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第四十九章 相会

景横波左右瞧瞧,哟,院子里没人了耶。

有人也没关系,她一个猎户女儿,被侮辱了,不能反抗?

她一个居住在七峰山,见惯高人的,脾气不大好的猎户女儿,不能有几手漂亮的反抗?

“去洗!”那少年犹自冷喝,他确实受过调教,无论怎样愤怒,语气都保持清冷,神态都不显狰狞,有那种冷冷淡淡的高贵味儿。

天晓得景横波此刻最讨厌这味儿!

“我脏?”她上前一步。

“让开些!你知不知道你很恶心?”厉公子看她一眼,立即露出如见了黄毛虫的眼神,退后一步。

“我脏?”景横波像是没感觉到他的嫌恶,笑嘻嘻又上前一步。

“让你让开你没听见?”那厉公子怒声又退一步。他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拂袖转身要走。

景横波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我脏?”

“放开!”厉公子给她拽得险些一个踉跄,霍然回首,抬手便要拔出腰间的剑。

手还没按到剑身,景横波忽然就到了他面前,和他脸贴着脸。

这么近,她脸上的黄黄白白看起来更可怖,厉公子瞪大眼,生怕被她的“白癜风”给传染了,急忙撤步就退,“滚开!”

他轻功倒是极好,撤步的时候衣袂飘飘,真有几分宫胤风神,想必也是着意调教的结果,别的武功不行,轻功最能装帅。

但他连撤三丈,景横波就像附在他身上,硬生生贴着他飘了三丈,直到把他顶到墙上退无可退。

“我脏?”她笑嘻嘻,吐了一枚瓜子壳在他脸上。

四面还是没有动静,看来那些人并不介意她小小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滚!恶心的贱人!”厉公子终于飙出脏话,伸手拔剑。

景横波“呸”地一口唾沫吐在他雪白的脸上,一抬手就拎住了他两边脸颊,将他那张姿容绝俗的脸,捏得整个变了形。

“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才恶心!”她冷声道,“我很生气!”

她很生气!

这张脸实在是侮辱,侮辱!

她一手狠狠拎住了那张脸,另一只手抬起,啪啪啪啪啪!

正正反反,连扇十八耳光!

个个落力实在,清脆响亮!

扇完一边扇另一边,十八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扇到雪白成了红,红成了青,青又成了紫,紫成一大片,肿了眼歪了嘴。

我扇!我扇!我扇扇扇!

扇出满心狂怒,扇出一腔郁闷,扇出对这无耻世人的憎恨和鄙视,扇出对这无情老天的怒骂和抗争。

我本无辜一俗人,无奈纠缠人间尘,可错可冤不可辱,谁若欺我我扇谁!

啪啪啪啪啪!

声响太脆太连绵太快,以至于无人来得及阻止。

远远的倒是有人喊住手,但她就当没听见。

眼看着那张绝俗的脸儿一片青紫面目全非,猪脸都比他好看,景横波才满意地住了手,在那张被扇得滚热的脸上,擦了擦自己有点发麻的手。

她左看右看,满意地端详着这张脸,点头。

这才对嘛,这张脸才该是他的,刚才那脸,看着太不爽了!

随即她拎着厉公子,在墙皮上慢慢擦过去,擦了他一身的砖灰黄泥。雪白的衣裳斑驳得看不出原来颜色。

擦干净墙之后,她将他破麻袋一样一扔。

“这下你比我脏了哦。”她笑嘻嘻用脚尖踢了踢厉公子。

“住手!”喝阻声此时才姗姗来迟。

景横波眨眨眼,转身,看着赶来的那个头领。

“这……”那头领扶起那少年,先检查了他的伤势,发现也只是皮肉之伤,那么多巴掌打得用力,位置却巧妙,连牙齿都没扇掉一颗。

他微微放心,这少年虽然他也瞧不起,但多少也算门主精心培养的秘密武器,保不准还是门主的面首,真要伤得毁了容,计划也就夭折了。门主的怒火,他消受不起。

如今只是皮肉伤,用点好药,好起来快得很,也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厉公子软绵绵挂在他手臂上,浑身都在发抖,这领头汉子皱皱眉,心中更多鄙弃——门主不是说这厉公子武功修为不弱吗?怎么竟然被一个山野丫头打成这样?再说这伤也不过皮肉之伤,至于这样作态?

