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善宝眼珠子滴溜转来转去,突然眼睛一亮,立即站了起来:“师父,跟您老人家商量件事情,您要是答应了,等徒儿回来后天天给您做好吃的。”
方无视撇了撇嘴巴,有些不信:“徒儿,你说的话为师咋觉得有些不信了呢?”
姚善宝嘿嘿笑了几声,蹦跶着就跑到方无视身边,凑到方无视跟前道:“师父,您放心吧,徒儿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赢得比赛。只不过,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还请师父答应我。”
“什么要求?”方无视鼓着嘴巴看着姚善宝,总觉得这丫头说的肯定不是啥好事儿。
姚善宝道:“是这样的师父,如果君深来找您,问您我的去处,您千万别告诉他啊。”
“为什么?”
姚善宝双手抱在胸前,一边走来走去,一边嘀咕着道:“我去参加比赛,其实最主要的也不是想得名次。当然,能赢得比赛这是最好的了,但更主要的,我还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总之,师父,现在我有些话不方便跟您说,您老人家就帮我这一个忙吧,回头少不了您的好处。”
“罢了罢了。”方无视挥挥手,说道,“你们小两口子肯定是吵架了,反正我老头子也管不着,我老头子现在只要每天有肉吃有酒喝就好。”
姚善宝嘻嘻笑着道:“待徒儿衣锦还乡,一定少不了师父您的酒肉钱。”
方无视摸了摸胡子,双眼冒光,顺便狠狠咽了口口水。
姚善宝从方无视那里拿了代表安平县去祁州比赛的文件后,就去逛街买东西去了。她知道,暗中一直有人在跟着她,虽然说是张君深特地派来保护着她的人,但是她总觉得这样被人盯着一点不自由。
想了想,姚善宝决定,得摆脱这群人才行。
身上还有上次萧家给的十两金子,当然,代表县里去省里参加比赛,县里也给了一笔银子。
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后,姚善宝绕到一个摊位前,那个摊位是卖镜子的。
摊子前卖铜镜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妇人见到有客人上门了,立即推销着说:“姑娘,买个铜镜吧,俺们家铜镜质量好,还便宜,才十个铜板。”
老板说的什么姚善宝倒是没在意听,只听到老板说什么十个铜板,姚善宝笑了笑,看这卖铜镜的妇人也不容易,大热天的还在摆摊子,从怀里便掏了十个铜板给她。
旁边卖胭脂水粉的见了,也开始推销起来:“姑娘,瞧您长得这般水灵,应该不少小伙子上门讨亲事吧?呵呵呵,这女人啊,还是得保养,你买点我们家的胭脂吧,我们老秦家的胭脂,可是又便宜又好。”
姚善宝举着铜镜,看似是在照镜子,其实是在暗中细细打量着身后那几个人。
听得卖胭脂水粉的向她推荐胭脂,她灵机一动,笑着问:“那你这胭脂多少钱一盒啊?如果便宜了,我多买几盒,我家姐妹可多了呢。”
“呦,便宜便宜,咋能不便宜呢。”卖胭脂的少妇笑得眼睛都没了,顺手就捡了最贵的拿了几盒来,递给姚善宝说,“姑娘,你用这样的,保准你的小脸啊……比那剥了壳的鸡蛋还嫩!”
姚善宝看都没看,直接拿了过来,丢进身上背着的那个布袋子里,问道:“总共多少钱?”
卖胭脂的少妇见姚善宝这么痛快,脸上一直保持笑容,缓缓伸出五个手指来:“不贵,总共五十个铜板。”
姚善宝惊道:“这么贵?”
