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架竖琴被仆人放在了客厅的中央,旁边摆放了一个长方形包着白羊皮的琴凳,艾琳就按照特里克原来的样子坐在了琴凳上,一副认真的好好学生模样,等待着特里克管家的受教。
而特里克看了一眼左右的众人,当然其中也包括他的主人托马斯伯爵大人和迪克侍卫长,还有新来的、漂亮的海盗公主亚娜小姐,那些必要伺候在左右的仆人就更不用说了,看起来就好像这是一场小型的家庭音乐会一样,所以对于特里克来说这确实是一种难得的骄傲。
挺了挺腰板,特里克那张俊脸因为严肃看起来更加的富有男人特有的刚性,在特别添加了几根粗大的牛油蜡烛照明的大厅里显得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咳咳,首先是要摆正你的姿势,艾琳小姐,弹琴的时候也要保持优雅,切忌把身子一味的前倾,并且弹琴的时候肩膀不要左右的晃动,脖子也不能晃,必须时刻保持着优美的姿势和高雅的气质,懂吗?”特里克先给艾琳摆出了一个姿势,让艾琳照着做。
艾琳那纤细的腰肢加上挺直的背脊看起来很高雅,而手臂微曲着向前,身体微微前倾,侧过一点头让开面前的琴弦部分,那柔美的侧脸显得更具有魅力了,确实很美。
“然后,把你的手指尽量放松,手不要僵硬的来换滑动,动的是你灵活而修长的指尖,用指甲轻柔的波动琴弦,就好像弹动着情人的发丝一样。对……,就这样,要不轻不重的弹。不对,不对……”特里克开始的时候还非常的耐心,而且反复的帮助艾琳调整着僵硬的肩膀和拨错的琴弦,渐渐的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加上竖琴的琴弦比较多,上部弹奏出来的音调和中部有所不同,长弦和短弦的高低也不一样,所以一时间艾琳被特里克说的是手忙脚乱。稍微弹错一点要被喝令重弹,身子歪了也要再挺的笔直。
渐渐的,原本优雅的坐姿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略显忙乱的手脚和累的发酸的腰肢,微微前倾的身体力量全都集中在腰部,使得腰部肌肉由酸疼变成了僵硬,最后变成了劳累之后的那种颤抖。艾琳的额头也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在加大加粗的牛油大蜡烛的照耀下看得更加的清晰。
而原本准备欣赏一场优美的竖琴表演,或是跟着听一堂生动的音乐课的几位“嘉宾”也各自的想法不同,但都是不约而同的抹了一把额头暗自冒出来的汗珠。
亚娜心里想着:好在坐在那里的不是我,我连这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学习了。而且看艾琳那个样子,肯定早就已经后悔要提议学这个东西了吧。
迪克却想着:特里克管家,见好就收吧,你没看到一边托马斯大人的脸色不善吗?估计你再吼一句,等下腰酸背痛的就是你自己了。要么洗厕所,要么回英格兰洗厕所,您就不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一下吗。
托马斯则是半眯着眼睛,慵懒的摇晃着手里的水晶杯,让杯子里的葡萄酒在不断的回旋中散发出香醇、诱人的芬芳,心里却在想着:艾琳的背影真好看,腰肢也细,手臂那么的修长,灵动的好像魅惑的蛇一样;她侧过半边脸来更有魅力,专注的样子显得高雅又迷人,而小巧的鼻子和粉嫩的唇瓣形成一个优美的夹角,总是想要过去吻一下的感觉……
咳咳,如果艾琳知道亚娜或是迪克的想法,或许会因为他们对自己的理解和同情表示一丝的感谢,可如果知道托马斯此时竟然魂游天外,对自己汗流浃背、手忙脚乱的样子加以品评的话,估计早就冲过来拳脚相加了。
“啊呀……”艾琳的一声痛呼才拉回了托马斯的思绪,慌忙的放下酒杯冲过去,就看到艾琳紧紧的用左手攥住右手指尖,有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怎么了?”托马斯一下慌了,心疼不已。暗自骂自己一声,刚刚怎么一直看她的美态,完全忘记了她初学者的痛苦呢。而且这鲜血是怎么回事?琴弦又不是刀锋,怎么这么厉害!
特里克管家也吓了一跳,他原本只是想要显示一下自己为师的严格和教学态度的严谨,加上上次艾琳和托马斯共进晚餐,他就当了个伴奏的,弹到手指甲都秃了,指头也磨破了皮,现在多多少少有那么点发泄怨气的意思,实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突发状况,一下子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艾琳低着头,紧紧的攥住指尖好半天没有说话,急的托马斯仿佛火烧了眉毛一样蹲下身去拉艾琳的手,却没有想到艾琳猛然抬起了头,手指缝里还流着血,却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没事,只是指甲断了,不那么疼。”
“没事?”