门主想必也是给他脸上贴金,看这小子德行,真真扶不起的阿斗。

厉公子此时却有苦说不出——他武功真的不算低,先前他被扇的时候,明明来得及拔剑,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子手按在他脸上时,他忽然觉得内腑一空,什么力气都没了,体内空空荡荡冰冰冷冷,原先的真气,都化作一片乳白的气流,忽然逸散。就像……就像月光冷冷照满空室,带来微微的寒意,看见微光里四散的粉尘。

但慢慢的,体内的真气又开始恢复,以至于他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看着领头人那不满的神色,他羞于再对他说起刚才的异状,只怕说了之后,领头人更认为他怯弱无耻,为了撑脸面,故意说这山野女子是高手,而此刻他已经没有了证据,体内已经恢复了正常。

“姑娘你太鲁莽了。”领头人转身冷责景横波,“厉公子是我们的贵客,你怎么可以对他这样殴打。”

“那位美人姐姐告诉我,士可杀不可辱,谁若欺负我,我就揍他。”景横波转身就走,“既然这样,你们想必也不需要我带着见美人姐姐了,我回去了。”

“站住。”那领头人一把抓住她衣袖,“这话真是你那美人姐姐和你说的?”

“当然。”景横波蠢萌蠢萌地眨眼睛,“姐姐对我很好呢,山上的叔叔伯伯对我都好,还教了我很多东西呢。”她对着天空,张开自己雪白的手掌,反复欣赏,“你看我刚才的耳光,扇得好不好看?”

领头人眼色一变——七峰山紫微上人和七杀之名,天下何人不知。大多数人自然想要结交,只是畏于那师徒几人,行事放纵不按常规,不敢轻易接触罢了。如今听这小姑娘说她得七杀指点,又觉得她刚才确实出手巧妙,顿觉心痒。

如果能骗到些紫微上人的奇技……

想到这里他决定放过这个女子。也就是打了厉含羽一顿嘛,很快就会好的。

“你走了银子可拿不到,你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怎么回去?”

景横波停住脚步,背对那人,唇角微微一撇。

人只要有贪欲,都好对付。

“送厉公子回去休息,记得用最好的外伤膏药。”那人又吩咐。

厉含羽愤怒地呜呜挣扎,指着景横波大抵是要求重重惩罚的意思,可惜没人理他,一群孔武有力的仆人迅速将他拥进后院。

景横波耸耸肩,看了厉含羽的房间一眼。

此人有用,晚上再和他亲热一下。

……

晚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地面闪着一层青色的油光,反射着远处客栈深红的灯笼,化开一片濛濛的艳,似新鲜的血。

景横波拢紧了衣裳,想着等下要出门“借”点衣裳回来。

她今晚打算和厉含羽好好谈心,需要一身漂亮的行头。

这附近没什么成衣店,她打算去城中逛逛。正好看看各大江湖势力在本地的堂口规模怎样,关家川也是玳瑁一处重镇,据说大部分玳瑁势力在此地都有重要分舵,所以这一行人进城时行迹也分外小心。

景横波还想找一找那个穆先生的踪迹,她当初一路出京,听了好几次这个名字,心中对这个人物及其组织充满好奇,以为必然是名动玳瑁的奇人。然而等她到了玳瑁,数次有意无意打听,都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这种情况,要么当初有人和她撒了谎,要么就是这个穆先生真的很厉害,盘踞玳瑁而隐身幕后,等闲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她对这样一个势力很感兴趣,毋庸置疑,三门四盟七大帮,是她的敌人,但这个穆先生,是敌是友,还在未知数。如果是敌,她需要对他有个了解;如果是友,那尽早拉入自己阵营。

外面那一群人今晚好像有什么事儿,先前她听见了他们纷纷出动的声音。当然,她的屋外有留下了人看守,不过这对她不起作用,下一个瞬间,她已经站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远处有丝竹之声,关家川城西玉楼坊,是传说中的烟花红粉地,但其实也是各大势力堂口所在地。

