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过后,梁府夫人又筹划着接待新姑爷回门。少箬为这场喜宴着实劳了神,也落了好名声,梁苑苑这位新媳妇心里领不领情不说,至少明眼人是十分称赞少箬的,就是梁师道,也特地的花了银子给少箬添了一整套头面首饰,慰劳她劳苦功高。
待她忙过这一段,又狠狠歇息了两天,便施施然领着儿女、丫头回了一趟桑府。这时候已然是四月份的仲春时节。
少筠这段日子足不出户,天天躲在家里养清闲。听闻小外甥们来了,忙赶到李氏的上院里去,要逗逗小外甥。
这一下上院里挤满了丫头仆妇,热热闹闹的满是说话的声音。大约是许久没有开心的事情,李氏看着一屋子的人,不禁眉开眼笑:“好长的日子没有这样高兴!还都是自家贴心的人!竹叶子,你忙的这一场喜宴哟!满扬州府的人都夸你贤惠周全!哎呀,怎么不多歇两天?”
“我想着二婶了!好容易回家躲一回清闲!二婶好歹疼疼我不是!”
李氏和少箬径自说话,少筠则在一旁圈着枝儿、侍菊抱着宝儿,一处凑趣。少原一进门瞧见了连忙赶过来,在侍菊怀里把宝儿夺了过来,惹得宝儿咯咯地笑、侍菊哇哇的叫:“少爷!您轻着点儿,别吓着宝儿小少爷!”
少原嘿嘿的笑,只抱着宝儿一下颠上一下颠下的,叫宝儿兴奋的哇哇大叫。
李氏瞧见了,也顾不上少箬,只捂着胸口:“原儿!你别跟他玩过了!仔细颠了他的肚子、闹得他不舒服!”
少原原本就是个清秀的文弱少年,也不过三两下就累了。他只带着宝儿坐到清漪身旁去,又靠在清漪身上:“娘,宝儿可喜欢我这样颠着他,是不是啊,小宝儿?”
宝儿叽呱乱叫,兼手舞足蹈!一屋子的人笑了个倒仰。
少原喜不自禁,一手抱着宝儿,一手又攀着清漪的脖子,嘀嘀咕咕的对清漪说耳语。清漪听了一脸的娇羞,只用手肘推了推少原:“少爷!仔细摔了宝儿小少爷!”
少原又是一笑,反而更凑近了清漪一点,又说了一句什么话,更惹得清漪满脸通红,咬着牙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筠眉尖微微一蹙,正要说话,那少箬便站起来说:“小竹子,你带枝儿去你的竹园瞧瞧去。奶妈,你抱了宝儿喂点奶,别叫他饿着了。”
少筠听了姐姐的话便站了起来,然后扫了一眼她母亲,发现李氏正瞅着少原清漪两人,嘴角微微笑着。她心里有底,让侍兰拉着枝儿,退出了上院。
枝儿今年才四岁,还是垂髫小儿,但眉清目秀,也算是个清秀小丫头。她的脾气不如少箬那样张扬,却是极有主意的,从不让外人上手抱她。今日来了一两个时辰了,也就肯让侍兰牵着她的手走。
少筠喜欢枝儿更甚过宝儿,一路逗着她说话,回到房里,花样百出的拿了房里好玩的东西给她玩。
枝儿奶声奶气的:“小姨,我不喜欢荷包……也不要毽子。”,一会她看见了少筠书案上的沉香如意,就拉着侍兰:“枝儿要那个!”
侍梅看见枝儿这脾气,笑得像朵花似的:“活脱脱的大小姐哟!”,说着去逗她:“枝儿,姐姐去给你拿,你让姐姐拉你的手好么?”
枝儿研判了侍梅半天,突然张开手,意思竟是让侍梅抱她!侍梅真真受宠若惊,忙把枝儿抱起来:“好机灵的枝儿哟!”
侍兰微张了嘴,侍菊睨着侍梅:“哎哟哟!枝儿小姐还肯让人抱!真是!我见她好几回了,连手也怠懒让我拉着!这头一回见你,就肯张手要你抱?!我倒瞧瞧,你哪儿比我俩还强!”
侍梅捡了沉香如意给枝儿把玩,又红着脸啐了侍菊一眼,嘀咕道:“就不许我有一样比你两强?”
侍兰呵呵的笑,侍菊轻哼了一声:“罢了罢了!你快些带着小小姐去园子里逛逛去吧!”
少筠一路含笑,这时候吩咐:“这是人和人的缘分了!罢了小梅子,你带着枝儿在园子里玩一玩,只看着她的冷热,别叫她吃了风。枝儿,跟着梅姐姐,要什么要说话,不许闹别扭,好么?”
枝儿点点头,一手抓着如意,反身搂住了侍梅的脖子,一个劲的瞧着外面的竹子。侍梅也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侍兰这时候才说:“小姐,真真小孩儿眼睛干净!一屋子的人,就挑了最实心眼的侍梅!”
侍菊笑横着侍兰:“放屁!难道小姐是亏心眼的人?难道我也是黑心眼的人?”
侍兰一指戳了侍菊的额头:“就逞能!我是这意思?咱们三个,要论实心眼,你能跟小梅子比?就你那张嘴,十里外的人也知道你是个辣子!”
侍菊撇了撇嘴,眸子一转又有些落寞的:“小姐……大小姐把咱们支出来,却也没把清漪叫出来……我知道,少爷可喜欢她。”
少筠一挑眉毛,逗侍菊:“怎么?你也中意少原弟弟?”
“我!我哪有!”,侍菊红了脸!
