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便就是当家花魁凤彩衣,凤彩衣穿着件彩色裙衫,一头乌黑的秀发高高束起。她腰肢如蒲柳般纤细柔韧,胸前却是鼓鼓的饱满,鹅蛋脸型,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一双凤眼微微眯着,嘴角泛着笑意。
这样瞧着,不论是容颜还是气质,她都是当之无愧的花魁。
老鸨花妈妈见是凤彩衣说情,眉间微微攒起一丝疑惑,但到底是给凤彩衣面子的,只挥了挥手,那围着的一群壮汉便就走开了。这边花妈妈又笑说:“怎么彩衣,莫非你认识这两位小公子?”
凤彩衣抿唇说:“认识,妈妈,今儿我便迟些出来,现儿就带着两位公子去我的房间。”说完也不等花妈妈同意,只轻轻甩了甩挽在手臂间的腰带,轻盈转个身就走了。
她走路姿势十分曼妙,莲步轻移,腰肢轻扭,上身却是纹丝不动。
姚善宝跟秦枚都是小色女,两人四只眼睛直直盯着凤彩衣背影看,直到凤彩衣姑娘身上消失在了回廊尽头,她们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花妈妈将两人那副馋兮兮的神色都瞧在了眼里,心里打了一百八十个弯了,便只笑道:“既然是彩衣姑娘的旧识,两位公子便就楼上请吧,”
姚善宝从腰间摸出一把折扇,故意显摆着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然后大步就往楼上跑去。秦枚见状,朝着花妈妈得意一昂头,也大步跑走了。
房间里,凤彩衣将身边伺候着的一个小丫头挥退出去,兀自坐在一边煮茶。
这彩衣姑娘如此热情相邀,姚善宝跟秦枚倒是心里有些打起鼓来,不知道这位姑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不管卖什么药,她一定是卖如意郎君解药的,为了阿昼跟小谢,姚善宝也是会拼死一搏的。
姚善宝才欲抬手敲门,像是有一阵风儿吹过一般,门自动大开。姚善宝跟秦枚皆是身子一抖,然后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互相用眼神打气,然后缩着脖子就进去。
凤彩衣已经煮好茶水,又拿起桌子中央的茶杯来倒茶,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两位姑娘,昨儿那位公子怎生没有来?”凤彩衣没有转头,只一边倒茶一边轻声问,待得将茶水倒好了,她才微微侧眸,目光定定落在姚善宝身上,一会儿又将目光落向秦枚。
看来还真的是高人,原来她早就看出自己是女子了,姚善宝暗暗想。
“莫非彩衣姑娘跟柳公子是旧知己?”此番既然被识出身份来,姚善宝倒也不怕了,只淡定从容地往一边坐下,微微含笑望着凤彩衣,只在等着她的回答。
凤彩衣敛眸道:“虽然不是旧相识,但我瞧柳公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就多问了一句。”微微挑起凤眸,笑意更深地望着姚善宝道,“怎么,我提柳公子,似乎姑娘不太开心。”
她想到了昨儿晚上那一幕,她可是亲眼瞧见那位柳公子去牵眼前这位小娘子的手的。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情侣没有见过,那位柳公子对眼前这位小娘子是何居心,她可是一眼就瞧得出来。
不过,男人可是没一个好东西的,就算柳公子再如何喜欢眼前这位姑娘,还不是会来这风花雪月之地。她倒是想瞧瞧,他们二人到底能够如何情比金坚,到底能不能经得住考验。
凤彩衣在想什么,姚善宝自然看不透,不过她也不需要看透。
凤彩衣说她跟柳相生是一对,她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只是将问题滚回去。
“哦,既然彩衣姑娘跟柳公子似曾相识,那么跟谢公子呢?”姚善宝单手撑着下颔,嘴角含着浅浅笑意,模样煞是娇俏可人。
秦枚听得她说小谢,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手掌狠狠在桌子上猛地一拍,两道柳叶弯眉微微拧起,生气道:“说!你跟小谢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为了你竟然要毁我的婚约?”漂亮的眸子在凤彩衣身上脸上扫来扫去,就是不肯承认她比自己漂亮,昂着头说,“肯定是你迷惑他的,小谢才不会瞧上你呢,你又不比我好看不比我温柔,小谢若是舍我选你,那他真是瞎了眼了。”
越说越起劲,秦枚继续昂头道:“我告诉你哦,我跟小谢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几岁掉的牙身上几颗痣,我都知道。”将头继续昂着,“不过,如果他真是瞎了眼选你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不过,那也得是我踹了他,而非他不要我。”
秦枚说得盛气凌人,那凤彩衣虽然面上没有什么,但是眸光里隐隐涌动着一团火焰。
她的眸子很漂亮,水盈盈的,如三月湖里的春水一般。此番眸光又攒着火,水火交相映衬,更是衬得她妩媚动人。
秦枚没有注意,姚善宝倒是眼睛直直盯着凤彩衣瞧,见她眼中似乎涌动着怒火,不由一惊。莫非这彩衣姑娘真喜欢上了小谢?若只是逢场作戏,就算听得秦枚说这些,她也不该会生气。
还有,小谢说是凤彩衣给他落的毒,那她为什么要落毒给小谢呢?难道真的是瞧上小谢那副皮囊了?说不通啊,虽然小谢容颜俊俏,可是这京城里长得好看的少年公子多了去了,不可能好巧不巧就选中了小谢。
还有,小谢说是这位姑娘偷偷潜入谢府去给小谢下的药,她怎么会有能力进得去的?
