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垒, 绯红面不改色地说谎了。
其实对付灵国的是兵强马壮的红六师。
灵国之前经过嗽金崖一役,折损了大半兵力,那侥幸逃脱的将领逃回国中, 王族震怒不已, 当场五马分尸处死, 以此维护王族的尊严——不然每次战斗, 你们都丢下国主跑路, 那我们掌权的还玩什么啊?
这时候施银海安插在灵国的人手就起了作用,处处煽风点火,引起世家不满, 共同敌视王族,势力动荡, 朝野不稳。
又在此时, 镜国联合燕国进攻, 虎狼夺食,灵国自然也沦为了盘中餐。
谁能想到啊, 他们都这么惨了,又被一头母狼给盯上了!
襄国的红甲势如破竹,拔除了镜国与燕国的守军,直奔灵国王城而来。
灵王被镜国囚禁,此时继位的是他的嫡长子, 胖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贪生怕死的性子跟他老爹不能说很像, 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听襄国大军压境, 那主帅还放出话来, 要用他的肉来做炮豚,吓得小灵王躲进了床底, 群臣来找他商议事情,鬼影都看不见。
宫人找了老半天,才循着一股香气,在床底发现了正在吃蜜红肉脯的小肉球。
宫人:“……”
好家伙,还有蜜煎糖煎荔枝膏!
为了鼓舞士气,小灵王被群臣架到了城门,让他发表“动员宣言”。
早在红六师打到青蒲关时,灵国已经给镜国和燕国发去求救书了,他们坚壁清野,紧闭内关,打算拉开长远的战线。守城容易攻城难,他们就不信她们还敢在外面守个一年半载的!再说了,那攻城的主帅是个面生的奶娃娃,看那年纪,肯定不超过二十。
这种黄毛丫头能有什么带兵经验啊?
她们只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一路硬打过来!
悍女!莽妇!不可理喻!
群臣给自己鼓劲,也给小灵王鼓劲。
此时一段香气盘旋而上,他们往下一看,襄国女人架起火,烤乳猪,外皮红润明亮,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蜜意。
灵国众臣:“……”
嚣张了。
小灵王没出息地咽了一口水。
却见那少女生生掰下一条蹄膀,恶狠狠咬下,红肉外翻,吃相极其凶残。
传令官也分了一块大肉,吃完一抹油嘴,中气十足地吼道,“小灵王,只要你开城门,归顺我至尊姐姐,乖乖听话,我们就是好朋友!我不吃你!否则我破城,第一个烤的就是你!以上,是我小明月将军的肺腑之言,代为传达!”
传令官足足吼了三遍。
小灵王在吼第一遍就晕了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药,场面相当滑稽。
乌皎皎吃完乳猪之后,招来军师,笑得狡猾,“巴掌打完了,该给第二个巴掌了!顺利的话,七天之后就能烤小灵王了!”
军师:“……”
小灵王好惨,在她们的小饕餮眼里,竟然是一道食材。
军师:“将军,陛下要我们三个月拿下灵国,这才一个月,会不会太赶了?”
乌皎皎:“三个月太慢了,会影响我做干娘的。”
军师:“???”
打仗跟您做干娘有什么关系吗?
当晚,灵国王城飘进了天灯。
密密麻麻,蔚为壮观。
天灯下方缀着一条条布条,写满了各种字,什么燕国已经被我们干掉了,什么镜国国君其实是我们至尊逃跑的前凤君,什么烤小灵王配山涧野蜂蜜最好吃,什么跟我们襄国混请你们吃小灵王,弄得人心惶惶。
这一晚守城的将领啥也没干,光顾着射灯去了。
围城七日,天灯越来越嚣张,射都射不完,那内容更是发展成了论吃小灵王的一百种方式,以致于群臣看小灵王那一身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肉,目光都有些异样。
小灵王已经崩溃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写降表啊!!!”
次日,城门大开,小灵王坦露上身,口中衔着一块玉璧,巍巍颤颤跪在乌皎皎的面前。
乌皎皎笑嘻嘻取出了他嘴里的玉,放在日光下端详。
“不错!适合当干娘见面礼!至尊姐姐肯定满意了!”
随后她双手捧着玉,向东边跪倒。
掷地有声。
“吾皇威仪天下,吾襄朝千秋万古!”
千军万马齐声应和,气冲云霄。
“吾皇威仪天下,吾襄朝千秋万古!!!”
