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看太阳公公,它从来都是大公无私地照耀着大地,照耀着万物,有了它,世间一切才会有生命,有了它,才会百花齐放,欣欣向荣……可以说,我们的一切,都是它赏赐的,不然,地球早就灭绝了。可是,太阳公公从来不会要求我们给予它任何的回报,对不对??”
太阳就是这样。
变换四季,赏赐生命。
但是,绝不有任何非分的要求——不但是非分,太阳其实没有任何要求。
它不需要任何回报。
这世界上,除了太阳公公,还有谁比它更加大公无私?
琅邪王听得呆了。
四周变得那么寂静。
他看到甘甜蹲下去,随手抓一团雪花在手里,捏紧了,然后远远地扔出去。
雪块散落,一阵雪白的烟雾。
许久许久,他才长长地唏嘘一声。
“甘甜,也许你是对的。”
她没有回答,只用小牛皮的靴子在地上踢来踢去,把周围的雪踢得乱糟糟的,露出下面的石块瓦砾。
雪白和乌黑,形成鲜明的对比。
“甘甜,你到底是来自什么地方?”
这一刻,琅邪王忽然起了很大的好奇之心。以前,他也曾好奇,但从未到达这样的深度——甘甜来自哪里?
她如何认识夏原吉的?
为什么懂得红衣大炮??
为什么能说出“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这样气势雄伟的话来。
…………
好奇心,就像***,一涌上来,就无可遏止。
“甘甜,你告诉我,你到底来自何处?”
甘甜仰着头,近乎贪婪地看着阳光。
“王爷,你会不会相信,再过几百年,人类就见不到阳光了?”
这不是琅邪王要的答案。
他困惑地看着她。
“阳光,它不是天天都在么?”
她摇摇头:“再过几百年,它就不会存在了。有三天时间里,太阳忽然不见了,地球上一片黑暗,我们所在的星球,变成了一个冰蓝色的球体,再也没有任何的生命存在。那三天,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极度的恐慌里,所有的日常秩序完全失控了,光明不在,地球陷入一片混乱,人们都焦虑地等待着太阳的出现,但是,太阳从此没有再出现了。而野心家们,则趁机挑起事端,他们掌握了所有的资源,利用最先进的交通工具,不顾人民的死活,逃往了另外的一个地方……”
“那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阳黑子巨大爆炸,毁灭了整个地球,被深达几百上千米的冰层物质所牢牢覆盖,一切生命,瞬间凝结……或许,因为磁场的改变,重力的改变,整个银河系都遭到了极大的破坏,我们现在的地球,如一颗尘埃,飞出去了,成为茫茫宇宙之中的一颗过客,谁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恢复原状,或者就此彻底灭绝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公元2012年年底。”
琅邪王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
“我就是在那之前,为了逃得一条性命,利用自己研制的时光穿梭机来到这里……为的,是多苟延残喘一段日子……本来,我的理想目标是先去尧舜禹的年代,然后,到春秋战国,再到秦两汉……这样整个地穿梭一周,亲历这几千年的历史,看看秦始皇是不是曾经遇到过外星人,孔子是不是真正暗恋一个叫做南子的***……但时光机出了问题,把我中途抛到了这里……”
许久许久。
琅邪王笑起来。
他笑得很怪异。
“甘甜,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甘甜摇头。
一般说假话的时候,人人以为是真话。
相反,说真话的时候,人人都以为是假话。
假作真时真亦假。
你不能企图拿着一个手机,告诉山顶洞时代的人,这个东西可以和万里之外的人互通音讯。
不能怪他们。
就像文明程度远远在我们之上的外星人,我们看到了他们,也以为是见到了怪物。
琅邪王依旧兴致勃勃:“甘甜,夏盟主也是从哪里来的?”
“不,他不是。”
“他对你的经历都了解么?”
甘甜顿了一下,才道:“不!他不知道。”
“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她笑起来,悠然自得:“因为,只有你一个人,对我这样刨根究底过。”
琅邪王更是兴致勃勃:“好,既然你说你来自几百年之后,那么,你一定会知道历史的结局到底如何。请你告诉我,最后,我有没有夺取天下?”
