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张家老宅,谢氏正倚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二弟、三弟,你们真下了决定?”谢氏决定先试探一下他们的口风,心想,若是他们成功的说服了张老头和连氏,今后和马春花一家断绝关系,那么她也得趁势断了。
她算是看清楚了,马春花一家肯定在做某种事情,已经肯定是要走背运的,此时不断,等张志仁和张志礼两家都不理马春花一家了,那么马春花一家要吃要喝,找谁要?还不是找她要!
这个亏,她可不能吃的!
张志仁点了点头,不欲和谢氏多说,没再理会她,两家人径直进了上房。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来马春花的抽噎声。
杨氏眼神沉了沉,暗暗捏紧拳头。
推开门,就看到张老头半躺在床上,如今他一天有大半时间都是躺在床上静养的,连氏盘坐在旁边,马春花伏到在连氏的怀里痛哭,李先勇和李财宝坐在边上。
看到他们进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可察觉的变了变。
“爹,娘。”
“爷,奶。”
两家人给长辈们见了礼,便自寻地方坐着,凳子不够,张沁儿几个小辈就站在父母的身后,俨然形成一股团结的势力。
“爹,娘,你们可要给女儿我做主啊!今天我好心好意带着财宝去给沁儿祝贺,还花了大价钱给沁儿买了一支珠花,结果……呜呜。”
张老头无奈的瞟了眼哭的稀里哗啦的马春花,暗叹一声,虽然他生气,但是他还没有糊涂,知道以自己两个儿子的为人,是万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所以他打算听张志仁他们说说。
“老二、老三,你们怎么说?”
马春花一愣,心里暗恨,张老头居然没有一开口就骂张志仁兄弟,而是让他们说,一旦张志仁他们开口,事情的经过就瞒不住了。
果然,等张志仁和张志礼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后,张老头果然变脸了。
“胡闹!”瞪了马春花一眼,教训着:“你啊你啊!这儿女亲家的事情,讲究一个缘字,怎么能够这般胡搅蛮缠?以后财宝和沁儿的事,可千万不要再提了。”
“我也把话说明白了,我家乐儿是绝对不可能许给财宝的,今后什么娶乐儿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了。”张志礼紧接着说了句,得把态度表明了,省的马春花不死心,回头又设计张乐儿。
张老头见状,忍不住长叹一声,作为长辈,对于姑表亲那是喜闻乐见的,但是要是像这样亲事没说成,反而把亲戚间的情分都消磨光了,那可就不好了。
见马春花不答话,张老头就替她应下:“春花,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马春花委屈极了,怎么事情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呢?
她抬眼可怜巴巴的看着连氏,伸出手摇晃着连氏的手臂,说:“娘,你说说看,我家财宝哪里不好?怎么就配不上沁儿乐儿了?要他们这样嫌弃我?他们可都是我的亲哥哥啊!哪里有亲哥哥看不起亲妹妹的呢?”
连氏的脸色沉了下去,斥责:“就是!我看财宝挺好的,也对沁儿上心,那珠花我看了,可精致了,老二,你把沁儿嫁给你侄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乐儿呸了一声,指着张沁儿头上的白玉簪说:“好什么?上心什么?再好的珠花,能有沁儿头上的好?什么东西,也敢随便送,真是不害臊!”
屋内灯光有些暗淡,连氏眼睛有些花了,没怎么注意张沁儿几个姑娘头上戴的珠花簪子,此时被张乐儿指着,这才眯眼看去,发现那支白玉簪果然通体剔透,美玉无瑕,少说也要几百两了。
原本觉得不错的珠花,被这白玉簪一对比,竟然显得黯然无色了。
连氏尴尬的咳嗽了声:“不管价钱几何,你表哥总算是有心意的。”
不要脸的老东西!
张乐儿在心里嘀咕了声,正要再说时,张沁儿看了她一眼,制止了她。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很想问清楚,可以吗?”张沁儿看着马春花,问着:“我记得大姑姑一家刚来富足村时,身无分毫,衣食住行,都是靠咱们亲戚资助,这些且不说了,我只问,既然大姑姑一家有钱买这般贵重的珠花,为何还两次三番到我家拿鸡鸭蛋?前不久还捉了一对鸭子去?”