那少妇说:“姑娘若是觉得贵,这样吧,我算你便宜一点。”一咬牙,一跺脚,伸出四根手指头来,“四十个铜板。”
“三十个铜板。”姚善宝似是漫不经心地讨价还价。
那少妇说:“姑娘,你若诚心想买,就给我个诚心价,三十个委实太少了。这样吧,我看姑娘你长得这么讨喜,我就再下点狠心,跟你要三十五个铜板,怎么样?不能再少了,俺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再少就吃不上饭了。”
姚善宝没再还价,只掏出三十五个铜板递给那少妇,少妇接过铜板后,又使劲将姚善宝给狠狠夸了一遍。
就在姚善宝爽快地花了四十五个铜板买下铜镜跟胭脂水粉后,旁边卖耳坠的、卖发簪的,甚至捏泥人的都喊着姚善宝过去买。
姚善宝见着什么都喜欢,一时之间,周围一拥而上挤上来很多人。
姚善宝抱着脑袋挤在最中间,然后奸笑了两声,就猫着腰从人群中挤开了。
不远处,两名穿着便衣的隐卫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前帮助夫人赶走那些难缠的市井妇人。
其中一个见围上去的人越来越多,提着刀就想上前去,另外一个拦住说:“再看看吧,夫人聪明着呢,肯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主公临走前,夫人跟主公闹别扭了。主公要带夫人回京,夫人不肯去,为此还跟主公吵了一架呢。夫人不喜欢被人跟着,所以,我们要悄悄跟着。若是惹了夫人不高兴,回头主公会生气的,再看看。”
“你说的也对。”之前的隐卫说,“我刚刚观察了四周,根本没有可疑人物,还是不要惹夫人不开心的好。”
两个年轻人一直躲在墙角边,直到围在一起的那群人渐渐散去,直到不见了姚善宝的身影,他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夫人呢?”一开始说要找夫人的那个隐卫紧紧握住腰间刀柄,紧张地问另外一个,“你刚刚看见夫人往哪边走了吗?”
“没有看见啊……”另外一个则一直抓着脑袋,急得原地直跳脚,“一定不会走远,一定就在这附近,我们分头去找找。”
姚善宝躲在一边一直注视着那两名隐卫的一举一动,直到见那两人行色匆匆地跑远了,她才拍了拍胸脯,伸出两根手指来做了个“耶”的姿势。
姚善宝知道,如果自己此番再回家的话,肯定有更多的隐卫候在那里。所以,家,她肯定是不能回了。至于张家老两口,她出门的时候有跟他们说过,是进城跟着师父学徒去,老两口应该不会担心。
从安平县往祁州去,只要一路往北便行,姚善宝算了算身上的银子,划拉出一锭银子来,打算用来租一辆马车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从这里租马车去省城肯定不便宜,钱还是省着花的好。
举起那面铜镜,姚善宝照了照,心里思量一番,便去了万花楼。
青天白日的,万花楼也不热闹,姚善宝走进去的时候,只几个姑娘在练习唱曲子。几人一见到姚善宝,都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她,显然是觉得奇怪,莫非还有女子自己找上门来的?
红绸认识姚善宝,一眼便认出了她来,亲热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我跟你说姑娘,珍娘多亏了你了,自从吃了你托人送来的药,珍娘已经好很多了。”
姚善宝点了点头,笑着说:“珍娘人呢?”
“在楼上呢,我带你去。”红绸扭着肥肥的屁股,瞥了绿裳一眼,微微扬头道,“让开!”
绿裳扭了扭腰肢,娇笑着说:“哎呦,红绸姐姐,你是从哪里骗来了这么一位漂亮妹妹啊?这等姿色,要是进了我万花楼,珍娘的头牌可就保不住了。”说着就要伸手去碰姚善宝的脸,“来,妹妹,往后大家可都是姐妹了……”
绿裳话还未说完,手腕便被姚善宝给捏住,疼得她嗷嗷直叫。
红绸笑道:“绿裳,我可告诉你吧,这位姑娘身份可不简单,你敢打她的主意?哼哼,就等着衙门里的人来捉你吧。”说完对着姚善宝道,“姑娘,我带你去珍娘那里,别理她!”
