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爱情一2

最后的爱情(一)2 女兵方队 书包网

风吹来,梧桐树瑟瑟作响。地面上已经有落叶了。灯光透过婆娑树叶晒在路上斑驳迷离,他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慢,他觉得路变得越来越窄。快到家门口,他猛地站住。他心里涌起一阵恐惧,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惧,一阵一瞬间可以把他打得粉碎的恐惧。他盯住四楼用红漆漆的足有十五平方米的大窗户。窗帘拉着,里面透着微光,仿佛还有人影,他一阵颤栗。多少年了,左兵旗盼望的就是这一刻──快到家的一刻。他可以把他对凌晨极度的思念和欲望在瞬间彻彻底底的倾泻出来。可现在,等待他的却是更难忍的折磨。

左兵旗终于走过去,走进大楼,走上楼梯,走上楼梯。在门口,他站了会儿,盯住电铃注视数秒钟。终于他抬起臂,用手指摁了电键。那曲他熟悉的电子乐钻进他耳孔,敲击着耳膜。他的思绪凝固了。

也是在这个季节,在这个时辰,凌晨头次摁响了这个门铃。左兵旗打开门,惊愕地望着凌晨:

“你怎么来啦?”

凌晨盯住他,哇地哭了起来。左兵旗把门关上,拥着凌晨,安慰她。渐渐地他知道,她在家里受了委屈。

“你爸要求也太高了,86分还不够?”

他替她擦掉泪珠,被泪水打湿的睫毛更是楚楚动人。左兵旗盯住凌晨的眼睛,他的心里冲进了股从来没有过的激情,一切都凝固了,一股欲望象火山般从他心底涌起,他的眼里射出两道火,猛地他把凌晨紧紧地拥进怀里,疯狂地吻她,第一次咬破了凌晨的嘴唇。第一次看到了凌晨丰满美丽的胴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欺骗了凌晨,听到凌晨那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和随之而来的哭泣和鲜血……

那年他们十八岁。

一曲终了,没人来开门。左兵旗心灰意冷。他打开锁,推开门。屋里亮着灯,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他知道凌晨一次也没回来过。立刻,他心里变得空空落落了,就象一望无边的沙漠。他长叹一声,心里发酸。他重重地坐进沙发,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左兵旗拨通了凌晨的电话:

“多多怎么啦?”

“没什么,挺好。”

左兵旗长长出口气,同时一阵恼怒。

“那电报怎么回事?”

“有事急着和你商量。”

妈的。左兵旗心里骂道。

“可你知道,现在正准备远航,般上有多紧张。”

“这和我无关。”

“可你不至于拿父子诀别寻开心吧?!”

“对不起,当时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好了,别不高兴,等我……”

凌晨的语调充满柔情。左兵旗心里一阵涌动,他已好久没听到凌晨这语调了。

风从窗外吹进,初夏的风已有些炎热了。窗外一片耀眼。两天没睡,使他脑袋胀痛。他坐在沙发里,默默地望着。阳光从窗外铺进来,不时地被窗外那株桦树揉碎。宁静而忧伤。他在等凌晨。

他转头看着客厅,桌上的酒和菜默默地注视着他。他感到有和解的希望。蓦地,他想起政委对他说的话:“女人要是变了心,十辆坦克都拉不回来。”女人很固执,上帝赋于她们很多苦楚,可是军人的苦难少吗?生活有那么多的苦难还要自我作贱干什么?人啊!他猛然想到梅,一次她下夜班回来,哭着告诉他,丈夫如何折磨她。打那以后,他感到她日渐憔以,全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充满生机的姑娘了。

他站起,望着窗外,乌云遮住了太阳,紧跟着刮起风。一阵闷雷响过,黄豆般的雨点稀疏落下,倾刻柏油小路上便射出寒冷的水光。他心里流过一丝凄楚。

你活着,不想昏昏庸庸的过一辈子,你下定决心去追求些东西,并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做了,给军舰,给社会,算是自己的一份贡献,或者说不枉费了自己的一生。这下可好,灾难、痛苦、磨难、精神上的、肉体上的,该受的罪不折不扣一件一件的袭向你,一个也不能幸免。使你痛苦万端,使你每日在煎熬中生活,使你瘦得象从饥荒年月过来的一样,或者使你象海明威一样用枪打掉自己的脑袋。噢,多么慷慨的奉献!可是谁也没逼你呀,你自己乐意接受这些奉献。

雨点变得密匝起来,风变小了,把雨丝吹进窗户,飘到他脸上,身上,他感到了一丝温情。这小雨多么温柔纯情,象十八岁的少女……

“兵,考不上大学,我们可结不了婚啊!”

