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青篱门口,就听到了女子娇媚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粘糯,一如既往的慵懒,“青篱,我可真没想到你能舍得放下身段,刚才那一幕,我的心都酿醋了。”
“是吗?”青篱的口吻有着非同寻常的温和,还有些莫名的,我说不出来的味道。
像是宠溺,还有纵容。
“当然。”那嗲嗲的嗓音继续撒着娇,“我当年开个青楼你就骂我,人家开个青楼,你不但不说,还亲身做小倌捧场,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
半真半假的口气,幽幽地叹着气。
青篱笑了,不是我惯常见到的莞尔淡笑,而是清朗飘荡的笑声,这样的笑声在青篱,几乎是太少有太少有了。
我的心如今也能酿醋了,拧成了一团。
不为她的撒娇,不为青篱的笑,只为他们两人口气中的感觉。
我与青篱,纵然有感情暧昧,却总觉得还隔阂了什么,而他们的熟稔中,我听不到那种隔阂,听不到青篱刻意竖起的心墙,他们之间有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亲昵。
“近日身体可有不适?”青篱关切的语调,也是我从不曾听到过的。
他关心我,他也在意我,但是他从不会将这种关心与在意诉之言表,只要我懂就行了。
“有。”那女子的声音就像是告状的孩子似的,讨着对方的关爱,“不然我今日何必来找你。”
“嗯。”青篱笑着,“那还不躺好?”
“能躺你怀里吗?”
躺怀里?
那怎么行!青篱暂时还是我的,岂能让你随便乱躺。
想也不想地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床榻上的两个人。一个躺着,手半撑在腮边,衣裙半垂在床榻上,露出一双修长的腿,白的晃眼。
青篱坐在床上,透过半垂着的床帷,可以看到她的螓首正枕在青篱的膝上,那发丝散落青篱的小腹。
我的心猛地一抽,果然有些事知道归知道,永远都没有亲眼看到时来的冲击。
“我就知道你会来。”那慵懒的声音巧笑着,“果然来的快。”
床帷半透,虽然看不到表情,举止言行却瞒不过眼睛,她的手还停留在青篱的颈项间,似乎刚刚抚过脸庞,留给我无限想象的空间。
不愿意看他们亲密的身影,我垂下眼皮,“木槿的事,我还没谢谢你。”
那笑声清凌凌的,铃铛般清脆,“我只是高兴而已,和你没半点关系。”
许久不见,她还是让人说不出的讨厌。
“你别说话。”青篱低声喝着,手还在她那白皙的大腿上若有若无地拍了下,她唔了声,老实地不再乱动。
“吟,稍待。”青篱朝我抱歉的开口。
两句话,面对两个人,亲疏立分。
这么一句话,我除了点头还能干什么?
于是我找个凳子坐下,随手为自己倒了杯冷茶,慢慢地饮了起来,看着眼前床帏中的两个人在低声说着。
“最近怎么差了这么多?”青篱颇有些恼怒,“叫你不要胡闹,你偏不听!”
“人家错了嘛。”那脑袋钻上青篱的怀里,磨蹭着,“以后不会了。”
青篱长长地叹息着,的手放在她的唇边,“这里可好?”
“不要。”她骄纵地抬起手,懒懒地摸索上青篱的颈项,“要这里。”
“不行!”
七叶如蛇般在他怀里扭了扭,“就要嘛。”
又是一声青篱的叹息声,他的手抱着七叶,抬起她软软的身体,靠上自己的肩头,七叶轻笑着,舔上他的颈项。
她背对着我,又有床帏的遮挡,只能从她的动作中猜测一二。
她双手勾着青篱的颈项,脑袋伏在青篱的颈窝中,全身软软的,几乎所有的力量都靠青篱的双手支撑着。
整个人瘫软在青篱的怀里,被他搂抱着,那头半扬起,散落了一床长长的发。
“我还是累。”她轻轻地哼了下。
青篱小心地抱着她的身体,自己平躺了下去,让她伏趴在自己怀中。
我听到七叶一声舒坦的喟叹,脑袋凑上了青篱的颈项。
这个姿势,让我不想歪都不行。
尤其是七叶偶尔还会发出按捺不住的呻吟,和青篱浅浅地从喉咙间飘出的浅吟,两个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小小的交错着,在床帏的遮挡下,说不出的旖旎。
我捏着手中的杯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动过了,记得上一次看到的时候,是半年前七叶那山庄的温泉池畔。
那一次的印象深烙在我的心底,清晰的仿佛就在昨天,我几乎能与她此刻的动作完全重叠起来。
她在吸青篱的血,象一个深幽山洞里钻出的蝙蝠,邪恶而神秘。
青篱对她,却是完全的纵容,心甘情愿到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顺了她的意,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连我也不知道。
直到良久之后,七叶才慢慢放开了唇,趴在青篱的怀中,久久未曾动弹,而青篱的掌心细细地抚摸着她的背心,安抚着她。
这样的他,也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去给你弄碗粥好吗?”青篱低声地问着。
“不要。”她懒懒地回答,“就这样让我趴会。”
“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还需要千里迢迢来找我,为什么不去找他?”青篱的话里带了几分指责。
“我去找了,却被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七叶恢复了几分精神,笑声也灿烂了起来。
青篱声音一紧,“什么秘密?”