甘甜略一沉吟。这是架空的,好不好。
架空的历史,没有记载。
“不过,王爷,我觉得你很像一个篡位成功的皇帝,他叫做朱棣,你的经历和他几乎差不多一致。所以,我预计你必定成功。”
“那他结局如何?”
“成为了一个雄才大略的大暴君。”
雄才大略的大暴君??
琅邪王哈哈大笑起来:“我喜欢这个评价!!!如果是这样,我更是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这一晚,甘甜睡得很沉。
沉沉昏睡里,被一阵哨声惊醒。
准确地说,那是鸟的叫声,很特别的一种声音。
她被惊醒,闻声出去。
月光下面,积雪重重。
在一片僻静处,一个人身着狐皮大裘,白衣如雪,傲然挺立。
她的脚步非常轻微,雪地那么柔软——虽然做不到踏雪无痕,但是可以踏雪无声。
但是,他还是在她靠近三丈远的时候,回过头来。
月色之下,那个挺拔的身姿。
甘甜从未见过任何人,能够把狐裘穿得这样清华而高贵。
一如夜来香,无声无息地飘过。
他是香的,这个男人,有一种天然的,让所有女人都妒忌的清香。
如果说,玉树临风这个形容词是真的——那么,夏原吉,是唯一够资格受到如此的盛赞。
他真的如雪地上的一棵树。
但是,绝不柔弱,仿佛足以和任何的暴风雪对抗。
甘甜忽然觉得激动。
一如他在祭祀台上,如何地将自己抱住。就像那一刻,如此的全心全意,心无旁骛。
“大叔。”
她叫一声,站在他的对面。
他走近几步,面对着她,脸上露出笑容,手一伸,先拿出一件同色系的大氅:“这么冷了,小宝贝,你的衣服,不足以御寒……”
一股温暖,从脚底升起来。
她离开王府去京城时所带的衣服,都留在皇宫了,这一路上,从盛夏到隆冬季节,又面临了两三个月的残酷的战争,当然不可能找到这种极品良好的大氅,享受贵妇人的生活。
而琅邪王每天忙乎战争,他自己都节衣缩食,要求身边亲人和他一样以身作则,怎会许以这样的恩宠?
这身衣服,还是逃难后,到了陆定之家里时,陆夫人给准备的。虽然谈不上怎么寒怆,但也决计说不上多么富贵高雅。而且反反复复都盯着这两三件衣服穿,都洗刷得很旧了,某些地方,都起球了。
夏原吉抚摸她身上的衣服,皱起了眉头:“琅邪王,他待你可真不咋的,从李金龙处取得了那么多战利品,他就没给你挑好一点的衣服首饰?”
她调皮地眨眨眼:“他从来把我当成一个男人。”
“男人?”
“对!大叔,你不能指望他真心真意体恤和怜悯一个男人和工具。他的恩宠,是留给段雪梅等人的……”
因为不在意,所以说得轻描淡写。
也许是太自私了吧。
向来不待见那些自诩公正廉明之人。
她更倾向于认为,他们自诩的公正廉明和大公无私,其实是更深层次上的自私自利——为了保持他们良好的形象,宁愿从身边的人开始牺牲。
就像琅邪王,口号喊得贼响亮,但是,他从未要求段雪梅等爱妾也吃糠咽菜,荆钗布裙,去冒险奔波,风餐露宿,对吧???
爱不爱谁,高下立判。
美人不需要英雄救美——只需要英雄给予一个温暖而安全的家。
所谓挚爱,本该如此。
其他一切,何足道哉?
夏原吉的脸上,慢慢地露出喜悦的神情。
就像他有力的拥抱的双手:“小宝贝,你知道,我的所有好东西,都愿意与你共享。”
此时,大氅披在身上,就如她一颗扑扑跳动的心。
忽然变得那么热切。
将她搂住,紧紧的,就像真的充满了无限的珍惜和情感。
亲吻,从她的额头滑落,到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