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翌抿着嘴,站在傅太医身边,隔着人群看着夜萤。
不患寡而患不均。
他也第一个想到了这句话。
果然,前人智者的话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一看夜萤办的这件事,就知道了。
傅太医心中有点着急,若是要处理好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眼前的端爷一出面,就足以镇住场面了。
可是傅太医看端翌并不出想头露面的样子。
是了,端翌的心眼,在夜萤这里只有针尖一般大,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帮着夜萤是不可能了。
那臭大头兵,即贴着夜萤,还要每日到夜家喝药,还要在晚上替夜萤巡防,种种,这么让人心塞,而夜萤也无不应允,竹马的威力果然大啊!
这种情况,让端翌替夜萤出头,可能吗?
不过,傅太医却猜错了端翌的心事。
心里固然有气,但是那个小女人,从头到脚,从外到内,实实在在只是他一个人的。
你赵子获再怎么故意亲热,也只能眼馋罢了。
端翌相信,夜萤还是有分寸的,绝不是轻易乱来的女人。
就象夜萤和他相处那么久,就算他救了她的命,对着他这位救命恩人端大哥,夜萤始终也是以礼相待。
以后眼馋夜萤的人只会多了去,傅太医不是说了吗?夜萤得了他的雨露滋润,日后怕只会越来越妖娆了,窥觑她的人会越来越多,他顾得过来吗?杀得完吗?
端翌现在只想看看,夜萤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还想看看,柳村的村民,本性如何?值不值得让他和傅太医开办学堂,耗费宝贵的心力……
值不值得,他的小女人,这么劳心劳力,为柳村付出。
赵子获刚把嘴挪开,夜萤便微微侧开点身子,除了端翌,她还真不习惯别的男人这么靠近她。
夜萤没有看到,远处的端翌看到这一幕,忽然嘴角往上勾了一下。
傅太医下意识地摇了摇鹅毛扇:咦,好象气温有所回升呐!
呃,宝瓶这个臭丫头,拿他的扇子去给赵子获扇药炉,好象被火星崩了一角呐!
心疼!
心疼那只贡献出毛的鹅!
“奶奶,把棉被给我吧,您老要棉被,孙女我给您做,做个十二斤的新棉被如何?”
夜萤徐徐图之。
“十二斤?臭丫头,你骗我吧?”
夜奶奶将信将疑,眼睛斜斜地看向夜萤。
她手里的这床新棉被,至多八斤,她一掂量就出来了。
八斤的新棉被已经不错了,一家人挤在一起,加上是新棉花,肯定非常暖和。
当然,如果是十二斤的新棉被,那随便都能把人捂出汗来。
“奶奶,我怎么会骗你,过年前,咱家要搬新宅,打的都是十二斤的新棉被,你若是把这被子抱回家,咱家也没地方搁啊?”
夜萤只能先哄哄。
“这不是不要钱的吗?现在那些没棉被的人都领完了,剩下多的放着也浪费,不如分给大家嘛。”
夜奶奶还是觉得有便宜不占是傻瓜。不过语气已经和缓了不少。
一想到要住新宅,那崭新的家俱、崭新的被褥……她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全都散开了,舒服得不得了。
“夜奶奶,你家还差这床棉被啊?都说夜老二家现在发达了,盖了新宅,孙媳妇也是村里一等一富得流油吴家的,我可听说,这棉被是贫困户才领的,你想做贫困户吗?”
村里的刘铁匠走过来,笑嘻嘻地道。
夜里正向他暗中竖了下拇指。
夜萤瞥到了,心里不由地暖暖的。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战斗。
大家都在努力。
赵篾匠拖着根从山上刚砍下来的毛竹正好走到这里,看到夜奶奶手里抱着一床棉被,笑嘻嘻地道:
“哟,赵奶奶,你帮着给贫困户分棉被啊?真是个大善人,我在山上都听说了,今天镇里的商户们,给村里的贫困户送棉被来了。
真是好事一桩,我家虽然没分到,也觉得三清镇更有人情味了。”
被赵篾匠一说,夜奶奶不禁老脸一红。
“啊,这个,那个,是啊,我是帮着分棉被来着,呵呵。”
她干笑两声,讪讪地走回棉被堆放的祠堂前,把棉被放回了原地。
夜里正又对着赵篾匠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不巧,这一个举动又让夜萤瞥到了。
她还以为赵篾匠真的是自发来的呢,看他的表情语气,那么诚恳,呃,群众演员还挺入戏的。
可是,她的心里,怎么还是感动满满的呢?
那是背后有依靠的感觉。
遇到事情,有人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不让你孤独无依。
端翌身上的冰寒释放完毕,傅太医手中的鹅毛扇摇得愈快了。
看来,没他们什么事了。
村民们都散去了。
嗯,只要有一个好的带头人,村民们不论怎么样,还是可以教化的。
不患多寡患不公。
只要一个“公”字,就能服众。
“夜奶奶,你身为长辈,也来给大家帮着分棉被,真是带了个好头!”
赵篾匠拖着毛竹,边走边赞道。
夜奶奶脸上一片绯红。
哎哟,好久没脸红过了。上一次脸红,还是出嫁时,被夜爷爷挑开红盖头的时候。
原来,被人夸也会脸红。
味道还挺不错的,象找回了年轻的滋味。
夜奶奶脸皮挺厚的,转瞬间已经完成了对自已的心理建设,对,她就是来帮着分棉被的。
村民们四散开来,夜奶奶也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夜萤轻吁了口气,分棉被危机被悄悄化解了。
不过,下一次,她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做砸了,是一整个村子分崩离析的事情。
还是按劳分配公平合理。出多少力,拿多少工分。
端翌眼神愈发幽深。
忽然,他对无所事事的傅太医道:
“看来,开春以后,学堂可以办起来了。”
“啊?学堂?”
王爷这话题转得太急,傅太医一时没反应过来。发棉被关学堂什么事啊?
“剩下的棉被、棉袄,先收到祠堂里,妥善保管,公中开个会,看谁家特别难的,再进行适当分配。”
夜里正觉得这些棉被、棉袄放着也是个祸害,总招人念想,便开腔道。
话都放出来了,众人自是无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