“没事!”托马斯和特里克都惊叫起来。
而迪克和亚娜也跑过来,亚娜更是已经准备好了雪白的手绢,准备给艾琳包扎一下。
“真的没事,只是一点点疼。”艾琳这才把手松开给亚娜看。就只见雪白、纤细如葱尖一样的指头上满是鲜血。迪克又递过一块手帕,亚娜帮艾琳把手指上的鲜血擦了一下才看清,中指和食指的指尖都断开了,而且是从当中连着肉的地方断的,指甲翻在一边,还带着一块鲜红的皮肉。
“艾琳,怎么这么严重。”托马斯看到这样也心里一疼,伸手接过亚娜的手绢,亲自给艾琳擦拭起来。可有有些担心弄疼了她,手帕落在艾琳的指尖上有些微微发颤。
“哎呀,没事的。是我自己笨,拨琴弦的时候用错了力量,指甲就断了。不要紧的,指尖会很快长出来,还是新的呢。”艾琳看托马斯的样子不想让他着急,一把抓过托马斯手里的手帕,两下就把还在流血的手指尖、连同那块断开的指甲一起裹了起来,站起身就要离开。她可不想坐在这里接受众人可怜的目光施舍,刀子划在自己的脸上、手脚都骨折了不是也活过来了,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呢。
“我,我去叫亨利医生。”特里克这才回过神来,飞快的往门口跑去,并且很快就听到了一阵疾驰而去的马蹄声响起。
“真的没事。”艾琳看着众人都担心的目光,不由得苦笑一下。其实这一下子虽然疼,但是和自己从小学武比起来要好多了,也比以前玩命做特技替身的时候来的轻,更是比之前掉进海里受伤昏迷强了不知道多少;自己又不是娇小姐,也不是纸做的,没有那么严重吧。
“竖琴抬走。”托马斯原本后面想要说“扔掉”两个字,可想想又觉得和竖琴的关系不大,就好像一把刀在厨娘的手里能做出美味的食物,可是在杀人犯的手里就变成了凶器一样,所以现在托马斯开始考虑如何对付那个手持凶器的“杀人犯”了。
“抬到楼上我房间里去,我喜欢这架竖琴。”艾琳见佣人果然快速的过来要把竖琴搬走,忙建议把这竖琴放在自己的屋里,起码以后练习的时候会方便吧。
“不……”托马斯才开口,看到艾琳那坚持的表情只好挥挥手,示意佣人按照艾琳的意思去做吧。但又蹲下来双手握住艾琳的手腕,声音轻柔的对她说:“等你的手完全好了之前,不能再碰竖琴一下,你要保证。”
“好的,我保证,而且我还要请你找一位更专业的老师来教我,特里克管家看来不能胜任这个工作了。”艾琳建议着。
其实她倒是不怕受伤,毕竟弹琴也不像是平时你看到的那么光鲜,从来要成绩就会需要艰苦的付出的,所以弹琴也和练武一样,都是需要毅力的。不是还听说有人为了练琴,手指甲全都磨断了裹上胶布还要继续弹吗?可见自己现在这样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过,如果让特里克再教自己的话,只怕他会因为这次受伤而畏首畏尾,托马斯也会再次迁怒他的;所以不如直接请一个更权威的老师来,自己可以安心的学习,托马斯也不会因为特里克的不专业而惩罚他了。
托马斯当然能够了解一些艾琳的心思,但是他也知道艾琳是一个即坚强又有些任性的女人,起码她喜欢的事情就会一点要努力做到,所以只是点点头,答应给她再请一个好老师吧。
过不多一会儿,马蹄声再次传来,亨利医生跟着特里克管家一起走了进来。亨利医生的表情显得很淡定,倒是特里克已经急的额头冒汗了。
“亨利医生,您好,又要这么晚了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没什么事,只是一点小伤,而且现在已经不出血了。”艾琳忙站起来向亨利医生打着招呼,然后把自己裹着的手扬起来给亨利医生看。
“艾琳,坐下来给我看看吧,特里克管家很担心你的伤势,一路上跟我说了很多呢。如果真的很严重的话,我还需要给你做一些缝合术,这样可以让你伤口快点好起来。”亨利医生向托马斯微微点头致意,然后让艾琳坐在烛火更明亮的地方,把她裹在手指上的手帕解了下来。
因为包裹了这一阵血已经止住了,伤口处的那半片指甲还在,连着一小块皮肉,断开的地方伤口的皮肉翻起来,看着触目惊心;这肯定是用力太大,又没有掌握好角度,被琴弦把整片指甲掰断了才造成的,说严重吧也不算重伤,可是十指连心,肯定非常的疼。
亨利医生见惯了外科的场面,也做过手术,所以看起来没有什么,在药箱里找出锋利的小刀片,准备把那半片断掉的指甲切下来,不然也肯定长不上了,勉强连在一起还会有溃烂的危险。
托马斯上过战场,虽然也见过白刃入肉,可这两根手指头可是艾琳的,托马斯见艾琳蹙眉都心疼的要命,别说看到她弄伤了两根指头了;所以愤愤的眼神狠狠的戳向特里克管家,恨不得把特里克马上从爱尔兰丢回到英格兰去扫厕所,扫整个城堡的所有厕所。
特里克被托马斯的眼神戳的浑身肉疼,恨自己一时大意,而且他和艾琳的感情其实不错,也算是靠近了好友的边缘,对于艾琳的受伤感到内疚又难过,所以头都不抬,窝在一边等候差遣。