今天丝竹之声尤其悠扬响亮,似乎传遍了半个城,玳瑁王权衰退,没有宵禁,街上行人还不少,她随便抓住一个人问了,那人笑道:“北玳瑁的瓢把子们,今晚联合宴客,就在玉楼坊,你们女人离远点,若是被不小心看上就麻烦了。”转头对她瞧瞧,又笑道,“被看上也不错。瓢把子们喝完酒,总有个余兴节目。到时候全城的头牌们都会去,你也可以趁机出出风头。”

景横波呵呵一笑,撒了手,心想没人管就是自由,本地那个民风够开放。

时辰还早,她看看那处烟花繁华地,忽然兴起了去瞧瞧江湖盛会的念头。

以往看黑帮故事,总觉得热泪沸腾,不晓得这古代版的黑帮宴客,会是怎样的鸿门宴?还有联合宴客这四个字,听来总觉得有点奇怪,据她所知,三门四盟七大帮,虽然不是都对立,但彼此关系错综复杂,是很难聚在一起饮酒的,如今联合请客,请的是谁?谁这么大面子?

她到了玉楼坊,不用找,最大的一家灯火通明的便是。楼下街道上,吃饭的,走路的,玩乐的,都是一帮帮的劲装儿郎,穿着不同颜色衣服,个个眼神锐利,行路轻捷,带刀佩剑,煞气满身。而且都泾渭分明,明显属于不同组织。

路边有两拨人在打赌,一堆人在起哄,有一方人输了,手起刀落,三根手指滚落街面。无人惨叫,大家哄笑。街上的路人走过,淡定地将手指踢进阴沟。

这是在大荒其余地方都看不见的场面,满是阴狠的暴戾,含蓄的凶煞,沉默的嗜血,淡定的肉搏。

这里是江湖的天下。

景横波端着下巴,想着总有一天得让这些家伙都老实滚回自己的老鼠洞里。

街上除了武人,剩下的就是女子,整个玉楼坊都是烟花地,烟花女子自然遍地都是,几乎每个头目打扮的人身边,都依靠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并且根据头目地位的高低,女子的容貌质素也有所变化。从街尾到街中心的玉楼,就好像看见了丑女到美女的阶梯性转化。

这种地方,反倒不需要费心改装了,景横波到了晚上,皮肤恢复正常,她坦坦然地走了进去。

一开始没人注意她,女人太多了,可当一个喝醉的家伙无意中将手中的灯笼晃到了她面前时,那个人大大一怔。

四面的人也一怔。

街上吃东西的,下棋的,喝酒的,赌命的,所有人都无声回头,盯着一路走过的景横波。

女人们从男人的怀中直起腰,把景横波从头看到脚,眼神里有嫉妒,更多的是羡慕。

整条街忽然从极度喧嚣变成极度安静,那些诡异的、探究的眼神,盯得连景横波这样胆大的人,都觉得发毛。

她知道自己美,原以为在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被人看见了脸,难免要有争夺和调戏,但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没有。

她一路踏着安静和诡异的目光走过,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所经之处,所有人都让开一条路,那条路直通玉楼,她想躲入角落都不行。

她硬生生被那些人逼着走向今日宴客的玉楼。

玉楼门口站着店主,大佬们还没来,店主以及所有的小二已经在门口迎客,看见她长驱直入,立即迎了上来,道:“姑娘请后房休息,稍后等候传唤便是。”

景横波莫名其妙,实在不明白这些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难道认出了她的身份?瞧着也不像啊。

既来之则安之,她进了玉楼。

她的身影刚刚没入楼内,死寂的街道轰然一声,又活了。

议论声如浪潮,险些卷了这微雨街道。

“哈,今晚的头牌好姿色!”

“也不知道华帮主从哪找来。好像不是关家川本地花楼的。”

“也许是上元的花魁吧?瞧人家通身那气质。”

“被请的那小子是谁?好艳福!”

“得了,他算什么东西?小心有命来,没命回哟!”