姚善宝抿唇微笑,松了手,朝着绿裳眨了下眼睛,蹦蹦跳跳跟着红绸上楼去了。
珍娘因为得了花柳病的缘故,所以不便接客,但是万花楼的妈妈见她病情好转了,又开始逼迫着她接客。珍娘已经想好,她不能一辈子都呆在这种地方,若是有机会,她会给自己赎身出去的。
虽然没有接客,但是几乎每个晚上都会隔着一层帘子,坐着弹琴。
她琴技很好,万花楼里的客人,一半以上是冲着珍娘的琴声来的。
姚善宝进去的时候,珍娘正坐在房间里抚琴,见到红绸领着姚善宝,立即笑着站了起来。
“姑娘。”珍娘看着姚善宝,就跟看着救命恩人一般。
姚善宝仔细看了看珍娘的脸,见脸上的暗疮消除得差不多了,又卷起她的袖子,看了看手臂。手臂上的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看来,那副药还得继续吃几个疗程才行。
“珍娘姐姐,我看你好像好了不少,这些日子觉得身子可有不舒服?”姚善宝见珍娘病情好得挺快,心情不错,因此脸上都挂着笑容。
珍娘亲热地拉过姚善宝的手,眼眶里有泪花,激动地说:“一直在按着姑娘给的方子吃药,如今已经好得多了,真是谢谢姑娘。”说着便俯下身子,要给姚善宝鞠躬行礼,却一把被姚善宝拉住。
姚善宝抓了抓脑袋瓜子,有些别扭地说:“师父常常教导我,医者仁心,医治病人是我的职责。所以珍娘,你真不必这样的。”
旁边红绸也很开心,一把将珍娘按坐了下来,笑着道:“珍娘,我都说了你是命中有福之人,你还不信?瞧瞧,瞧瞧,遇到贵人了吧?往后可不许你再说什么生啊死啊的丧气话了,你要给我好好活着。”
珍娘说:“是啊,好好活着,活着多好。”
姚善宝说:“珍娘,我这次来,其实除了看看你的病情,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姑娘尽管说。”珍娘眨了下眼睛,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打开自己的妆奁说,“我差点忘了,该是付诊金的。”
“不是这个。”姚善宝一把按住她的手,说道,“我不是来要钱的。”她看着珍娘,有些犹豫地问,“记得上次在公堂上的时候,你好像易容成了柳府大少奶奶的模样的,我想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珍娘道:“我曾经有过一位客人,他是外地来安平县做生意的,我跟他好过一段时日,那个易容丹,也是他给我的。”似乎想到了伤心往事,珍娘神情有些恍惚起来,微微转头望向窗外,“他喜欢听我弹曲子,还说我不像风尘女子,倒像是他梦里梦见过的。我当时什么都不懂,一心想着他会帮我赎身,不过,后来他走了。走之前来过万花楼一次,说他做生意失败了,不能够替我赎身了,但是毕竟好过一场,就给了我几颗易容丹,说是稀奇罕见之物。”
红绸跟珍娘关系一直很好,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她一直觉得是那位商人骗了珍娘。
“什么做生意失败了!珍娘,他的鬼话你也信?”红绸瞥了珍娘一眼,摇着头说,“这些臭男人,最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了,指不定是他在家的母老虎知道他外面有相好的了,所以他怕了。哼,珍娘,也就你单纯,不但相信了他,还给他凑齐了回乡的路费。要是我啊,早一个窝心脚将他踹飞了,哪里还由得他在我跟前花言巧语的啊。”
珍娘低头静默着,片刻才缓过神来问姚善宝:“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姚善宝眯眼笑道:“珍娘,如果你还有易容丹的话,可否给我一颗?”
珍娘有些吃惊,因为她觉得,一般想要易容的人,都是长得不好看的。像姚姑娘这般相貌出众的女子,也需要易容么?
