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妃与妙贵人相约去寿宁宫向太后问安。
“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二人齐声道。
太后眼里掠过一丝讶异,“起来吧,你们来得倒是巧啊。”
逊妃陪着笑:“太后说的正是呢,臣妾恰好是在半路上遇到的妙贵人,一问才知她也是去向您请安的,就搭伴一块儿过来了。”
太后望着怜翘淡声道:“也难怪,过去好歹也是主仆一场,感情比起别人来到底亲厚些。”
妙贵人并没有如太后所愿,露出尴尬之色,而是不动声色地低头饮茶。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闲话,逊妃本来就心厌逢场作戏,茶喝了一半,她就起身准备告辞了:“打扰那么久了,臣妾也该走了。”
怜翘见状也站了起来。
太后却不紧不慢地回道:“逊妃既然累了,就早些回去吧,怜翘留下来陪哀家就行了。”
“是,太后。”怜翘答得毫不意外。
逊妃一走,太后就当即冷下了脸色:“今天你和逊妃到寿宁宫,是为了向哀家示威而来的吗?”
怜翘容色恒然:“太后何出此言,方才逊妃姐姐已经说了,为了给太后请安而来的。”
太后蹙起了眉头:“你在哀家面前还想抵赖什么,可别忘了你是怎么做上的这个贵人,是哀家给你机会、抬举的你。”
怜翘牵起一抹诡异的笑:“奴婢岂敢忘记太后的恩典。”
“那你怎么还敢和逊妃一起同舟共济了?”太后厉声斥责道。
怜翘扮作无知懵懂道:“太后不是常说,后宫里要以和为贵,姐妹间要和睦共处的。”
太后冷哼道:“你倒开始给哀家打上哑谜了?哀家着实小看了你,原本我以为你不过是贪图富贵,想要过过做主子的瘾罢了,现在看来,恐怕你根本就是和逊妃一伙儿的,之前你用来要挟哀家的秘密怕是逊妃先于哀家已经得知,并且率先收复了你,你们俩究竟在算计哀家些什么呢?”
“怜翘实在听不明白太后的意思,这么高段的谋略恐怕只有像您这么心思缜密的人才能想的到吧。”怜翘不以为然道。
太后微微叹息着:“哀家之所以扶你一把,一是念在你够伶俐,二是念你对至如始终如一的情意,可如今的平步青云到底蒙蔽了你的双眼,没想到你还是辜负了哀家的冀望,也寒了至如丫头的心啊。”
太后试图用苦肉计攻破怜翘的防线,但此刻面对太后这个杀人凶手,怜翘心里再也激不起半丝涟漪了,看着她满口的仁义道德,怜翘恨不得立刻对她剖白真相,质问其所作所为。
太后见怜翘不说话,揣度着兴许方才的话奏了效,便趁热打铁道:“当初你是哀家一眼相中的人,哀家可是一直想着要好好栽培、扶植你的,如今皇上对你也不错,哀家也替你高兴呢。”
怜翘忍无可忍,只道:“太后您相中的一直的是尚仙,不过是通过我做你的眼线,尚仙不想为你所用,如今我亦不想再成为你的棋子了,只是可惜了您一直以来的良苦用心了。”
太后低头拨弄着琳琅护指:“看来你是铁了心地要站在逊妃那边了?”
怜翘沉吟了片刻,方道:“太后不是说我好歹服侍过逊妃一场,自然对她多少有些把握,可若是和面面俱到的您站在一边,我实在是自叹弗如,这对我来说太冒险了,对您也是。”
二人的谈话结束得不欢而散。
晚膳的时分,尚仙才回到了心亦斋。门前照旧放着一个灯笼,从祎衡府邸回宫来的这几天,尚仙总是能收到各种新鲜的玩艺,若是天黑了,就摆个描了画的走马灯笼在门前,若是白天,就送鲜花制成的提篮,每每还都附上一张花笺,有时候是几句诗,有时候是俏皮话,她心知是司涵远送来的,为了纾解自己的心情,只是这么多天,倒是只见他的礼物没见他的人,尚仙心里也有些奇怪。
正出神呢,门被轻轻叩响了。尚仙归置好了灯笼和花笺,才开了门。
“绿芜姐姐,你怎么来了?”尚仙高兴地问。
绿芜拉着尚仙的手道:“我来自然是皇后娘娘有请了。娘娘特意命我来找你,去裕锦宫用膳呢。”
尚仙拗不过性急的绿芜,没有多问便跟着她走了。
裕锦宫。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尚仙俯身道。
皇后还是那么春风拂面,搀起了尚仙道:“这儿又没有外人,我们姐妹就不必如此外道了,本宫知道你明日不当值,今日就在这儿好好陪陪姐姐吧。”
“奴婢遵命。”尚仙疑虑得看着司曼柔。
绿芜高高兴兴地把菜一个个都端了过来:“今天这么些美食都是为姑娘一人做的,姑娘待会儿可得多吃点啊。”
