告!我们想阻止也是阻止不了的!”
眼看着杨氏被张沁儿说动了,连氏没有人拦着,面子下不去,这上衙门状告儿子不孝只是她顺口的威胁,哪里敢真进衙门?连氏胆子其实很小,和普通大众一样,都希望这辈子都不要进衙门的。
张沁儿可不管连氏的面子,扶着杨氏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看着连氏,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眼神异常的明亮,说:“奶,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和郑大人的儿子郑成凯可是好朋友,而郑大人可是刑房司吏,你这状子能不能进衙门还两说!就算进了衙门,我也可以让村里人给我们作证,我就不信村里的人都看不到我爹和三叔他们对你的孝顺!再说了,若是我们没事,那么你这个污蔑的人可是要受到惩罚的,我想大概是打个五十板子外加罚个百余两吧!啧啧,就是不知道奶一把年纪了,受不受的住这五十板子呢!”
“你!你!……”连氏气红了眼睛,她向来在家中说一不二,哪里想到张沁儿一个丫头敢在自己面前这般顶撞,真是恨不得上前扇她几巴掌!
张沁儿却不管连氏如何,反正如今已经分家,就算撕破脸也无所谓了,出门看到张贞娘还杵在屋檐下,满脸的不知所措,张沁儿不由得叹息一声,对张贞娘说:“小姑姑若是出嫁,我们家和三叔家自然会给添箱银子的,只不过各家给多少,得看各家的情况了。”
对于张志仁和张志礼来说,家中小妹出嫁,这笔钱是无论如何都是要给的,只是被人逼着非要给多少,就难免让人心中不悦了。
张贞娘看着她,眼神闪烁,似乎也没有想到张沁儿在面对连氏时,也能够那般厉害,她又是害怕,又是多少有些敬佩张沁儿的,她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句,随即回了屋子。
如今连氏正是气爆肺的时候,她这个不受宠的女儿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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