“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姚善宝耸了耸肩肩,直言道:“是这样的,我要出趟远门,不过,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谁。所以来请珍娘帮忙,希望珍娘可以帮得到我。”
“原来是这样。”珍娘笑着道,“若是出远门,姑娘这副容貌着实不太方便,这样吧,你等等,我可以帮你。”
半个时辰之后,从万花楼后门走出来一位其貌不扬的女子,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蓝底白花的粗布衣裙,脸倒还算白皙,就是五官长得有些对不起人。眼睛太小了,鼻翼上还有几颗雀斑,鼻子有些塌,嘴巴稍稍大了点,只是那双眼睛,倒是挺传神的。
姚善宝易容成功,从腰间摸出那柄铜镜来,站在大太阳底下照了照。不错不错,她对自己现在这副容貌很是满意。想着,现在别说是隐卫了,就算是张君深本人站在她跟前,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掐指算了算时辰,又抬头望了望天空,想着如果想今天出城的话,得抓紧时间,说不定还能趁着天黑之前赶到驿站住上一晚上。
三个月之后,祁州城外的大岗村,一群人正围在村口大树下的水井边。
村民们伸手对着一边指指点点的,其中一个人嘴里嘀咕着说:“没得救了,没得救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掉进井里去的?你们瞧,手指都发白了。”
一位穿着淡紫色棉布裙子、长相平庸、村姑扮相的少女背着药箱,挤到一群人中间,看了看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的人,立即说:“你们赶紧让开,要让空气流动起来。”
一边说话的功夫,一边已经是放下药箱,弯腰蹲在那落水者跟前了。
伸手探了探,发现并没有死,虽然鼻息比较微弱,不过是缺氧的缘故。
这样想着,少女立即站起身子,板着脸严肃地说:“都让开!快让开!让到一边去,我可以救活她。”
村民们一听说眼前这位姑娘可以救活赵家赵三花,又见她确实是带着药箱的,都纷纷让开。
少女见状,赶紧施救,她骑在落水女子身上,伸手有节奏地按压落水女子胸口处,隔断时间又口对口地往落水女子嘴里吹气。
旁边村民们见了,都纷纷指着该少女,摇头道:“伤风败俗啊,真是伤风败俗!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女子竟然亲另一个女子?这像什么话!”
另外一个说:“哎,谁让这赵三花长得漂亮呢,不但咱们村里未婚男子个个都想娶她,连一个女子都这样,哎!什么可以救活她啊,我看这位女大夫是个骗子!”
少女一心施救,才懒得去管其它的呢,一直在坚持给落水女子做人工呼吸。
终于,本来一动不动的女子吐了口水出来,这才转移了村民们的注意点。
“咦,还真救活了?”
“这是什么厉害的法子?还真是奇了怪了!”
少女见看到了希望,继续坚持着,直到落水女子大口大口吐出了胸腔中的水后,少女才停了动作。
“呦,你们看,赵三花醒了!”
“是啊,是啊,赵家三闺女醒过来了!”
“神医啊,可真是神医啊!”
落水女子见自己又活了,很是激动的样子,一把扯住少女的手,跪在地上说:“谢谢姑娘,多谢姑娘。”
少女摆了摆手,没说什么话,背着药箱就要走。
“姑娘请留步!”刚刚被救的女子,哦,也就是赵三花,在少女跟前跪了下来,先是磕了一个头,然后说,“姑娘医术这般高明,请姑娘去救救我家四妹,我家四妹生病了,一直在发烧。”
少女是大夫,作为一个大夫,听说有病人,自然不会不管。
她抬头望了望天,见天色已晚,此时就算能赶到祁州,怕也是进步了城的。
“快带我去看看。”少女一边说,一边已经是快步往村子里走去。
这里是一处破旧的茅草屋,茅草屋跟前蹲着一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小女孩,小女孩见着赵三花,口中喊着“姐姐,姐姐”就跑了过来。
赵三花是赵家老三,前头两个姐姐已经嫁人了,后头还有两个妹妹。几位姐妹花娘亲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只是,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
茅草屋里,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位妇人跟一个小女孩子。
妇人的小腹高高隆起,很显然,是快要生了。小女孩则面色潮红,侧着身子,趴在破草席子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活是死。
“四妹!”赵三花见自己妹妹赵四花已经晕了过去,吓得立即跑了过去,一把抱着妹妹,哭着说,“小四儿别睡,姐姐给你请了位好心的大夫了,姐姐请着大夫给你治病了。”
见姐姐哭了,刚刚蹲在外边墙角的小女子也跟着哭了,一双干枯如柴的小手轻轻摇晃着已经昏厥过去的小女孩:“四姐四姐,你快睁开眼睛看看五儿,四姐四姐,你要是睁开眼了,五儿就将爹爹田埂边捡的花生让给你吃。”
少女见小女孩好像病得不轻,走过去说:“让我先给她把把脉。”
赵三花赶紧拽着赵五花,给少女腾出位子来,见少女正认真地在把脉,她随手抹了把泪水问道:“大夫,我妹妹她怎么样?”