……

景横波站在玉楼二楼的窗前,看着底下的动静。

她被店主热情地接进来,没人问她的身份,没人对她进行任何查问,她被直接请入一间休息室,那里床帐被褥梳妆台准备齐全,连洗澡间都有。

店主让她好好休息,屋内用品随她取用,还送来一套精美的衣裙。

有两个小丫鬟随后进门伺候,问她要不要洗澡,神态恭敬。

景横波当然不要洗澡,她要解开谜团。

以她的口才,骗俩小丫头分分钟的事,没多久就知道了,原来这里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今晚来陪客的头牌。

玉楼坊群宴,将会请出最美的姑娘,来陪伺最重要的客人,这是惯例。

所以她出现时,所有人为她容貌所惊,自然而然便以为,她是那个来陪客的花魁。

至于她穿得简单,衣裳打扮都不像花魁什么的,倒也没人奇怪。玳瑁本地武风浓郁,世道不平,女子常常也学些粗浅武艺或者学会改装,以求保护自己。

景横波站在楼上,看见本地花魁们先后来到,有些青衣小轿,有些也随意步行,反正这店里安排周到,来了之后再化妆换衣都可以。

景横波有点奇怪,她看惯了古惑仔,这种黑道大聚会,难道不怕仇家混入?如果有人混进来,刺杀了谁谁谁,不是立刻就可能改朝换代?

小丫头们笑起来。

“姑娘大概是到玳瑁不久,不晓得我们玳瑁的规矩。玳瑁早在十年前,便由三门四盟七大帮首领定下规矩,但凡非武力争斗群聚场合,不允许任何人出手伤害他人。以此保证各家势力在需要和平谈判时,都能安安稳稳坐下来谈。这一条,所有首领都发过了血誓,我们玳瑁对誓言看得很重,一旦背誓,会被整个江湖群体追杀,永无宁日,没人敢违背。”

随后小丫头们委婉而又坚持地请景横波沐浴,景横波洗澡时,发现她们目光灼灼,行动轻捷,不动声色便检查完了她的衣裳。而屋子外头,时不时有人影闪过。

不是不查,是不动声色的查,确实,在这里刺杀很难,这屋里屋外有多少人和机关且不说,光外头各家势力安排的帮众,就好比铜墙铁壁,谁能飞得出去?

既然这样,那就顺水推舟,景横波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坐在妆台前化妆。

她谢绝了小丫头的帮忙,自己打开妆盒,面对那八蝠菱花铜镜时,她有隐约的恍惚。

仿佛还是玉照宫,台前对镜贴花黄,那一座属于她的妆台,映过她妆容,记载过她笑脸,揭开过地宫秘密,躺过翠姐尸体。

最后一霎铜镜留像,是否倒影的是她惨白容颜。

对镜,贴花黄。

她淡淡描眉,眉如远山,黛色青青。

如今那宫室是否凄凄清冷,蛛网尘结,黄铜镜上落满灰尘,再映不了人间万象,少年无忧。

镜中的那个人,此刻漂泊在千里之外,在黑暗而陌生的地方,一步步为生存挣扎。

她选桃红胭脂,眼角一抹,洒淡淡金粉。

金粉宫阙,桃花纷落,那一年玉照宫的春,从此留在了谁的记忆中?