张志仁知道女儿的意思了,也问着:“上次你还向我要了二两银子。”
杨氏看了张志仁一眼,眼中有着埋怨,这笔钱张志仁可没有和她说。
张志仁刚说完,也反应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因为前不久,他对马春花心怀同情,又是亲兄妹,被马春花那么一哭,心想几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心软,就给了。事后怕杨氏不满,这才瞒着没说。
“也就是说,大姑姑你拿着我们家的钱,买了支珠花送我,我还得感谢你对吧?”张沁儿讽刺的笑着:“只可惜这份情我可不要,只求大姑姑一家今后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别三番五次的打秋风,偶尔给我们一点东西,我们还得谢谢你!”
“圣人有云:人贵有自知之明,别说我们看不起亲戚的话,就说李财宝哪一点配得上我妹妹?”晗生也态度强硬的站了出来,嫌恶的瞪了李财宝一眼,李财宝先前被郑成凯打了一通,现在脸上早已经青青紫紫,肿的不行,越发显得人猥琐没用。
“长辈还没开口,有你们这些小辈说话的份吗?”连氏在马春花的哀求下,厉声喝着,尖锐的声音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了。
“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们兄妹都是我肚子里生下来的,都我说了算!我看财宝就好,听话懂事又孝顺,有这样的女婿,老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今天你们当着我和你爹的面上,就把财宝和沁儿的亲事定下来,年后就成亲!”连氏当了一言堂,这话说的十分威风。
她在张家积威已久,语气中自然带着一股不可反抗的气势,震得众人心中怒气暗生。
“不可能!”杨氏一马当先的站了出来,态度坚决的说:“我就算留着沁儿做老姑娘,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嫁给这样的人!”
“你算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吗?”连氏立刻反击,心里怒气横生,这杨氏在以前可算是被她拿捏的丝毫不敢反抗的,结果这没几年都敢和她叫板了,真是胆子大啊!
“老二,叫你媳妇闭嘴!再说一句,我休了你!”
张志仁端坐着不动,额头青筋凸起,喘着粗气,静默了片刻,才坚定的说:“这门亲事绝对不可能!我不同意!”
“放肆,你这个逆子!”连氏顺手拿起身边的杯子,就朝张志仁砸去,眼看着杯子就要飞过来了,张志仁却依旧坐着不动,张沁儿和晗生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想把张志仁拉开,但是张志仁却阻止了他们。
“啪!”杯子砸在张志仁的额头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张志仁的额头顿时流下鲜血。
“志仁,你怎么了?”
“爹,你没事吧?”
杨氏张沁儿几个都慌了,看着张志仁头上的鲜血直着急。
身边的张志礼见状,立马想替张志仁止血,但是却被张志仁拒绝了。
张志仁顶着一头的鲜血,慢慢朝连氏走去。
一屋子的人都被张志仁头上的鲜血吓住了,张老头急的不行,喉咙一阵难受,想说什么却猛地咳嗽起来。
张志仁一言不发,走到连氏面前,连氏和马春花都被吓住了,眼底难掩惊慌。
就这么些功夫,张志仁的血已经流了很多,满脸都是血红一片,但是他的眼睛却格外的明亮,仿佛天上的星子一般。
在众人的围观下,张志仁默默的跪下,给连氏磕了三个响头,三声磕头声,整个屋子都能够听到,地上更是留下一堆血渍。
“娘,你的养育之恩,我会永记在心,但是有些事情,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大妹今日所作所为,已经超过我的底线,我若是知道有今日,当初我肯定不会去府城将大妹一家接回来的。”
马春花面色一变,骇然的看着张志仁,被他这般冷静而无情的话给镇住了。
“今天,当着爹和娘的面,我就把心里话说出来,奉养父母、友爱弟妹,我自问我做的很好,但是却落到今天这一步,不得不让我反思。虽然孩子们没说,但是我也知道我过于迂腐,过于心软了,其实不是我迂腐,不是我心软,只不过我心里有着爹娘和兄妹,我总想尽我可能的满足大家,却不知道我不可能一直满足大家。”
“以兄长的身份,对大妹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以岳父的身份,不客气的说,我看不上这样的亲家!既然娘和大妹执意如此,这份亲情就此断了吧!今后奉养父母,我依旧会做,但是逢年过节,我便不来了,你们二老保重。”
说完,竟然不等连氏和张老头的反应,长身而立,推开门走了出去。
杨氏他们担心张志仁头上的伤口,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