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实告诉爸爸,你今天都去哪儿了,为什么擅自跑出幼儿园,都见了谁,都做了什么,行么?”
肖小昂人就缩在肖言的怀里,手紧紧的攥着肖言的衣服。
巨大的恐慌感让他一时间不敢轻易开口……肖言嘴上说着不会不要他,可肖小昂想,如果现在真的如实告诉肖言,他找殷时修是为了让殷时修把苏小萌还给他们,肖言一定会更生气……
小家伙一想到这一点就瑟瑟发抖。
于是……
“我,我就是想出去散散心……”肖小昂闷在肖言的怀里,喃喃着继续说道,“我不想待在幼儿园里,就想出去走一走……”
“小昂,你要和爸爸说实话,你真的就因为“散心”这样的理由就从老师和其他小朋友们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
“恩!”
肖小昂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站在路边拦出租车,拦了好几次,他们都欺负我是小孩子,出租车司机都不愿意载我,还好后来有一个好心的司机阿姨肯载我。”
“那你去哪儿散心了?”
“双双和我说过他爸爸是殷氏集团的大老板,双双说他很酷,我就想去见见他……”
肖言眸子眯起,心下的怀疑很重。
“然后他就见你了?”
“没有,我在那一块儿待了好久,一直到晚上我打算回家了,就碰到他了,我说我叫肖小昂,然后叔叔就知道了,他知道肖言你,说苏小萌常常跟他说起过咱们。”
肖言眉头扬了扬,“然后呢?”
“然后他就问我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这来。”
“我说我跟我爸爸吵架了,就不想待在幼儿园里……”
“再然后呢?”
“再然后他就问我饿了没有,肖言,我是真的饿了,就跟他一块儿去吃饭了,他带我去了一家特别好的餐厅。里头的披萨比必胜客的还好吃呢!”
肖小昂仰起那双又红又肿还泛着水光的眼睛,盯着肖言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
“肖言……你不相信我了么……”肖小昂眨巴着眼睛,一脸委屈的看着肖言。
肖言虽心想小孩子不至于能这么骗人,可又一想到肖小昂不是一般孩子,这孩子贼起来有多出人意料,他也是领教过的。
“爸爸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爸爸真的觉得很奇怪,你好好的怎么会想起来去找双双的爸爸……”
肖小昂小心脏一紧,忙往肖言怀里一钻,“肖言,我错了,我以后不管去哪里都会主动和你说的,你不要再生我气了行么?”
小家伙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肖言就算心里有所怀疑,也拿他无可奈何。
如果到了这份上,这小家伙还是要和自己说假话……肖言心里苦笑,那只能说明他这个父亲做的太差太不合格了。
肖言抱着肖小昂,手摸着他的小脑袋,一遍一遍的轻轻抚摸着……
肖小昂平安无事的回家,肖言担忧的心放了下来,可是失去肖小昂的恐惧却更深了。
可能正像蒲杨所说,他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让肖小昂和苏小萌见过之后还“致力于”培养他们俩的感情?
是他错误的以为血缘并不会产生什么心灵感应,那样迷信的认知,他这个信奉科学的外科医生是不相信的。
任何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他都不相信。
是他错误的觉得这些年过去,殷时修夫妇对那个“早夭”的孩子的记忆已经逐渐淡忘……
即便肖小昂眉心有一个醒目的胎记。
是他错误的自信自己当年的那一个小小的心机就可以让苏小萌和殷时修认定他们的孩子是个女婴,而非男婴。
他不知道殷时修和苏小萌有没有怀疑到肖小昂的身世问题,但随着肖小昂和殷家人的接触越来越深,他的这种恐慌感也在不断的加深。
肖小昂去见殷时修了……
他说是自己的一时兴起,可这中间究竟有没有什么人推力?肖言不敢断定,但起码知道这种可能性大的无法让人忽视。
说不定哪一天这层窗户纸就被捅破了……
肖言实在不擅长勾心斗角,实在不擅长在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里做那根被认为最关键的一根线……
所以哪怕他已经有预感他有可能会失去小昂,却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快到让他不得不叹服那个男人的敏锐和能力。
“小昂。”
“昂?”