她取艳红口脂,轻轻一抿,唇间便锁上那年春色。

人生最艳在少年,过了那一段流丽年代,便得敷上一层层的妆,施朱敷粉,点翠落脂,一段斑斓遮一层霜,忘却这秋深天凉。

她梳拢乌黑云鬓,高高堆起,簪一双并蒂秋海棠。

那年镜中人在身后,他俯身的气息香远而淡,她记得他手背的冷和细腻,像夏日里触及一抔干净的雪。

雪色暗影纱长裙,紫绡披帛镶浅金云纹边。依稀宫裙式样,端庄高贵,曳出的长长裙摆,却又暗藏几分风流华艳的脉脉心思。

她也曾是风流女王,帝歌回眸惊艳全城,狂野繁花雪纺裙拂过无数人心扉,却没能在自己的宝座丹墀上稳稳曳过。

所以,重新开始。

……

她自镜前盈盈立起,身后,两个小丫鬟,早已窒住了呼吸。

原先只觉得美,不需思考便认定必是第一花魁,此刻眼底那般容颜,却让人忽然觉得,花魁两字太过亵渎。

她们甚至不敢大声呼吸,怕呼吸太热太浊,污了这玉妆雪砌的美人。

景横波静静坐在镜前,恍惚里觉得,似乎自己像个盛装打扮的新娘子,在等待自己的良人。

随即她便轻轻扬起嘲讽的唇角。

这纷乱玳瑁,黑暗江湖,草莽聚会,哪来的良人?

……

天色越来越暗,姑娘们基本到齐,随即大佬们顺序出场。

她在楼上观,小丫头轻声介绍。

“高个子,脸色发金的是炎帮帮主华炎,也是今天的请客的主家。”

“竹竿一样瘦的是筏帮帮主,掌管北玳瑁水上生意。”

“光头,身上那柄刀比他人还高的是天意刀的王和尚。手下刀客八百,个个悍不畏死。”

……

“黄发虬髯,高大威猛的是烈火盟盟主蒙烈火,跟在他身边的是他家的六小姐,号称女六公子,据说才干超于众兄弟姐妹之上,最得蒙盟主喜爱。有说烈火盟将来要传给这位女公子,她曾公开扬言不嫁,只娶男人。”

“这是罗刹门的女门主,据说就叫罗刹,想不到今天她也来了。她是三门之一的主事人,也是这北玳瑁的头号首领。”

“另外几位我们也不认识,可能是从南玳瑁和黑水泽赶来的。其他几个大帮会的首领吧……好大阵仗……”

小丫头也发出了惊呼声,似乎她们也没想到今天这么大阵仗。

看样子她们也不知道今天请的是谁,景横波心中一动,觉得玳瑁的江湖势力当真不可小觑。排名最弱的炎帮名下一个酒楼,培养的一对小丫头,对这些江湖事和江湖大佬都很熟悉,可以想见其余人的势力和能力。

不过,引发这么大阵仗的客人,却还没来。

看得出来,底下那些大佬们的脸色不大好看。

满街的随从们脸色更不好看。

出动如此阵仗,请这么样一个轰动玳瑁的客,换成任何人都该受宠若惊,早早等在门口才是,这位客人,却好大架子,让这许多大佬们等!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连楼上景横波都等出了好奇心——这时间也太长了,这些大佬们谁这样等过人?这位不会是故意的吧?故意激怒这玳瑁所有江湖势力?找死啊这是?

楼下一间静室内,喝茶等候的大佬们,已经喝了满肚子的水和怒气,大部分人都已经饿了,因饿而生火,个个眼神灼灼凶狠。

“如何至今不来?帖子到底有没有送到!”一个声若洪钟的老者,怒声问。

“回熊门主,帖子送到了,直接送到了对方山门,那边也说一定准时到。”立即有人颤声回答。

“要我说,就不该动用这么大阵仗请人。他配吗?你们偏偏说,这人能在我如此复杂的玳瑁扎根,悄然发展这样一股力量,非同小可。必须摆出足够大的阵仗,将之一举压服。现在人还没压服,自己倒先被人甩了一耳光,呵呵……”一个面白无须,腰若水蛇,眼角微微呈现不正常赤红色的男子,不住冷笑。

“或者,正是阵仗太大,此人吓得不敢来了,也未可知。”一个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笑道,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却微笑着,只遥遥望着窗外的道路。

“大太保此言有理。”罗刹门主忽然笑道,“如果这人真的不敢来了,我们聚齐一次也不容易,或者请大太保给我等传授一下经验,如何联系并取悦女王?”

