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板这一日如期来到聚香酒行时,见到这酒行门外站了四五人,个个穿黑衣,戴黑镜,他不由得怔了一怔,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抬头看了看那偌大的招牌,疑惑嘀咕道,“似乎没有错。”
就行了进去。
只见这酒行烟雾缭绕,酒红的大沙发上,坐了一男两女,这三人,个个面容冷凌,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握着一根烟,见到他进来,中间的女人抬了抬眼,问道,“你就是马老板?”
“哎,是。”马老板极是惊讶道。
“今天没带人来?”是那个男人开口说了话。
乍一入耳,连足底都似乎又生了一股寒意,缓缓侵上身来。
“今天,没,没,带,带了几个。”马老板顿时弄不清楚状况,望向这女人旁边的男人。
听到自己说话的话,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就在心里打了个突,下意识便想到,此行,似乎不善?
“五哥。”那女人眉眼如丝,“他说带了人。”
这个叫五哥的依旧一声不吭,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便将手里的烟给摁灭了,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坐。”
马老板就慢慢悠悠的挪过去,那五哥身后的两个人似乎脾气极坏,“五哥叫你坐,你就坐,磨磨蹭蹭干什么?!”
想这马老板纵横商场多少年,哪里受过这等气?一双眼便瞪了过去,不料那人竟是比他更为嚣张,一双眼睁得大如铜铃,鼻孔朝天,极是不可一世的望着他,“看什么看!”
五哥就伸手往后一甩,敲在那人身上,“怎么跟马老板说话呢。”
“你们怎么知道我。”马老板道,“我可,没见过几位。”
五哥就不说话了,只细细打量自己的一双手,玛丽亚便也按灭了手中的烟,从身旁的小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来,放在桌上,缓缓划递到这马老板跟前,“二十万。马老板请收好。”
“你,你们……”马老板已是惊出一声冷汗,眼珠一圈,心道那小姑娘竟当真筹够了二十万?不是分明她定然拿不出二十万的?早知,当初就该多写个数......
叫五哥的见他半晌只顾盯着那支票看,就敲了敲桌面,“哎哎,你要不要。”
马老一惊,点点头,忙笑问道,“不知道几位到底是什么人?沈小姐呢?她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凭你也想见她?!”却是一旁的霞芝见他这个样子,没来由只觉一阵厌恶,将桌子一拍,喝道,“把你们签的协议给我拿过来。开收据给我!”
马老板一时极是恼火,心道哪里出来这么几位不要命的?看起来年纪轻轻,行为竟是这样蛮横。原是有心想要赖一赖账,谁知那娇滴滴的沈小姐竟然人都没出现。
他看一眼立在门口的几个黑衣人,这若是要跑,似乎也那么容易。那合同,又是白纸黑字,是当真写得清楚明白,容不得他想狡辩,更何况,想狡辩也不得啊。
不料这沈小姐,竟还有一帮这样的朋友,他就抬头看了一眼这叫五
哥的,只一眼,便望见了他眉心一条刀痕,只从额上一路划下,也不知是经了何样的打闹,留下一条这样长的疤。
他轻轻叹了一声,当即便忍着气,将与沈云慢签的合同从包里翻了出来,又开了手据,按了手印,玛丽亚冷着一张脸,将那合同和收据都一一看了,又折起来,收进了包里,马老板一急,“哎,这合同你也要拿走啊?”
玛丽亚便就瞪了他一眼,“你钱都收了,还想怎的?”
马老板一时极是恼火,眼见着立在三人身后的那几人个个凶神恶煞,心道是强龙敌不过地头蛇,这地儿水深得很,还是走为上策。便就忙将那支票收了,站起来,躬了躬腰,“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走不了两步,便听到身后的那女人道,“告诉余老板。要是再不回来,余公馆可就要破财了。”
那人一惊,回转头,极是惊讶道,“是是,一定转告,一定转告。”
他话音刚落,霞芝已经拍案而起,指着他大喝,“给我抓住他。”
马老板吃了一惊,旁边就窜了一个人出来,将他两手往后一掰,只听得他杀猪一般的叫声传来,“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说,余苋给了你多少好处?”玛丽亚行至他跟前,手中的包就想往他脑袋上砸过去,到底是有所顾虑,还是忍住了。
“什么,什么好处?”马老板到底脑筋得极快,矢口否认道。
“他指使你来骗沈家的方子,给了你多少好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马老板怒道。
“还不老实。”霞芝却是要比玛丽亚冲动得多,一掌就拍到了他的脸上,“你他娘的刚刚自己都已经承认了,你还敢在这里跟老娘装傻。”
马老板顿时冷汗都冒出来了,听到那尚坐在沙发里头的五哥道,“你要是不说实话,只怕你今天走不出银城去。”
马老板一惊,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那煞星一般的人物,心里不禁就打起了突突,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一咬牙道,“他们说只要我来下订单就是了,旁的事,不要我管,他们会安排好。”
“还说了什么?”