而迪克虽然没有托马斯那样丰富的实战经验,可是上一次狩猎的时候受过伤,和艾琳在自由村的时候也打过仗,加上少年男子汉的好胜心理,倒是也觉得没有什么不适。
唯一看不下去的就是亚娜了,刚刚给艾琳包扎的时候只见血流的挺多,心里就微微发悸,现在看到亨利医生直接那刀片准备削肉,吓的更是一缩脖子,转过头去不敢再看。虽然亚娜是在一群海盗中间长大的,可大胡子把亚娜保护的很好,这从艾琳刚刚上船的时候遇到意外,大胡子吩咐亚娜在船舱里不准出来就可以看得出来。
而之前受伤的艾琳其实算是亚娜见过的第一个伤重的病人,但那时候她和艾琳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完全是把艾琳当成了玩具和宠物;而现在亚娜的心里已经把艾琳当成了姐姐,所以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了,紧张的要命。
托马斯到底算是个细心的绅士,向迪克点了点头,示意迪克带亚娜回去;他则是站在艾琳的身后,一只手把艾琳紧紧的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帮亨利医生握住了艾琳的手腕,怕她因为疼痛而乱动伤到自己。
“托马斯,不用这样紧张,我可以坚持的。我说了,这不算什么。”艾琳笑着对托马斯说道。虽然说没有什么,但还是任由托马斯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而当亨利医生利落的下刀时,艾琳也难免疼的心头一悸。
“好了,伤口并不大,也不算很深,我给你洒上一些止疼的药粉,不需要缝合的,过几天就可以结痂,新的指甲也会慢慢的长出来,保证你的小手还和原来一样的漂亮。”亨利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给艾琳把伤口完全处理好,又包上了白布,最后嘱咐艾琳:“这几天不要碰到水,这是止疼和消炎的药粉,太疼的时候可以吃下去。我明天还会来帮你换一次药的。”
听着亨利医生细心的嘱咐,艾琳忍不住笑了:“亨利医生,您忘记了,我曾经做过您的副手和学生吗?这些我都可以自己做的,明天换药我也可以自己来,您就不用麻烦了。”
亨利医生听了艾琳的话也笑了起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药箱,把东西收拾好,一边说道:“哈哈,确实啊,我怎么忘记了,你可是我的好学生呢。对了,小罗莉很想你,昨天听到你回来的消息就吵着要来看看你。如果不是今天已经太晚了,她睡下了,我本来打算带她一起来的。”
“啊,小罗莉学习的怎么样?她是个可造之才吗?亨利医生您要多费心啊,小罗莉的志向很远大。”艾琳马上就关心起小罗莉来。她还记得当初送小罗莉到亨利医生那里去,答应会去看她的,可是一分开就这么久了,自己竟然一次都没有去过。
“哈哈,我正要谢谢你呢,艾琳,没有想到你给我送来了一个这么好的学生啊。小罗莉在医学方面很有天赋。而且因为她的年纪小,我可以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教她,让她把医学方面的知识掌握的更加牢固。而且她非常的好学,实际上她现在的医术已经可以超过你了呢,艾琳。”亨利医生一提起这个学生,马上就赞不绝口。
艾琳看得出来,亨利医生对于小罗莉的喜爱和赞扬是由衷的。可见小罗莉确实是个可造之才,她跟着亨利医生一定可以有更好的前途,更大的发展的。想到这里,艾琳不仅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正确的选择。
“好了,我该回去了。艾琳,您好好休息吧。托马斯伯爵大人,再会了,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随时找我。”亨利医生礼貌的向托马斯和艾琳说了“再见”之后提着药箱向门口走去。
特里克管家马上就跟上来,准备送亨利医生回去。亨利医生一再的推辞,可最后还是在特里克的坚持下,一起上路了。
亨利医生和特里克刚走,马蹄声还没有跑远,托马斯就一把将艾琳横抱起来,大步的往楼上走去,那急巴巴的架势吓了艾琳一跳,伸手使劲儿的抱住托马斯的脖子,问他:“你要干嘛呀,下午不是刚刚……,不行,我手疼。”
“没说干嘛,只是抱你上楼睡觉而已。你不是受伤了,我怕你扯到伤口,不容易愈合。”托马斯说的一本正经,脸上的表情也极其严肃,看起来还真的很像是个毫无企图的正人君子。
“可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我自己可以走上楼去的。”艾琳积极的抗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