少女皱着眉心说:“营养不良,再加上惹上风寒,所以发烧了。好在还算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赶紧抓着方子去抓药。”
赵三花伸手接过少女开的方子,垂眸看了眼,不过她看不懂,只问少女道:“大夫,治好我妹妹的病,得多少钱?”
少女抬眸望了赵三花一眼,淡然道:“要想完全医治好你妹妹的病,只这些药是不够的。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杀只老母鸡给你妹妹补补身子。”转头又望了眼床上的孕妇跟小女孩,她站起身子说,“这样吧,刚好我晚上想借你们家住一宿,这粒碎银子算是付了住宿的房钱,拿去抓药吧。”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赵三花一边弯腰道着谢,一边嘱咐赵五花道,“五儿,你去大伯家里借点米来,姐姐去抓药。在家等姐姐,姐姐回来了你跟姐姐去山上挖野菜去。”
赵五花看着赵三花手上的碎银子,眼睛亮亮的,但一想到这是给四姐买药的,眼中那点星光又灭了,只点了点头。
赵三花走了之后,大床上的妇人有气无力地望着少女:“姑娘,真是好人啊,姑娘救了四儿,我们一家子以后做牛做马报答姑娘。”她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望着少女,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叫秦榕。”
秦榕是她本来的名字,既然换了张脸,就得换个名字。这三个月以来,她都是用的秦榕这个名字,四处行医治病。
大岗村里住着三四十户人家,家家户户,大多靠着几亩薄田种些水稻跟时兴的蔬菜过活。
村子里还有一个池塘,如今还没有到农忙时节,承包了池塘的村民们就会打些鱼拿去集市上卖。
整个大岗村,只有赵姓一户人家。
太阳渐渐下山,打田里干了一天活的村民们,也都扛着锄头往家走了。
赵二柱扛着锄头走在田埂上,手上还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心里想着,今天晚上婆娘跟孩子们有得吃了。
迎面撞上同村的村民,那村民见这赵二柱还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想必是不知道自家三闺女落水的事情。
“二柱,才干完农活啊?”那村民笑着跟赵二柱打招呼。
赵二柱是个老实人,不怎么会说话,只闷头憨憨笑着,算是打过招呼了。
那村民跟赵二柱擦肩而过,走远了一小段距离,又回头说:“二柱,回家看看你家三花吧,也不知道为啥,你家三花掉到村口那井里去了。”
“你说什么?”赵二柱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必是胡诌的,我家三花怎么会做那种傻事呢,不行,我得回家看看去。”
姚善宝正坐在茅草屋子外面煎药,旁边赵五花蹲在一边,眼巴巴看着药。
“我四姐喝了这个药真的就能好了吗?”赵家姑娘长得都好看,赵三花娇艳明丽,这个赵五花也是长得水灵灵,就连屋子里躺着的赵四花,都是眉清目秀的。
姚善宝一边用扇子扇着火,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对啊,你四姐喝了这药,病就会好了。”
赵五花望着姚善宝,很是羡慕的样子,她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说:“你好厉害,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当大夫。”
“好啊。”姚善宝无所谓地说道,“等你长大了,如果我们还有缘见面的话,我就教你医术。”
“爹!”赵五花见自己爹爹回来了,立即站起身子来,指着姚善宝说,“爹,四姐有救了,三姐给找了大夫来,就是这位女大夫。”
赵二柱急着问道:“你三姐人呢?”
“在厨房里做饭呢。”赵五花见自己爹爹神色不对劲,有些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爹,怎么了?”