肖小昂吸了下鼻子,应了肖言一声。
“爸爸很年轻,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才二十岁。”
“……对啊,肖言,你比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年轻帅气多了!”
这一直都是肖小昂引以为傲的地方,殊不知有这么年轻的一个爸爸,也会成为被其他人诟病和质疑的点。
然肖小昂不管,他就是觉得自己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小昂三岁时才和肖言一起回国,在此之前在美国生活,也许是那里的环境影响,肖言教小昂说话的时候就对他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肖言,可以不用像别人一样叫爸爸。
肖小昂就是一个喜欢特立独行的人,就和很多当地的大孩子一样,会直呼父亲的名字。
回国以后,国内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叫自己的父亲爸爸,小昂是“誓死”不随大流的,便这么一直直呼肖言的名字。
而这其中,可能也有年纪的原因。
比起其他的爸爸,肖言实在太年轻了。
“小昂,你知道,人都是会长大的,但是没有人是可以一天就长大的。”
肖小昂眨巴着眼睛认真的听着,努力去听懂肖言这会儿说的每一句话。
“就像你今天会犯错一样,爸爸也会犯错。”
“……”
肖小昂想了想后,点了点头,特别特别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恩,你一定要和蒲杨结婚就是犯错……”
虽然小家伙这话说的特别特别的小声,但肖言还是听到了,轻轻笑了一下,
“也许吧。”
他喃喃着,而后继续对肖小昂道,
“以后,也许……爸爸是说也许……会有很多很多的人说爸爸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犯了一个对某些人来讲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也许爸爸也是的确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但你要记住,哪怕是个错误,爸爸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小昂,爸爸真的很爱你……”
不只是因为愧疚才抱养你,不只是因为自私才不放你走。
“呼……呼……”
肖言的话顿了下来,安静的客厅里是一个孩子还有一直小狗相叠着的呼吸声。
他低头,肖小昂小小的身体伏在他腿上,傻傻的睡着了,他的眼角湿润着,脸上泪痕满布。
父子相处五年……不管别人怎么看,起码他们父子之间不曾有过什么跨不去的嫌隙和隔阂。
而现在……他已然不敢确定这一点。
他和蒲杨已经领了结婚证,法定意义上,蒲杨就是肖小昂的妈妈,无论肖小昂愿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起身,把肖小昂抱进了他的房间里,看着这小家伙躺在床上还喃喃的喊着他的名字……
“肖言,肖言,肖言……”
肖言温润如玉,笑容向来暖人,肖小昂迷迷糊糊间睁眼,眼前便是肖言疼爱他的目光,这目光让他放心,让他感到安全……
小昂从来没有告诉过肖言……
他常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人恶狠狠的说,这个孩子就是妖怪,他本不该活在世上,他克死了自己的母亲,他眉心的胎记就是恶魔的印记……
梦里,他四处乱窜,有好多好多的坏人追着他,追着他喊他小妖怪,喊他小混蛋……
他常常哭喊着肖言的名字,常常喊到声嘶力竭,可是肖言却不在。
梦的尽头有一个人站在那儿等他,他以为那是肖言,可每次跑过去,那都不是肖言的脸,那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转醒后永远都想不起面容的陌生面孔。
为什么……不是肖言呢……
肖小昂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没一会儿,他便又进入了那个梦境,他挣扎着害怕着恐惧着,以至于小小的身体在床上不停的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跑到了梦的尽头,又是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他拼了命的跑了过去,这次,那个人蹲了下来,他朝他伸手,轻轻喊了一声,“小昂。过来。”
肖小昂抬起头,那人的脸清晰了起来,不再陌生——
“双双的……爸爸……”
双双的爸爸又说了句什么,但是他却没有听清……
————
肖言把肖小昂送进了房间后便回了自己的卧室,蒲杨已经洗好澡,人还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还好么?说了么?今天去了哪儿?”
蒲杨问,心里是忐忑的,只是面上没有露出来。
肖言没有回答蒲杨,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睡觉吧,累了。”
“……我也很担心他,你不告诉我,我哪里睡得着啊?”蒲杨觉得肖言现在这个反应让她心里挺虚的。
肖言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随口道,
“你会担心他么?就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好么。蒲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