“就算有,我也不会罚你,你急什么?”,少筠不以为然:“只是,你真喜欢弟弟?你若喜欢他也不是不行,可你也知道,你只能做小,你愿意?”
侍菊一脸红:“小姐……我自然配不起少爷那样的人……”
这句话……似乎大有深意!这配不配得起,和喜欢不喜欢是两码事!和愿意不愿意做小更是两码事!难道侍菊有了什么心思?少筠想了想,没有直接点破侍菊,却将侍菊打发了出去:“罢了,你不说实话,改日我让侍兰和侍梅闹你去。对了,上回你主动请缨要去外边买丝线,可买回来了?该把芷茵梅英两位小姐的针线活计较起来了。”
侍菊减了窘迫,笑道:“买了许多,都是扬州府上如意坊染的上好丝线。因都是小梅子打点针线上的东西,我交给她了,我这就去取来给小姐。”
少筠点点头,侍菊就转身出去了。少筠这才问侍兰:“她竟真有这心思?我只问你知道不知道。”
侍兰浅笑摇头:“小姐,我们梅兰菊三人,是昔日二老爷亲自挑来给您作伴的。自小一块儿长大,什么事不知道?我们四五岁的模样,小姐爱淘气,竟是家里的孩子王!少原少爷那会约摸就是三岁,跑不快,赶不上咱们就爱哭闹。您也知道侍菊自小的脾气,她背了大人对着少爷好一顿教训,可后来每一回玩耍她都紧紧的拉着少原少爷。日子久了,少原少爷就拉着她说长大了娶她。小姐别看侍菊叽里呱啦的嘴,心里最软了,偏她为一句话记到现在!只怕连少原少爷都忘了这回事。眼下她瞧着少爷喜欢清漪,心里不知道那个旮旯冒出的酸水!”
少筠忍俊不禁,看了看侍菊的背影,笑道:“古时有金屋藏娇,我家少原弟弟还有青梅竹马!”,玩笑过了,少筠又紧了神色:“依你看,她这份心思要紧么?”
侍兰想了想,有些犹豫的:“大约不妨吧……她平日里转的最快了,有什么操心的事,叽里呱啦的说完了睡一觉,就没事了。照我琢磨,日后少爷娶了少奶奶,她也有了心上人,小时候这份惦记大约就能淡了。小姐可别担心,更别生她的气。”
少筠拉着侍兰在身边坐下:“我怎么会生气?我爹爹把你们三人挑给我的时候就嘱咐过我,可以和你们玩、可以和你们生气,但是要惦记着你们好不好。我私心为你们打算,是希望日后你们都找到良人,到时候叫你们自在做人,不再为奴为婢。在我家里,虽然不愁吃喝,可少原弟弟念书颇有成绩,之后只怕也会有功名在身。你们若是存了做小的念头,与人分享丈夫,岂能痛快?清漪的事,我没张口说,一为我是未出嫁的姐姐,不好管弟弟房里的事,二为清漪也是个可怜姑娘,她的身份注定不能明媒正娶,若少原弟弟真怜惜她,她做妾,未必不是一条安稳实在的路子。这又是与你们三人不一样的。”
侍兰一行沉默的听,一行红了眼睛,最后跪在少筠面前:“侍兰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伺候小姐!自小从没有一句打骂,书画、女红伺候在侧,学了道理在心里,还有小姐真心记挂我们的终身。小姐我知道了,我会劝着侍菊的。”
少筠赶紧把侍兰扶起来,笑道:“糊涂了你!青天白日的跪在这儿干什么,叫侍菊侍梅看了还以为我说了你什么!你素来谨慎稳重,我这番话也只能对你说,你有底就行,别叫侍菊知道让她伤心。”
侍兰忙站起来,又笑道:“侍菊犯傻罢了,她那脾气难道能哭哭啼啼的等着相公?不憋死她才怪!”
少筠好笑,正要说话,枝儿手里拎了一小节竹笋冲了进来:“小姨!小竹子!”
侍兰噗的一声笑出来,正要说话,少箬的笑声传了进来:“呵呵!枝儿,你可叫重了!你小姨可不就是小竹子?!”
枝儿停住小脚丫,回头看了少箬一眼,又偏头看着少筠,好一会才奶声奶气的:“小姨怎么也是小竹子?小姨是园子里的小竹子变得?”,说着满手泥巴的伸出那节竹笋,模样可爱的叫人想咬她一口!
侍兰笑弯了腰,少箬和少箬的丫头莺儿也都哈哈大笑。
少筠忍着笑,弯腰在枝儿跟前,认真的说:“枝儿,这小竹子还没长成呢,你就挖了她,小姨可难受!”
枝儿皱了小眉毛,又想了好一会,突然转身跑开:“枝儿让姐姐再接回去!”
几人又是哄堂大笑,少箬扶着莺儿说:“这丫头!那脾气也不知道像谁!也没有你小时候的淘气,可是挑人得紧!”
少筠站起来:“这才是大小姐的做派呢!姐姐,我看枝儿好得很,小小年纪,就这样的主意!”
侍兰笑着给少箬上了茶水,侍菊也把整排的针线捧了过来。
少箬接了茶水,挑眉道:“妹妹又要动大针线了?瞧你丫头的这幅阵仗。”
少筠看了看侍菊手里的东西,知道侍梅已经抽空把线都分选好,按色系以及深浅一一排好。她点点头,示意侍菊去绣架旁归置,才对少箬说:“姐姐今日是回来躲清闲来了?姐夫不在家?我在针线上怠懒了许久,也该动动手,不然转运使大人卸任,我去哪儿找贺芷茵小姐呢。”
一句话出来,少箬点头,然后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我跟二小姐说说体己话。”
……
作者有话要说:安排一些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