“你说什么?”十三太保的头领,大太保一怔。

他身边一直望着窗外道路的男子,忽然回过头来。

……

同一个雨夜,和兴城的某条凄清巷子里,桐油伞下走着耶律祁。

鲜于庆跟在他一步之后,给他撑着伞,一句话也不敢说。

先生赶到和兴城,当然不会有什么事儿,那“内奸”是他安排的,已经闻风远避,先生顺势将和兴城堂口的事务进行了处理,准备明日赶往上元。

事情办得很顺利,先生心情应该不错,可此时他感觉到先生有沉沉的心事,比这初冬雨夜的天色还阴暗深重。

“鲜于。”耶律祁忽然开口。

“属下在。”

“咱们影阁,在玳瑁悄然发展了五年,到如今要想壮大,也不可能再隐藏下去。三门四盟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影阁的存在了吧?”

“我想……是的。”

“既然发现,也不必躲着了,你觉得影阁和我,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玳瑁众多势力之前?”

鲜于庆只觉得嘴角发苦,在伞下躬低了身。

“一切凭阁主自决。”

“或者也不用我想出场方式,”耶律祁轻轻道,“那些盟主帮主,知道了影阁存在,难道还会放过么?”

鲜于庆不敢说话,背上的汗,一层层浸出来。好在这冬日冷雨不绝,早已将袍子微湿,倒也看不出。

“比如……”耶律祁声音更轻,“三门四盟七大帮联袂,来一场大宴。”

鲜于庆震了一震,咬咬牙抬起头来,耶律祁却在此刻将头转了过去。

鲜于庆愕然看着主子背影,他的身影被细雨勾勒得朦胧,发丝笼着晶莹的水雾。

“不怀好意的大宴啊……”耶律祁注视着北方,唇角渐渐弯出一抹,微带讥嘲的弧度。

“既然有人傻兮兮地,自愿冲上来代我挨刀,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

关家川的玉楼之内,罗刹还在盯着大太保屈少宏冷笑。

她已经接到了消息,说女王早已下山,并且和十三太保有所勾连。现在她门下的人,正寻到七峰山一个猎户之女,帮忙追踪女王。她因此想起属下暗堂回报,十三太保近期常往七峰镇去的事,两相对照,自然觉得可疑。

大太保却听得一头雾水,愕然望了望身边的二太保简之卓。

大太保心中有微微烦躁,最近诸事不顺,七峰镇地下暗堂被毁,十二太保残废,失却了很多重要资料,转移后培育的凶兽也连连死亡。发生这么多糟心事儿,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现场虽有烈火盟和玉带帮留下的线索,但老二拦下了激愤要去寻仇的众人,说此事还有蹊跷,要从长计议。如今听罗刹忽然冒出这么不阴不阳的一句,顿觉不好——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简之卓的注意力,却依旧在外面的街道上。眉间有微微的凝重。

有人烦躁地嘀咕一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

他在做什么?

他在梳妆。

男子用上这个词,似乎有点不对劲,然而他此刻镜前的姿态,竟也是从容而风情的。

黄铜镜很亮,映出镜中人无双容色。

镜边一个小盒里,有一块薄薄的皮肤状胶贴,他解开衣襟,铜镜映出他胸口一线深红,那是刀伤的痕。

雨天,镜上水汽濛濛,映得伤口如樱色,凄艳。

他用那块假皮肤,贴上伤痕,遮住。自从发现她有撕衣看胸口习惯后,他每次出门必贴。

镜旁还有两个薄薄的人皮面具,及一张十分精致的白银面具。

他戴上一层面具,铜镜里是一个清秀温雅的少年男子,面容微微带着笑意,笑意微微有些羞怯。

人一生顶一张脸,心中却有千面。于他,千张面目,满满只写一个名字。

这张面具很长,连着脖颈,一直到胸膛,为此他脱了上衣,细细将面具抹平。

这是特制面具,极其细腻真实,可以反应脸部一切表情,更重要的是,这面具的揭口在胸部,所以如果想习惯性从脖子或者耳后揭起,是发现不了的。

贴完第一张,再拿起第二张面具戴上,依旧是英俊男子形象。他总觉得,一张好皮囊,可以打消她更多的怀疑。毕竟,长得好的人,一般都不喜欢戴面具。

当然也不能长得太好,最起码不能超过他。

面具和脖颈接缝处近乎天衣无缝,他却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的皮肤太白了些,取了点粉,将接缝处慢慢抹平。