这些都是疑点,姚善宝牙齿紧紧咬唇,作痛苦的思考状。
凤彩衣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表露心声了,立即回神道:“哦,你是说谢公子,他倒是我这里的常客。”一边说着,一边微微蹙起眉心来,摆出一脸不理解的样子,“怎么,谢公子竟然为了我,要毁你的婚约?”
秦枚胆子大,但是心思不细腻,经不住挑拨。凤彩衣这几句话一说,她便就更炸毛了。好在一旁的姚善宝眼疾手快,在她再次发癫之前,紧紧将她给按住了。
姚善宝偷偷给秦枚投去一个眼神,然后转过身面对着凤彩衣的时候,笑着道:“彩衣姑娘,既然你知道我们是女儿之身,招呼我们来你的房间是何意?”
凤彩衣端起桌上的茶杯来,浅浅抿了一口,忽而笑了起来。
“我若是不带你们来,你们此番早就被花妈妈打出去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放下茶杯,眼波微转,轻声道,“我知道柳公子昨儿带着两位姑娘去了晴芳姑娘那里,两位姑娘觉得晴芳姑娘琴技如何?长相……又如何?”
秦枚想要跳起来说晴芳姑娘可比你好得多了,却被姚善宝给按住了手,姚善宝微微笑道:“若是论容貌,晴芳姑娘确实比不上彩衣姑娘。不过,若是论气质跟才艺,你们倒是不相上下的。”
凤彩衣只微微点头,倒是没再说什么。
姚善宝道:“我听晴芳姑娘说,你们之前感情很好,不过后来你夺了的花魁后,就渐渐与她疏远了。”说完状似是垂了眸子,其实余光一直瞟着凤彩衣那里。
凤彩衣道:“人各有志,她只想安安静静稳稳妥妥过一生,我可不想。所以我争取了花魁之位,而她,依旧做这的一名普通艺妓。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向往的生活,有自己的追求,我不插手她的生活,她也没有必要怪我毁了当初誓言。”
姚善宝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可是据我所知,彩衣姑娘是同晴芳姑娘前后脚来的,彩衣姑娘刚来的时候琴艺舞艺都不甚好,就算是前一段时间,姑娘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艺妓,是什么导致彩衣姑娘有这么大的变化的呢?”
凤彩衣微微瞥了姚善宝一眼,随即只将目光扫向别处,她声音很轻地说:“因为我曾经喜欢过一名男子,那男子也喜欢我,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可是后来他却变心了,他不要我,所以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过那般平庸的生活。”她望着窗外热闹的街市,想到过去的种种,她眸光变得温柔起来,但那温柔的目光没有持续多久,只一会儿的功夫又变得狠戾,再变就是冷落疏离。
看着她目光变化如此复杂,姚善宝心间隐隐有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待得她想要去抓住那个念头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刚刚想的是什么了。
她只觉得,眼前这位彩衣姑娘,真的是跟沈晴芳口中的彩衣姑娘一点不同。
就算是为情所伤,也不可能变化这般快。而且,姚善宝觉得她那种眼神、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成熟妩媚的气质,真的一点不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还有的。
如果她的感觉是对的话,她觉得眼前这位彩衣姑娘该是看透人世万物,好似有些心如死灰的样子。
但偏偏她又是风情万种的当家花魁,她跳舞的时候,那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蜜意。姚善宝想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
当然,凤彩衣也没有给姚善宝继续想下去的机会,只收回目光送客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走吧,也放心,花妈妈看着我的面子,不会收你们银两的。”
秦枚还赖着不肯走,撂了一句狠话:“小谢是我的!”
她一字一句宣示着自己的主权,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姚善宝向着凤彩衣告辞,追着就出去。
姚善宝走到门口的时候,侧过身子去,只透过门缝去偷偷打量凤彩衣。
那凤彩衣此时端端坐在屋内,有些发呆的样子,姚善宝还是有那种感觉,她觉得在这位彩衣姑娘身上真的看到了数种不同的气质。她忽然想到了那位面摊老板说的话,有些客人觉得彩衣姑娘娇俏清纯,有些却觉得她妩媚动人。
姚善宝垂眸想了会儿子,但是一时也摸不透什么,只能选择改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