赵二柱也不回答女儿的话,只将锄头放在墙角边,然后闷着头往厨房里去。
厨房里,赵三花正在做饭,她让五花去大伯家借了米,自己又去山上挖了草药。一粒碎银子给四妹抓了药后,还剩了点,她想着家里的几只母鸡已经不下蛋了,便去买了几个鸡蛋。
见自己爹爹回家了,赵三花一边炒菜一边回头说:“爹,晚饭马上就好了,您先去洗洗手吧。”
赵二柱背着手,沉着脸走到赵三花跟前,闷声道:“刚刚听村里的金牛说了,他说你跳井了是咋回事?”
“爹,我不愿意嫁给那个傻子。”说到这事,赵三花明显很生气,手上动作也快了些,“家里现在的日子虽然苦了些,可有我在,不会叫四花五花吃苦的。我知道爹的想法,那傻子家有钱,你想过好日子,便拿女儿去卖钱!”
赵二柱沉沉叹息一声道:“三花,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爹爹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再说了,那张家的傻子虽然人傻了一点,但是模样却是俊得很,况且他也喜欢你,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爹你别说了,总之旁的怎样都行,就是这事没得商量。”赵三花道,“爹你明明知道我跟阿河哥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就愿意嫁给阿河哥!再说了,阿河哥已经去城里赶考去了,若是中了举人,他就会娶我了。”
赵二柱跺了跺脚道:“那杨家为了给杨河攒银子念书,早将家底都翻了,再说了,就算这杨河真是走了运气中了举人,他还不得再进京赶考去?你以为进京赶考那么容易,哪来的银子?到时候,他们家哪里会有彩礼钱给你?”
“爹你别说了。”赵三花麻溜地炒完一盘子野菜,盛了起来,手上端着野菜,望着她爹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后果无论是甜是苦,我自己都认了。爹,你要是再逼着我嫁给张家那傻子,我就死给你看。”
“你这孩子……”
姚善宝蹲在外面,将厨房里父女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这样的场面是那么的熟悉。
也不知道君深现在怎样了,宫廷里四处都是勾心斗角的,不知道他能否周旋得过来。
吃完晚饭后,又下起了大雨,刚刚还晴好的天,说起风就起风。
赵家的破茅草屋子里四处漏雨,姚善宝只缩在一角,想要看会书的,可是茅草屋里的光线太暗,她根本看不清书上的字。
没有事情干,时间又太早,睡不着觉。姚善宝便趴在桌子上,呆呆地望着外面如注般的倾盆大雨,想着事情。
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到了半夜,雨就停了。
雨刚刚一停,四周蛙蝉立即呱啦呱啦叫个不停。
第二天一早,姚善宝道别赵家人,背起药箱,进城去了。
祁州省城要比安平县热闹繁华得多,姚善宝一进城,便被城内繁华的景象所吸引。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天空瓦蓝瓦蓝的,天色一朵云彩都没有。
姚善宝想了想,得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将肚子填饱了,下午再去找事情做。
就近找了家面馆吃了一碗三鲜肉丝面,觉得味道还不错,再加上昨天晚上她根本没吃饭,饿得不行,一口气连吃了三碗。
吃完三碗面,她几乎腰都直不起来了……
店小二望着姚善宝,笑着道:“这位姑娘,可还要再来一碗?”
“呃!”姚善宝没忍住就打了个嗝,摇摇头说,“不用了,本姑娘已经吃饱。”又问,“总共多少银子?”
店小二点头哈腰道:“一碗面条三文钱,姑娘一共吃了三碗,那就是九文。”
姚善宝吃得实在太饱了,没忍住又打了个嗝,从腰间挂着的布包里掏出九文钱来递给店小二。
“姑娘好走。”店小二依旧笑着,点头哈腰的。
姚善宝抓住他问道:“这里哪边有医馆?”
“怎么,姑娘生病了?”店小二说,“姑娘若是生病,那可就不巧了,今日城里的大夫都被请去知州府去了。”
姚善宝微微惊讶,问道:“怎么,知州府是得病多少人?需要请一个城的大夫去治病?”