一颗心,千面妆,所有的翻覆浮沉,都只为她的镜像。

最后,拿起白银面具。

面具非常精美,线条柔和,银光近乎灿烂,却又不咄咄逼人。

他知自己本来的面目,虽美却冷,总担心不够柔和,棱角磨伤她的脆弱。

所以做个面具,看起来欢欢喜喜。

一切规整完毕,他瞧瞧,觉得下颌之处,似乎太过清瘦,他想了一阵,没想出什么办法可以遮掩,忽然又微微一笑——遮掩什么?瘦了,看起来就更不像了,也不用费心一层层掩盖了。

他站起身来,护卫递上披风。身边的护卫都是重新选过的,是早早开始培养,但一直没有见过光的密卫,都是生脸孔。

他起身的时候,透过窗口,看见廊下站着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

“这是二护法雷生雨。”护卫给他介绍,“鲜于大护法出门去了。雷二护法自请护送先生去赴宴。”

他目光在那人身上掠过,点一点头,“很好。”

……

玉楼静室内已经近乎争吵。

等待让人烦躁,罗刹紧紧盯住大太保,旁敲侧击暗示他交出女王,大太保自然矢口否认,两边渐渐发展为唇枪舌剑,火气暗生,都在想着等会那穆先生到了,一定要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没有参与争吵,一直望着街道若有所思的二太保简之卓,忽然道:“来了!”

……“来了!”三楼上站在景横波身侧的小丫头,忽然发声。

景横波远远下望,就看见街道上人头如流水分开,现出一行人,那行人人数不多,不过三五人,在挤挤挨挨的街道上从容缓行。最前面有个英俊男子,推着一个轮椅。

她怔了怔,没想到这次被请的,是个残废?

玉楼门前和街道两侧的铺面,都点着硕大的风灯,照出一色润润的红影,映上那人月白色的轻袍,显出些融融的暖意。从景横波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流水般的乌发。轮椅在不平的青石路面上有些颠簸,一些银亮的光便在他发梢底闪耀,也不知是这雨天反光,还是自然生成。而他姿态微懒,斜斜撑着轮椅扶手,半截衣袖垂下,露出一截腕骨,玉般温润,雕刻般精致。远远看去,手腕和手指的姿态,似一朵默然开放的白花。

她忽然觉得,这必定是个风华难言的男子。

如同先前她到来一般,现在的街道也恢复了安静,甚至比先前更静,这男子身上似乎有种奇特的气场,稳稳将人的思维和呼吸摄住。

一时只闻轮椅车轮轧过地面的辘辘之声。

静室内的大佬们也有些惊震,有些人甚至下意识抬了抬屁股,想要起身迎接,却在他人惊讶的目光中霍然顿住,心中暗惊自己怎么忽然失态了。

罗刹门主却在轻轻叹息,眼放异光,“想不到传说中的穆先生,竟然是这般人才!”

众人听着她语气中的贪恋,心中暗笑——女门主好色毛病,又发作了。

混久江湖的人都有眼力,看得出哪怕戴着面具坐着轮椅,这男子依旧一身的好风华,绝非普通人物。

连那神态倨傲的烈火盟女公子,都饶有兴致地盯了穆先生一眼,不过她目光落在轮椅上时,便冷冷又撇过头去。

楼上景横波的注意力,却远远落于一边街巷入口。

那边来了一辆小轿,十分精致华贵,深红的帘幕垂金铃,影影绰绰可以看见里面盛装打扮的美人。

来伺候的女人们都已经到了,这时候还姗姗来迟的,应该是最重要,或者自以为最重要的一位。

如果让这花魁进来,她就穿帮了。

景横波在高楼之上,招了招手。

一块飞石,弹入轿中,擦着那即将出轿的女子面门而过,那女子啊一声低叫,惊倒在轿中。

她晕了,轿夫只得匆匆将轿子又抬了回去。

这一幕在街外,发生在所有人背后,又极快。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穆先生身上,无人注意。

