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总是分外的清新,从洞外阵阵的吹来,却不觉得寒凉,舒坦地让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懒懒的不想起来。
忽然发现身上盖着的是他的外袍,他的味道传入鼻端,带着独特的味道,心里充斥着淡淡的温馨。
朝着洞外望去,他正坐在洞口的石头上,只穿着里衣,长发随着清晨的微风轻轻飘洒,阳光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在些许的浮灰光线里,那身姿飘渺不沾尘世,光是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就让人暖暖的。
我动了动腿,感觉已经不像前两日那般不能沾地,小心地踩上地面,再一点点沾上地面,只有点微微的酸疼,看来离恢复已经不远了。
运气调息了下,筋脉中的纯气已经开始细微的流转,当我意念过处,它们甚至开始随着我的想法凝聚着,我握了握拳头,找回了一些当初的感觉,不再绵软无力。
看来也不需要几日,就连功力也能恢复不少,这让我格外的喜悦。
说沈寒莳是炉鼎还真没说错,昨天的那一场缠绵,即便是在激情中,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我身体里的纯气发出的欢呼,快速地运转起来,那些我不能控制的气息,无法调动的纯气,都能轻而易举地被他勾引。
就像我这个人一样,就这么悄然地被他勾引了。
拎着他的外袍站起身,朝着洞口走去,他正低头把玩着什么,就连我走到身边也没有察觉,当我靠近时,他的手指还在旋着那朵花,目不转睛地盯着。
可是他身上,弥漫的却不完全是开心,而是落寞,眼底的神色,也带着复杂,当花瓣摩挲过掌心时,发出一声轻叹。
“你在想什么?”我将衣衫披上他的肩头,“晨风凉。”
他拢着衣衫,“没想什么。”
我不语,只拿一双眼睛看着他,直勾勾地眼神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思,看破他所有的想法。
在我的目光中,他转开脸,“早上你想吃什么?昨日烤的鸟似乎还没吃呢,要不要我再捡些树枝回来重新热?”
山洞里的篝火早已经灭了,只剩几缕淡淡的青烟,和一堆黑色的灰烬,倒是那两坨东西,还完好无损地躺在那。
他弯腰捡拾着一些残枝落叶,“从来没想过大清早吃肉,看来我们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显然,他在刻意地调剂气氛,也在刻意地逃避我的问话,奈何这家伙的玩笑,让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满脑都是刚才看到的,一缕苦笑,一丝无奈,一声叹息。
“沈寒莳,你想和我打个赌吗?”我跟在他的身后,不离左右。
他抱着几根树枝,“什么赌?”
“赌我能不能猜到你的心思。”
那抱着树枝的手松开,树枝稀里哗啦掉在了地上,他埋头开始引燃树叶,生着火,“我没有心思。”
没有?
与他相处了这几天,他的表情变化我几乎已了然于胸,与他共枕这几日,他身上的气息反应,不需要看也能感知到。
“那赌我们出去之后,你会做什么反应,如何?”
他依然埋着头,把那两坨东西丢回到火堆旁,“出去之后,率兵攻打‘天冬’,直接拿下京师,这就是我的想法,别说你不是这个盘算,这也不需要猜。”
“那是之后。”我拿起一根树枝挑着火堆,山洞里再度弥漫开树枝燃烧的味道,“我说的是,出去之后你对我的反应。”
“我能有什么反应?”
