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什么都没等到,只看到两个人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看了许久许久,连我这种惯常淡定的人,都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几乎把我看了最少有数百眼之后,他们才抽回了目光,夏老爹的手拍着木槿的手背,“她待你可好?”
木槿望着我,脸上是淡淡的喜悦,“好。”
两人脸上露出了轻松和开心,不住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他们是质朴的人家,没有过问家底,也不管我做什么,他们对我的要求只有一点,就是待木槿好不好。
说起这个好字,我是汗颜的。
我从未真正给过木槿安宁的生活,更遑论一个好字了。但是以后,我想我会做到的。
“进屋说,进屋说。”两人喜笑颜开,看着我的脸上是压制不住的开心。
“你们聊,我去倒水。”看着木槿自如地走向厨房,熟悉这屋中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我在屋外等他,他蹑手蹑脚地跑出来,再与我相拥。
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偷偷摸摸带走他,至少正大光明带着他回来了。
我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木槿,看他端茶看他倒水,看他手脚利落地打开糕饼盛在碟子里端到我们面前,这感觉温馨极了。
我忍不住地微笑,他回首捕捉到我的视线,也是温柔一笑,端着托盘慢慢行了回来。
我抽回视线,却发现老二正含笑看着我们,一副越看越喜欢的表情。
“我们还没问你叫什么呢。”夏大娘猛醒过来,想起了什么。
“端木凰吟。”我顺口回答。
“端木煌吟?”夏大娘露出思索的表情,“怎么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听过?”
“你怎么可能听过。”夏老爹责怪着,“咱们又不出门,偶尔就上个市集买菜,你上哪去听?”
夏大娘点点头,“也是,大概我记错了。”
我与木槿又是相视一笑。
“泽兰”帝君端木煌吟亲临“白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为人议论也不稀奇。
“爹、娘。”木槿拿起糕饼送到两人嘴边,“刚买的,快尝尝。”
看到饼上打的字号,两人一边接过一边却有些不舍,“这么贵的糕饼,以后莫要再买了。”
“不贵的。”木槿笑着说,“你们若喜欢,让她把饼铺子都买下来送你们。”
这个时候,我终于看到了木槿如孩子般骄纵的一面,在爹娘面前撒着欢,亲热地喂着他们吃饼。
“不行。”两个老人家同时摇头,“你嫁进了门,也就要为妻主着想,不能败了妻主的家业,纵然有钱也不许乱花,要懂节俭持家,知道吗?”
木槿鼓着脸,求救般的看着我。
我替他打圆场,“没关系的,我家业很大。”
“很大就更不能败了。”夏老爹望着我,“人多吗?”
“泽兰”百姓如果都算是我家的人的话……
“不少。”我含蓄地回答。
“人多,花钱的地方就多,你可千万不能宠他败家。”夏老爹认真地说着,木槿在一旁苦笑着,继续投给我求救似的目光。
我冲他眨眨眼,这才寒暄着开口,“他持家有道,不败家。来的路上我说买两匹缎子,他还说你们会嫌弃他胡乱用钱,没让我买呢。”
“做的对,做的对。”二老是用力点头,“我们不用那么好的料子,没处穿。”
我总算明白木槿为什么啥都不让我买,果然还是他了解自己的父母。
“所以也就没带什么礼回来了。”木槿咕哝着。
“不要礼物,你回来就好。”两人看着木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看你穿着打扮,她对你好,你过的好,我们就满足了。”
木槿何曾过的好,一路跟着我颠沛流离的。
对于父母,他是亏欠的,却又不知道能拿什么来补偿这种亏欠的心。
“谁说我没带礼物的?”我慢慢掏出一张纸放在两人面前,“我娶木槿,也不曾让他风光大嫁,也未曾下聘,这些只当是我娶他过门的聘礼,还请二老收下。”
两人拿起那纸,目瞪口呆了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房契?”
“还是闹市东头那家大宅院。”夏大娘喃喃着,“我前阵子路过看见,好气派的宅院啊。”
两人同时手一放,“不能收,这个我们绝不能收。”
我也不接,只是看着他们,“莫非二老这是不让我娶木槿过门?可是,我舍不得退货啊。”
木槿瞪我一眼,我眼中闪过坏笑。
他不知道房契的事,这是我昨天从宇文佩灵那要来的,原先是个被抄家的官员之家,庭院大又豪华,内里幽静,很是适合养老之用。
夏老爹咳嗽着,夏大娘赶紧替他拍抚着,木槿一脸担忧,“吟,今夜我想留下。”
“我陪你。”我答应着他,“那边什么都制备齐全了,明日叫辆车来,直接人过去就好,什么都不用带了。”
“不行啊,衣服总要带吧。”
“新的已经买好了。”
“我穿惯了,舍不得。”
“那便带着吧。”
“锅我用顺手了,也要带着。”
“有下人伺候,不用您动手。”
“还是带着吧,还有这椅子,我坐习惯了。”
我看着眼前四角不平,明显已有了不少年岁的木凳,表情扭曲。
“还有这桌子,不用他吃饭我不香。”
“还有,还有,那大箱子可是我当年的陪嫁,本来说给木槿做陪嫁用的,一定要带上。”
我看着那个古老的樟木箱子,抿唇。被木槿瞪了。
我听着两人讨论着带什么,最后发现,他们没有一样舍得的,看来我只带人不带东西的目的是达不到了。
“媳妇啊。”夏大娘面有难色地看我,“门前那口缸车里能不能放下?我想着还能装水,舍不得。”
我看着门前那口巨大的水缸,边沿斑驳破烂,大大小小数十个口子,只怕除了装水,连腌咸菜都封不紧。
我笑着开口,“行,没问题。车装不下我就雇人抬去,不就几十两银子的事吗?”
“几十两银子!?”夏大娘惊呼,“这缸连两钱都不值,不要了不要了。”
“哎呀。”夏老爹一声惊呼,“我的鸡,这十几只鸡可是我辛苦喂养大的,不能抛下啊。”
我脑海中顿时出现一幅画面,一车人外加十几只鸡伴随着破破烂烂的家具,叮叮当当地去新家。
脑门有些轻痛!
“爹、娘。”我喊着他们,“我想你们在这也住了几十年了,邻居必也是有感情的,鸡不如送给他们,这些家里的物件,若他们合适也留给他们如何?”
两人连连点头,夏大娘立即起身,“对、对,我家木槿回来了,我可要告诉李婶赵家姐姐去。”
“我也去,我也去。”夏老爹急切地起身,也顾不得自己咳嗽,就往门外行。
木槿偏着脑袋看我,似嗔似笑,“你是不是故意的,嘲笑他们小气?”
“哪敢。”我坏笑着,双手圈上他的腰身,“他们与你一样,长情。”
若不是这样的爹娘,又怎么会有善良的木槿;若不是他们的质朴,也不会有木槿的温柔;若不是他们的坚韧,也不会等待的木槿。
“为什么故意瞒着我不说?”
我老神在在,“你指房契的事?”
他轻声哼着,一副让我老实交代的表情,
“我若说明日我还包了‘松风楼’,办一场迁宅宴,你会不会宽大处理,饶了我?”
“这又是为何?”
我贴着他的小腹,由他的温暖包裹着自己,“我只是想让人都知道,夏木槿没有嫁错人,给不了你盛大的婚礼,也不希望你为人诟病说连八抬大轿都乘过就跟人走了。”
他抚着我的发,“我不介意。”
“我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