轮椅上,穆先生忽然侧身,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又抬头,对三楼看了一眼。

景横波已经将身子缩了回去。

解决了可能出现的穿帮麻烦,她静静坐在黑暗里,想到那轮椅上的穆先生,久闻大名,今日终见其人。

不知怎的,有点心乱。

门忽然被敲响,店主在门外道:“请姑娘到二楼雅间去,我们要选出奉菜的美人。”

……

第六十六章 闪瞎你眼女帝本色 第四十七章 由来最爱是初心第十一章 舔一舔精神好第三十六章 美色误国?女帝本色 第七十一章 为爱无惧女帝本色 第五十八章 都是鸡汤惹的祸第十一章 舔一舔精神好第八章 天授风情第十八章女帝本色 第六十章 夜探寝殿、女帝本色 第四十八章 舍不得女帝本色 第七十三章 表白女帝本色 第九章 相见第二章 美貌王夫给配几只?女帝本色 第八章 你压我来我压你女帝本色 第八十二章 美人如花在云端女帝本色 第七十三章 表白女帝本色 第44章 干掉情敌第六十六章 闪瞎你眼第三十八章 你又不是我老公第四十一章 惩罚?第三十八章 你又不是我老公女帝本色 第四十九章 心事第四十二章 逛街奇遇女帝本色 第十五章 诱饵女帝本色 第八十八章女帝本色 第三十六章 追逐逃妻?女帝本色 第五十二章 我只想吃你第十三章 被掳女帝本色 第八章 你压我来我压你第八章 天授风情第十二章 坑爹的第三次女帝本色 第二十四章 上下运动第二十九章 后手女帝本色 第五十一章 浴池伺候女帝本色 第四十章 浓情第四十五章 诱惑的代价女帝本色 第三十九章 推倒没商量女帝本色 第四十五章 你最真,我知道第三十九章 快到我碗里来女帝本色 第二章 温暖女帝本色 第五十七章 男人都是祸害女帝本色 第八十三章 你一定很爱他第十三章 被掳第六章 腰带拿来!女帝本色 第五十一章 浴池伺候女帝本色 第三十七章 小白脸和大男人女帝本色 第五十四章 女王的魅力女帝本色 第二十四章 上下运动女帝本色 第八十九章 (第一卷完)、、第一章 天上掉下只女王来女帝本色 第四十八章 舍不得女帝本色 第五十一章 浴池伺候第三十八章 你又不是我老公女帝本色 第三十三章 诱女帝本色 第三十六章 追逐逃妻?第三章 女王?变态?女帝本色 第三十三章 诱女帝本色 第五十二章 我只想吃你第六十二章 坑蒙拐骗女帝本色 第七十七章 他的出手女帝本色 第六十章 夜探寝殿、女帝本色 第五十六章 坑爹的女王女帝本色 第六十九章 他的捍卫女帝本色 第七十四章 我要给你生蛾子第三十五章 默契女帝本色 第六章 当街抢男第三章 女王?变态?第二十八章 猪队友与神对手第六十五章 生死同担楔子女帝本色 第十一章 假凤虚凰女帝本色 第七十一章 为爱无惧女帝本色 第五十八章 都是鸡汤惹的祸第二十五章 不许随便向我求婚女帝本色 第七十三章 表白第十八章女帝本色 第十章 杯具的戒指女帝本色 第八十一章 求婚第二十二章 撩人女帝本色 第五十二章 我只想吃你女帝本色 第十六章 奋起!女帝本色 第五章 月下之约女帝本色 第五十二章 我只想吃你第三十八章 你又不是我老公第二十七章 诱饵第三十九章 快到我碗里来女帝本色 第十三章 牢中艳遇?女帝本色 第五十三章 偷香女帝本色 第七十七章 他的出手女帝本色 第三十六章 追逐逃妻?女帝本色 第二十五章 你不要我了?女帝本色 第十三章 牢中艳遇?第二章 美貌王夫给配几只?女帝本色 第五十章 扒了你!女帝本色 第四十六章 心意女帝本色 第八十三章 你一定很爱他女帝本色 第二十七章 要不要嫁我?女帝本色 第七十七章 他的出手第六十五章 生死同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