“能考上,不过我现在老是走神……”

“我也是……若真考不上,那……就惨了。”

“……”

“还有半年,兵,我想……我们不再见面,好吗?”

“……”

“好吗?”

“嗯。”

“那……你……你再好好吻一次吧……”

她流着泪跑开了,瀑布般的长发飘散开来,天上开始下起小雨,雨点打在长发上,闪烁着很亮的光点。

左兵旗望着小路上跳动的小雨点,心里忍不住**,鼻子有些酸,眼睛发涩。这可不是你老兵干的事情,他在心里说。他离开窗户,“多少应该快乐一些,你是对得起生活的。”他对自己说。无意间,他碰到了胡子,该刮了,噢,凌晨最讨厌的就是胡子,那次他回来,硬是让他先刮掉胡子……他拿过镜子,额头上四条刀刻般的皱纹,黧黑的脸颊消瘦而憔悴,胡子又黑又硬,眼窝深陷,但眼睛还没衰老,炯炯有神。他一点不后悔,尽管当时高考第一志愿填海军学院时他幻想中的前途和现在大相径庭。

他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这时凌晨进来了,他愣愣地望着她,竟变得不知所措。

“还不帮我把风衣脱了?”

他走过去,准备伸手摘风衣,倾刻顿住了,凌晨的发梢上挂着水珠,一片闪烁,他盯住她。

“你怎么啦?”

“凌,我爱你……”

“凌……知道我的心吗?……别离开我……”

“凌凌,你忘了过去……”

“不!”凌晨坚定地说。

她脱掉风衣,仰头甩了头发,用手捋了一下。

左兵旗心里骤然变成一片空白。他望着她心情平静下来。他为刚才的激动羞愧。“妈的,老兵,你还像个堂堂海军少校吗?”他在心里骂道。他拿起瓶咕嘟咕嘟往吲里灌,他感到一阵舒坦。他在部队创下了九秒钟喝一瓶啤酒的记录,这震住那一带的弟兄们。

“你喝吗?”他喝完问凌晨,给凌晨倒上一杯。

凌晨在桌边坐下,右手又捋了一把头发。一阵风吹过,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熟悉极了,深刻铭心,那时,他们谈得多欢啊,憧憬大学的学业,未来的生活,以及关于那些爱情的没完没了的讨论,整整一个夏天,直到去大学报到。

现在都忘了。

凌晨张开小口,细慢地吃着菜。他盯住她,细细的鱼尾纹已爬上凌晨的眼角,可依旧动人。他想,她是不会缺少追求者的。他给她斟酒,啤酒沫溢出杯沿。

“你永远改不了你的鲁莽。”凌晨冲他笑笑说。

他想起了电影《安娜·卡列尼娜》中嘉宝的剧照,他放下酒瓶,挟了块熏鱼。

“你还记得林涛吗?就是去年休假时来过的那小伙。”

他想起来了,高高的个儿,人长得挺棒。进门后坐进沙发,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整个儿的幼稚。当时左兵旗对他印象不错“质朴、坦诚”。

“他还是个孩子。”

“二十四岁,他很爱我。”

他心里一动,一股火直往头上窜。

“他想和我结婚。”

他感到思绪变得粘稠起来,好象脑中塞满了浆糊。一个幻觉在他心里出现。他又喝了一口酒:

“离吧!或许你和他早就干上了!”

他说完就后悔起来。

“你……”凌晨的脸变得愠怒而苍白。

他慢慢地喝着酒。这时雨停了。

多多满头大汗叫了一声向他奔过来,一头扎进他胸脯。凌晨站在门口,脸上露出困惑和迷惘。她走进卫生间。

“儿子咳!”

他大叫把多多抱了起来,心里注进一股津甜的山泉。多久了。他盯住多多,用手擦掉多多额头上的汗水,眼里有些发涩。心里忍不住颤动。他忘情地把胡子拉渣的脸颊磨蹭多多的脸。

“嗯……爸爸坏。”

多多用力推他,还用手打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