“你会第一时间与我保持距离,或者说你会表现出你我之间什么都没有的姿态,顶多不过君臣下属的关系。”我拨开他脸颊旁的发,让自己将他看的更清楚,“装作这里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停住了动作,不再言语。
“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吧。”我轻声开口,“昨夜篝火燃尽,洞中寒凉,你拥着我的动作,是极尽的保护,将你的温暖给我,我甚至知道,你夜半时分未眠,看着我。”
何止是看,他的手臂给我当了枕头,能动的只有那只拉伤的胳膊,可他还是很小心地抚摸了我的发,仔细地给我拉着衣衫,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想触碰的绝不是仅仅是我的发丝,那手在我脸颊边停留了太久、太久。
练武之人,即便武功尽失,又怎么可能没有警惕心和感知力,任何一点靠近一点触碰,不需要睁眼,都是清清楚楚的。
也唯有那个时候,他所流露的感情,才是最真切的。
因为那个时候,不会因为情而迷失本性,不会因为我醒着而有所保留,他所做的,就是心中所想。
就像他将衣衫留给我,宁可自己在洞口吹风,那自然而然地体贴,都是发自内心的。
但是只要我醒来,只要我在他身边,他身上就会凝聚起一层保护,既希望与我靠近,又恐惧我靠近。
“你是皇上,护你周全是我的职责。”他憋着嗓子,找出一个借口。
“那你在缠绵时的反应呢?”我凝声冷问,身上突然爆发出气息笼罩着他,“每当我喊你寒的时候,你就会完全失控,那时候你的眼中是满满的爱意,是无法自禁的情潮,若我喊的是沈寒莳,你眼底只有苦涩和伤感。”
他不回答,我却贴的更近,步步紧逼的压迫着他,“话语可以骗人,动作却骗不了,你敢说我看错了,还是感觉错了?”
他的身体在我的紧逼中朝后仰着,摇晃着,脸色惨白。
“那个梦,你比我知道的多,是不是?”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有。”他挥开我的手,力气大的让我的手生疼,他快步挪到山洞最里面的角落,背对着我,呼呼地喘着气。
我行到他的身后,他明显感觉到我的靠近,背脊猛的绷紧。
“你爱的人,不是我。”我苦笑地道出一个事实,“你真正爱的,是那个银红色衣衫的女子,只是我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容颜,才让你移情了,你抗拒我,是害怕你会真正爱上我,那代表你背叛了心中真正所爱,你觉得无法面对。”
“不是!”他猛地转身,咬牙切齿,“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因为你从未告诉我真实情况,难道你真正爱的女子,是端木凰鸣?”
都说双生子之间会有莫名地心灵感应,我虽然不曾见过端木凰鸣,但是那女子身上睥睨天下的气势,一看就是常年上位者才能拥有的,又与我如此相似,除了端木凰鸣,我再也想不出其他人选。
“放屁。”他竟然憋出了脏话,脸拉的老长。
“那你告诉我啊。”有些事要么不知道,要么全知道,半吊不吊着的感觉,就像拉屎到一半,出不来回不去的感觉,火气都能憋出来。
被我逼到角落,他忽然笑了出来,笑的有些疯,笑声中满满的凄凉,“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自小就做梦,梦到一名女子对我许下终生的承诺,梦到她对我生死无悔的誓言,梦到她一生一世只要我一人的话语,梦到我们向往着隐居,平静而安宁的生活?只因为她一句我相陪征战十年,我习武、上战场,只因为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遇到她?”
自小的梦,一个十几年的梦么,就是我看到的梦吗?
但是他明显比我知道的深,比我知道的多,我只是好奇兼觉得诡异,而他,或许是真正相信了那个梦境,从而爱上了那女子吧。
这么说……我还真的是个替代品,一个梦里女人的替代品,这简直比端木凰鸣还让我受打击。
他靠着山壁,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回荡,“随着年纪渐大,我开始觉得这不过是一个荒唐的梦,我开始为了沈家的地位而努力,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而战,那一夜我赶回京师,确实是因古非临的奚落而买醉,我恨的是不能让沈家振新,不能让母亲安息,却不是我多想嫁进古家。当我醉意朦胧中,我看到你,你站在雨中,撑着伞行过街头,一瞬间我以为我回到了梦里,我既然不能完成母亲的遗愿,那就彻底顺从自己的心思好了,我扑出店门,想的是你曾无数次在梦中问我愿不愿做你的夫君,却一次次被我自己拒绝,那一刻我只想告诉你,其实我后悔了,我想你娶我的,只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娶我?”
我的心,随着他的话语起伏跌宕着,那每一句话,都刺的我生疼。
他那句娶了我吧,那满含着伤痛的语调,至今回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却原来根本不是我想的原因。
当时的他,还没有醉到人事不知,他那话,是真的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