七叶的手停在青篱的唇上,“你知道我不会说的,所以不要问。”
七叶慢慢地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我只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斗争,此刻才刚刚开始。”
青篱下了床,神色凝重,颈项间一抹血痕。
鲜红的一滴血顺着他的颈滑下,划过衣衫不整的胸膛,看着刺眼极了。
青篱深深地看着我,脸色微有苍白,但那眼眸深处的冷凝,让我看到他的不悦。
他一语不发,转身出门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床榻上的七叶两个人。
我再度举杯就唇,却发现杯盏早空。
放下茶盏,我的手才拎起茶壶,就听到了七叶的笑声,“你心里是不是很酸呢?”
怎么能不酸,看着我的男人和别人暧昧缠绵,说不出口却还要坐着欣赏故做平静,那种感觉真是不怎么样。
她幽幽地轻喟,“其实,我也很酸呢。”
她酸?酸什么?
我没问,七叶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今日你的小倌坊开张,我送你一份礼如何?”
我嗤笑了声,为自己斟满茶,“心意领了,不必。”
我与她从来都不是朋友,也不需要她送什么礼物。
“我的礼物很贵重的,通常人想要也要不到呢。”她笑的花枝乱餐的。
我也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喝着我的茶。
“我劝你,近日不要回‘泽兰’。”七叶忽然开口,一改她的散漫口吻,“当我送你的礼物了。”
这算什么礼物?
“‘泽兰’是我的国家,我是‘泽兰’的帝君,你让我不要回家,还算是礼物?”我冷笑着开口。
七叶沉默了半晌,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铃铛般的脆响一直在我耳边跳动,几乎听到了她笑声后的几声咳嗽,才慢慢止住了那笑声,“反正我礼送出了,收不收随你,下面做场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七叶的心思太深,深到永远不知道这个人在谋划什么,唯一让我笃定的,就是她对这片江山的野心。
“给我‘泽兰’半壁江山,我保护你安全无虞。”七叶慢吞吞地道出几个字。
这一次换我愣神了,她真的好意思开这个口?
“‘泽兰’是我的国土,我为何要分你半壁江山?至于我的安全……”我停了停,“你觉得我需要人保护?”
七叶很慢很慢地说着,“你会需要的。”
“那便等那时候再说。”我满不在乎。
“好吧。”七叶恢复了一贯的轻慢语调,“这个交易,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想不必了,我永远都不会与你做交易。”
“你会的。”她十分笃定,“别忘了蜚零,别忘了我让合欢转告你的话。若你失去一切,也就失去了让我忌惮的能力,我不会留着蜚零的性命的,为了他,你也会来与我做交易的。”
话不投机,我也不想再说下去,径直起身朝着门外而去。
与青篱擦身而过,当他进门的时候,我听到了七叶又一句声音,“我今日来找你,好想与你做个交易,以你心上人的性命,换你一半基业,如何?”
好大的心,好大的胃口,不仅要我的半壁江山,还要青篱的一半基业,这个女人果然是毫不遮掩她的野心,至于她有没有能力,那便拭目以待了。
我摇头,下了楼。
大厅中热闹依旧,木槿站在栏杆旁,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身后房门敞开着,他在等我回来。
“吟,这些日子我可累坏了。”看到我回来,木槿的口气犹如撒娇。
“我给你捏捏?”栓手推上他的身体,将他重新推入了房间内。
人进门,我突然将木槿往身后一扯,整个人拦在他的身前。
我的眼前,方才推开的窗户依然大开着。
窗台上,放着一朵花。
一朵带着水汽,刚刚采下的花,水露还凝结在花瓣上,晶莹剔透。
蓝色的,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