皇后往尚仙碗里夹了一块鱼:“可不是吗?我们姐妹好久没在一块儿聚了,今儿你可得给姐姐面子,多吃点才好。涵远正巧儿出了京城办差事,也只有妹妹你能做本宫的知音了。”
尚仙点点头,有些担忧道:“看姐姐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司曼柔自斟自饮起来:“我贵为国母,有什么可愁的,妹妹多虑了,来,陪本宫喝一杯。”
尚仙夺过了酒壶,绿芜冲口道:“皇上好久没和娘娘一起进膳了,娘娘每日都做了一桌好吃的,可是左等右等皇上也不到,还有上次娘娘送去的那锅参鸡汤,皇上也……”
皇后接着绿芜的话道:“其实我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后,也不是要和她们争风吃醋,而是恨我自己不能让皇上爱上自己。以前皇上总是在我这儿用膳,尽管从不留宿,但我也多少安慰些,可如今他连这点义务也不愿意尽了。一直以来,我都知道皇上对我有感激、有愧疚、有心疼,但偏偏就是没有爱情,我就是恨这一点,因为这一点,就好像所有皇上对我的好都是为了赎罪还债一般,直到我当上了皇后,成了皇长子的母亲,这一切也好像九九归一了,皇上可说是对我仁至义尽了,而我若还有什么不满,就是贪得无厌了,世人不就是这么看的吗?”
尚仙疼惜地用丝帕拭去皇后眼角的泪花,司曼柔又接着说:“你还记得我中毒时,曾经和你说过,不愿意解毒吗?”
“当然记得,要不是皇上知道了,您还执意不肯呢。”尚仙回想当日的情景感慨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当时那么坚持吗?因为我死了或许就能一辈子留在皇上心里了,而我生下的龙裔就会时时刻刻地提醒着皇上我是为了顾全大局而牺牲的,皇上必定会更爱这个孩子,把亏欠我的都补偿在孩子的身上。”皇后幽然地说着。
“那后来为何姐姐又改了主意呢?”尚仙不解道。
皇后浮起笑容道:“因为我没想到皇上得知真相后,会那么自责和愧疚,那时候他一有空就来看我,生怕我离他而去,那段日子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我实在很享受那种感觉,我怕死了以后再也没机会感受到这一切了,所以恨不下心来,另外也是舍不得孩子,身为一个母亲有谁会舍得离开自己的亲身骨肉呢。只是当时的我,太过于自私,把你牵扯了进来,还利用了你,为此我心里很不安,你不会怪姐姐吧?”
“宫里有谁不是互相设计的,相比其他人的手段,姐姐的这点私心实在算不上什么了,至少没有害人之心,何况说到底你也是受害者,我又怎么会怪你呢?”尚仙赶紧安慰道。
“你不怪我就好。”皇后深情地望着尚仙。
“好久没看见初为了,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又沉了?”尚仙见势转移了话题。
“绿芜,让奶娘抱初为过来吧。”皇后吩咐道。
奶娘抱着哭闹不止的初为走了进来,尚仙见状赶紧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已经睡下了,给吵醒了所以才这么闹个不停啊?”
奶娘焦急道:“奴婢正想禀报娘娘呢,大皇子今日一直就这么哭闹着,总是不肯睡呢。”
皇后忧虑地看着尚仙:“这可怎么办好啊,妹妹?”
尚仙忙道:“姐姐莫慌,让我来瞧瞧。”
说完,尚仙抱过了孩子,细细看了以后道:“可能是惊了风了,有些咳嗽,身子也有点烫,八成是发烧了,赶紧派御医来看看初为吧,我如今的身份也不好下方子,况且我那儿只有救命用的药,这一般的药材还得去太医院找。”
“奴婢赶紧去通知皇上,再去请太医来。”绿芜说完,转身欲走。
皇后却截道:“直接去太医院请太医就行了,不必惊动皇上了。奶娘你先带着皇子,进内房躺下吧。”
“是,奴婢遵命。”二人齐声回答,离开了皇后的视线。
尚仙在皇后耳边轻道:“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事关重大,为何不去告之皇上呢?”
皇后平静道:“为儿的病只是小事罢了,犯不着兴师动众,不想让皇上觉得我是用孩子来牵绊他,皇上尽的义务已经够多了,再多我也承受不起了,我现在只想当好我的皇后,当好一个母亲,我不能再靠着皇上施舍的关怀过活了,那样的我是令人不齿的,也将万劫不复,以前的我已经一去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