店小二左右瞄了几眼说:“是许知州的公子,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别说是城里的大夫了,就连各地进城来参加医术大赛的大夫,也都是束手无策,没有一个能够救得好许公子的。”
姚善宝手指摩挲着下巴,大脑飞快转了转,她倒是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病,能叫一个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打定主意后,姚善宝打了个响指,笑意盈盈问道:“请问知州府往哪里走。”
知州府大门口,姚善宝背着药箱刚准备要往里走,两个守门的侍卫便将她拦住了:“大胆民女!这里是府衙,岂是你一个刁民说进就能进的?”
姚善宝指了指自己的药箱说:“两位小哥,我是大夫,贵府公子不是生病了嘛?我是来给贵公子治病的。”
“就你?”两个守门侍卫互相望了一眼,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伸手推着姚善宝,“走吧走吧,姑娘,要是别人来骗银子还像些,你一个黄毛小丫头懂什么医术?我可告诉你,你这些把戏我可见多了,别以为你背个药箱我就相信你是大夫了。”
姚善宝说:“别人治不好的病,不一定我也治不好啊?总得给个机会吧?你们两个不给我机会,是不是不想你家公子病好啊?”见两个守门侍卫还是不听,她一边抓起一只手,给两人把起脉来,然后扬唇一笑,指着其中一个说,“哈哈,你肾虚,回头晚上搂着老婆睡觉的时候可得注意一点。”
又指着另外一个,眯眼笑道:“至于你,身上的毛病可就不少了,你有口臭狐臭脚臭。还有,你肯定没娶媳妇,哼哼哼,也难怪了,这么不讲个人卫生的人,哪里能讨得到媳妇。”
两个守门侍卫一听,立即就松了手,两人互相望了望,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姚善宝道:“你真是大夫?”
姚善宝理了理被推搡乱掉的衣裳,昂着头说:“自然!本姑娘看过的医书,可比你们吃过的盐还要多!”挺直了小腰杆,一手背负在身后,一手往前伸了伸,说道,“请前方带路吧。”
知州府里,环境清幽雅致,姚善宝进去的时候,又见一位花白胡子老大夫灰头土脸出来了。
许府一位家丁将姚善宝引进一所院落,才走至院子门口,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妇人。
那家丁说:“容嬷嬷,这位是今天最后一位大夫了,麻烦嬷嬷带着进去。”
听到家丁叫眼前妇人容嬷嬷的时候,姚善宝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那容嬷嬷板着脸,严肃道:“有什么好笑的?”她人虽然站着没动,但一双眼睛却是已经在姚善宝身上瞟来瞟去了,见她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禁皱起眉来,“这哪里来的小丫头?竟然敢骗到知州府来了,来人啊,给我带出去。”
姚善宝将手往前面一伸,赶紧说:“慢着!”
“大胆!”容嬷嬷大声呵斥一声,身子虽然还是站得纹丝不动的,但是头上插着的一支金钗晃来晃去,在阳光照射下,显得特别耀眼。
果然叫容嬷嬷的就是不一样!
姚善宝立即陪着笑脸说:“容嬷嬷,您老真的误会了,我不是骗子,我是听说贵府公子生病了,我是来给贵公子治病的。”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伸出手来,轻轻摇着容嬷嬷袖子说,“既然我都已经进来了,还请嬷嬷行个方便,呆会儿我要是医治不好,您再派人将我叉出去也不迟啊。可是,万一我要是能够医得好呢?我要是能够医得好,你却没给我这个机会,贵公子岂不是错失良机了?”
容嬷嬷虽然抿着唇没说话,但是她眼珠子转了转,表示她动摇了。
姚善宝立即又凑了上去,微微劝着说:“嬷嬷,救贵府公子要紧,可不能再耽误功夫了。”
“跟我进来吧。”容嬷嬷转了身,领着姚善宝往院子里走去。
姚善宝还没走进房间,只才进了二门,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杀猪一般的干嚎声。她侧耳听了听,心中只觉奇怪,这人的声音好生熟悉啊。待走到屋内,看到那瘫软坐在地上干嚎的年轻公子时,她微微一愣,随即抿唇露出一丝笑意来。
------题外话------
猜猜这位公子是谁?之前出现过的\(^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