燕国。
周母为主帅,吕冰镜和虞殊庸为副将,她们手中的兵马不止是虎贲和逆鳞,升国和白淮国的兵力也抽调了过来,饶是如此,燕国军队强大,作战灵活,像一只穿雨燕,屡屡狡猾逃脱。不过她们接到的命令也不是歼灭,而是围困。
燕国是镜国的左膀右臂,切断了她,就等于断了镜国的后路。
燕王并不着急,端起酒器,慢悠悠钓着她们。这一战他们打算反客为主,等镜国发来求援,他们便可趁势而起,夺回主人位,让镜国做他们的下属!然而事情在两个月后发生转变——红六师过来了!
他很错愕,“怎么还有红六师?寇帝黑八师、虎贲、逆鳞三大军都出了!她就不留一支看家?!”
倾巢而出,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
暗探传来更令他心惊的消息,“国主,红六师的队伍里……还有灵国的人!”
啪。
美酒喂了衣袍。
燕王喃喃道,“我们是以上等对她们的下等,而她们早就用中等胜了下等,只怕镜国那边,是上等对中等……我们太低估这群女人的野心了!”他有些苦涩,“果真是唇亡齿寒,我们完了。”
而在大玉国,施银海用一国权柄买到了大玉王的项上人头。
二皇子随之继位,他问,“我那冤家呢?她说好待我为王,做我一人的冤家,你们女子一诺,重于千金,可别食言!”
施银海笑了,白衣胜雪,透着怜悯之意,又是一个被陛下欺骗的家伙。
“国主,梦该醒了,吾皇富有四海,男人,唾手可得。”
言下之意就是,你做你的王,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了。
二皇子怒发冲冠,“我不信你,你会骗人,你让我冤家来!我冤家疼我!”
施银海宛如琼林玉枝,飘然出尘,嘴里却说着与本人气质严重不符的话,“国主,你不知道吗,吾皇只爱屁股大好生养的男子,你虽然符合前一条,但是你能生孩子吗?如今吾皇大业统一,寇氏之威将名流千古,你不会生,岂不是断了吾皇香火?”
二皇子:“???”
她痛心疾首地说,“吾皇待你以诚,你竟然还想着害她传承断绝,其心可诛啊!”
二皇子:“!!!”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冤家信我!
各国相继沦陷,而绯红对镜国的围困也进入到尾声。
早在第一道防线的时候,她就顺势而为,囚禁了周露白。镜国的反应也很快,迅速扶持了新君,只是这新君远不如周露白的心狠手辣,甚至有点优柔寡断,屡次错过反攻的机会。绯红率领黑八师,后又有六国的补给,一步步推平镜国。
这钝刀子磨肉的痛感令镜国近乎发疯,我知道我要输了,可是对手嫌弃时间太短,要磨着我玩。
于是我想生不能生,想死又不能死。
他们的百年蛰伏成了一场笑话。
周露白脚踝细瘦雪白,套着一副金色脚镣,走起来的时候铮铮作响,除非必要,他都不会走动。
更别说,这场仗打下来,女人押着他,她要他亲眼看着——
看着自己河山易主。
看着自己一败涂地。
她一点点将他踩入泥里。
终于这一天,镜国不堪重负,出了降书。
新君满脸沮丧,不得不强撑着,裸着上身,嘴里含玉,参与一个亡国君主最后的代表仪式。
绯红俯下了腰,交领滑落,胸脯的一道血线衬得她煌煌烨烨,势焰可畏。
新君红着脸低头。
绯红手中探入他口中,取出那玉璧,突然袖袍一甩,啪的一声,玉璧落到远处。
新君傻眼了。
这是什么意思?不接受镜国的投降?
女帝大笑道,“你这个君,是战争推出的傀儡,寡人不认,让你们真正的国主,肉袒,衔壁,贺我大胜!”
顿时,周露白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他被绯红逼着穿上了一身红衣,那鲜红的衣袂在风中猎猎飞舞,桃花剑般艳美逼人,而绯红今天便是要折了这剑骨!
你不是要夺我的权,灭我的国吗?
今日,你便是亡国之君,阶下之囚,永远地仰视我,臣服我!
周露白料想会有这么一遭,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女帝这般无情无义的面孔下,他仍是不受控制地红了眼。
他以为她会犹豫。
哪怕是一丝顾及他脸面的犹豫。
但她没有。
那一次北郊之行,她为他舍身挡剑,竟然是唯一一次,令他反复回味的温柔。
尽管那是假的。
他嗓音嘶哑,已然绝望,“寇绯红,杀我,你不如杀了我!!!”
没有镜国,天下沦落她手,他也没有任何的退路!
“杀你?我怎么舍得?”
她语气亲切道,“寡人还没玩够你呢?听话,好好做你的亡国之君,阶下之囚。”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更好好地,看着你的两女两儿,怎么认别人做爹。”
周露白猛地抬头。
她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绯红面孔含着绵绵情意,却说,“放心,夫妻情分一场,我只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