“还说沈小姐她,一定拿不出二十万,只管等着拿方子就是了。”
“果然是为了方子。”玛丽亚怒道,“他们拿方子,给你什么好处。
“二十万。”他吞吞吐吐道,“他,他们拿方子,我,我拿钱。”
啪的一声,脸上便又挨了一个耳光,霞芝咬牙切齿,“知不知道她为了这二十万,差点命都没有了。”
“我,我……”
“余苋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马老板道,“一直都是余老爷同我联系的。想必,想必是在南洋过年呢……”
“你要是得到了方子,怎么给他们?”
“这不是带了人来嘛。”马老板用嘴朝外努了努,“一到手,他们就会拿走的。”
那五哥已经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左
右一看,只见孤零零的街上,只三两行人,却是哪里有什么旁人的影子。
“只怕是看到我们这阵势,还不见机跑了。”玛丽亚道。
“那这个人怎么办。”霞芝道。
“放他走吧。”
“放他走?那钱呢?”
“也给他。”玛丽亚道,“也省得传出去说聚香酒行不守信誉。”
“便宜你这王八蛋了。”霞芝怒道,“可怜云慢,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告诉余苋。”玛丽亚道,“沈小姐现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不知道是生是死。他要是有点良心,就乖乖把这二十万给我送回来。滚!”
那手下就松了马老板的手,马老板早已吓得慌了神,乍一得了自由,还不拨腿便跑,边跑边道,“一定转告,一定转告,告辞,告辞……”
冲出店门,像一阵风一般,跑出了老远,这才敢回过头来看一眼这聚香酒行,恰有一辆黄包车经过,他一把跨上去,黄包车跑起来,他这才长出一口气,却是连再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边几个人立在外头,看着他走远了,方长出一口气,脸上神色顿时叫一股萎靡所替代,“那现在怎么办?”
“回医院吧。”
“那这酒行呢。”
“先关了吧。”
霞芝就点点头,听玛丽亚道,“老五,今天多谢你了,你回去吧。”
那老五却是一直都跟在向先生身边的那位,今天出来为她们两个撑场面,是跟向先生告了假的,当下便点点头,“你们两个小心些,那我先去了。”
两人点点头,待老五带着几个手下都走了,两人对视一眼,叹一口气,将这酒行的门给锁了,上了车,往兴义医院而去。
瞿南乔却是经了极为难熬的一夜,晚宴过后便是闹洞房,闹洞房的人们倒是兴致勃勃,耐何他却整个人都极是萎靡,实在是一颗心早已飞走,哪里还有那闲情陪着这帮人闹。到后来,索性装了醉,倒在沙发上,任谁叫都不肯起来了。
蒋含烟知道他心中所想,要好好过过这洞房花烛夜,已然成了奢望,就坐在沙发旁的一张桌子上,喝得酩酊大醉,卧倒在床上。于是这对新婚夫妇,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沙发上,便就这么沉默的过了一个晚上。
到第二日,竟是青竹帮里又来了事,要瞿南乔拿主意,他不得已,只好又到青竹帮,处理了帮务,这才火急火燎往医院赶。
彼时已近九点,天上出了个毛毛的太阳,暖融融照着大地,生子在前头开车,他坐在后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边就听生子讲,“人还没醒,腿断了,脑袋也摔裂了,医生说三天内如果能醒来,就没事,如果醒不了,往后就难说了……”
瞿南乔的手就顿在了那里,良久,只觉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一看,方知是手中烟已经烧尽,竟是烤着了手指,他定定看了良久,直道手指都已叫那烟烧得泛了黄,方将那烟一弹,弹到了车窗外,整个人趴在车窗之上,干呕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