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仁这一问,倒是真的把殷怀瑜给问住了。
“什么原因不原因的……学钢琴还要有什么原因么……”良久煌太子是这般嘀咕了一句。
“渍渍,渍渍……”周广仁砸着嘴,一脸不苟同的叹气,“可惜你老师早早离世,不然定不会让你变成这么一个空有弹奏技巧的空架子。”
老先生一边说着,这手还上下指了指殷怀瑜。
周广仁说话是比较毒的,这一点,身为老先生学生之一的关粟早已习惯,只是老先生在评价殷怀瑜的时候却有些言过其实。
说殷怀瑜的弹奏就是空架子,显然已经完全把他从七岁学童甚至是钢琴十级学者的群体中给拎了出来,放到专业领域里去对比评价了。
可是不管殷怀瑜多么的天才,这也是不合适的。
老师……是有些着急了吧?
殷怀瑜从琴凳上站起来,仰头看向周广仁,“那老先生弹钢琴,是为什么?”
周广仁这老眼一亮,脸上立马就神色飞舞了起来,嘴一张,竟是夸张的吐了一个英文单词,叫,“li……ke!”
“你不喜欢音乐么?不喜欢钢琴么?不喜欢这一个一个琴键对应出来的琴音么?不喜欢经由你的手把琴谱上死的音符变成生动的,活泼的么?”老人家的表情极为丰富,排比陈词,澎湃激昂,双手一会儿张开一会儿收紧……
然而老人家的生动表演在殷怀瑜的面前,那就真的是和对着一个木桩子没多大差别。
“……”殷怀瑜目光直直的看着他,就见周广仁深吸一口气,说的话,手里的动作都跟着戛然而止。
不过……算了,经过昨天的接触,周广仁已经稍稍有些了解殷怀瑜的性子了。
收起表演!
“咳咳,不喜欢么?”
殷怀瑜眼珠子动了一下,瞅了一眼自己身边的钢琴……
周广仁此时都已经伸长了脖子,一双老手情不自禁的在胸前握紧,就盼着这学童能说上一句喜欢,老人家期待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就见殷怀瑜收回视线,依旧平静的看着老先生,波澜不惊道,“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关粟在一旁听得都为周广仁心疼。
“这,这,这怎么会没有关系?”
“我觉得这世上大多数事情,也不是喜欢就能做好,不喜欢就做不好的吧。”
“你你你,你上哪儿学的这么个歪理?小小年纪的,就搁这胡说八道!”
“我妈妈很喜欢跳舞,但是她跳来跳去也就那样儿,她不太喜欢学术,但她现在是个教翻译的大学老师。”
殷怀瑜几乎是一秒都没有多想便举出了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周广仁眨了眨眼,咽了下口水,对上殷怀瑜不苟言笑的小脸,脑子一转,问,“所以你觉得就算不喜欢弹钢琴,就算没有对音乐的这份热爱,你也能弹的很好?”
“我已经参加了十级考试,很快成绩就会出来,到时候就有结果了。”
周广仁双手背在身后,气的是直吹胡子,瞅着殷怀瑜,“你这孩子是真不可爱!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这么一板一眼的……你老爸小时候也没你这么讨厌。”
“说对了理,就招人讨厌么?”
“你你你,你哪儿说对了?”
“我哪儿说错了?”
周广仁给气的眼睛都红了,只能在心里暗叹若是自己再年轻个二十岁,口舌伶俐,反应灵敏,怎么会被个七岁学童怼的怒火烧心?
到底是老了呀……人不服老是真不行!
“好!既然这样,我带你去个地方!让爷爷我好好的给你长长见识!”
周广仁说完,关粟倒是愣了一下,忙问道,“老师,这是打算带怀瑜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你去和他爸妈说一声,就说孩子我带走了,晚饭后给送回来!”
老爷爷话一撂下,瞅了殷怀瑜一眼,“不过小朋友,你敢不敢跟老爷爷我走这一趟?”
“有什么不敢的?”
“成,那咱就出发。”
殷怀瑜本就是伶俐果断的性子,跟着周广仁就出了君苑,关粟和殷时修夫妇说完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这一老一小两个身影了。
跑了好一会儿才追上这一老一小,粗喘着气对这两个连步伐快慢都要暗自较劲的一老一小道,
“我这个中年人还走不过你们这一老一小,想想都是无地自容。”
“咝,这老的和小的就一定比不过你们中年人?”
“不不,不是……老师,您就别把火气蔓延到我身上了吧。”关粟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殷怀瑜看了眼关粟,这个在世界音乐舞台上演奏的钢琴家,到了周广仁老先生面前,低三下四的和什么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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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还算得明媚,殷怀瑜和周广仁同坐在车上,这车里的氛围多少就有些……尴尬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不就知道了,问这么多,担心我把你卖了?就你这不讨人喜欢的样子,按斤算,人家都不愿意买。”
“老爷爷,你真的话很多。”
“你这是嫌弃老人家话多?小朋友,我今天就好好给你讲一讲,为什么老人家话多……”
“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外婆话都很少。”
“哦?那你外公呢?”
“……”殷怀瑜说完前面一句话就已经很后悔了。
“改天我见着你外公,我就向他告状,就说你嫌弃他老人家话很多。”
“幼稚。”
“你不幼稚,所以你不讨人喜欢!”
关粟听得头都炸了,而一旁开车的司机这车开的都有点心不在焉了,只觉得这小孩子和周老先生可太逗了。
路程不算近,约莫开了五十多分钟,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殷怀瑜站在面前这个竖着高高铁栅栏的铁门跟前,望着门边上挂着“欣欣孤儿院”的牌子。
“孤儿院……”
“是啊,孤儿院,走吧,小少爷。”
周广仁俨然一副到了自己地盘上的姿态,大摇大摆的就往里头走。
殷怀瑜抿着唇,面无表情的跟上。
两人没走几步,就见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迎了出来,“周老!您怎么来了?”
“我带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臭小子过来开开眼界。”
“……”
“我的宝贝淘淘呢?”周广仁突然搓着手,笑眯眯的问着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