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道长都被惊动了,他们都睁开眼睛,舒动一下手臂,扭动一下腰,但还坐在地上没有站起来。
我和张嘉瑜向他们走近。刚才问我们话的是一位较瘦的道长,年纪似乎也更大一点。
“三位师父好。”张嘉瑜向他们打招呼。
“好好,你们好。”另两位道长也向我们打招呼。
“小伙子,姑娘,你们是到这里来游玩的吗?”老道长问道。“你们是本地人吗?”
张嘉瑜说我们不是本地的。
另一位道长微笑地说:“本地的人能找到这里来,也不容易,你们是外地来的,怎么发现那条道的?”
我说问了山脚下翻垄锄地的一位老伯,是他指点我们的。
这话一出,三位道长明显全是一愣。他们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老道长不相信地追问我:“你说的这位老伯在哪一块地上锄草?”
“就是山脚下那块玉米地。”
“这怎么可能呢?”另一位相对胖一点的道长一摆手,“山脚下的几块地不是附近庄里人家的,是我们开辟出来的,那些玉米都是我们亲手种的,我们观内也就三个人,怎么会有另一个老伯在地里锄草?”
老道长朝我们身后指了一下,脸色凝重地说:“两位年轻人,你们还是快点走吧,离开这里,回去的路上见到什么,都不要搭话,走得远远的吧,不要再来了。”
我和张嘉瑜也对望着,不知所措。
张嘉瑜问道:“师父,为什么你们听说有个老伯在你们的玉米地里锄地,就那么紧张?难道就没有可能那个老伯敬仰你们,有心帮你们干活?”
“你们是外地人,不懂这里的险情。”老道长严肃地看着我们,“每一个地方都有三层境界的,只不过平时人们只看到人界,很难看到其他两界,但那两界里也会有不安份者,偶尔会穿过界限到人间来露一露面,你们也不算少不更事了,应该听得懂我的话吧。”、
“另外两界,是指仙界和灵界吗?”我问道。
“知道就好。”
“那这位老伯会不会是仙人变的?”张嘉瑜似乎有点兴奋的样子。
老道长摇摇头:“仙人是不好说的,人间历经多少年才可能有人见到仙人?百年还是千年?谁也说不准。但灵界就不同了,说不定分分钟就有魔物或灵物穿越界限,游荡于人间的暗黑之处,如果功力足够强大,在大白天也可能显现于你们面前。”
张嘉瑜惊讶了,“师父们的意思,我们是遇上鬼灵了?”
“我们只是打个比方,”老道长说,“山川何其大,冥灵何其多,鬼灵说穿了都是人死后的转换,都曾是这个地球上的一员,他们当然也会留恋世界,有些对活着的后人怀有善意,不会为祸人类,但有些就有层出不穷的私心杂念,如果过于膨胀就会作践人类,甚至要直接作恶,所以在我们目力所及之处,是不是匿有鬼灵的气场,一般人是感觉不出来的。普通人遇上鬼灵所化的人形,也不会有异常的感觉,遇过走过就算了,如果没有被指点出来,他们自己是不会发现的。”
如果是普通人听了这番讲解,肯定吓得魂不附体,怀疑山下遇上的老伯真是鬼了。
但我们就不同了,本身就是为了降服鬼灵在寻找破解的力量,鬼有没有,是什么状态,根本不是问题。
“小伙子,姑娘,我们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直了,你们肯定也听懂了,还是马上走吧,别在这里磨蹭了。”胖道长再次提醒我们。
我连忙点点头说:“好,我们马上就走。不过我们是来向你们打听一个人的,不知你们能不能回答我们?”
“我们知道你们要打听谁,但你们不用开口为好,我们不知道这个人,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还是速速离开为宜。”老道长的口气坚决而威严,不容我们辩解。
既然这样,我和张嘉瑜只好掉转头,沿着小路往回走。
从隧道似的小径里钻了一阵,终于钻出了树林。
我们一看,那边玉米地里的老伯依在,他手握锄头,低头锄草,显得全神贯注。
张嘉瑜轻轻地问我:“你觉得他像是鬼灵变的吗?”
我也心中大惑不解,这样一个穿着蓝布粗衣,戴着草编凉帽,略为佝偻着腰身的老伯,会是异物幻化吗?
我想到了武媚娘,分析道:“武媚娘这么厉害,大白天也不敢公然化成正常人形与人面对面相处,如果这位老伯是鬼灵所演的,那这个鬼灵可不是一般的了,他身上也没有萤光,远远胜过古大琴、王三娜与胡丽丽,甚至胜过武媚娘,这是个什么鬼?”
“那你相信吗?”
“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张嘉瑜说,“除非真的能看到他身上有异常之处闪现,不然的话怎么可以轻易认定他是鬼呢,这不是作践一个大伯吗?”
“不能随便作践人。”我说道,“不然的话我们会感觉满世界都是鬼了,那不是很可笑。”
“那你说,三个道长咬定老伯是鬼扮的,又是怎么回事?”张嘉瑜又问。
我也被搞得很糊涂,只好猜道:“也许道长们是故意吓唬我们,他们不喜欢生人进来打扰,本来那条小道隐蔽得很好,一般人还真找不着进口,可我们突然出现,让他们慌了神,正好听我们说是问了一个老伯才找到小道的,就编造个鬼来吓吓我们,目的就是催我们快点离开,并且还不要告诉别人这段经历。”
张嘉瑜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这座山虽不是深山老林,但那个山坳深藏在山肚子里,还是有点世外桃源的样子,三个道长习惯了宁静的日子,不喜欢被生人打扰,利用我们怕鬼的心理来把我们吓走,应该是很好的手段。
“那我们要不要跟老伯再打个招呼?”张嘉瑜又问我。
我正在迟疑着,那个老伯从玉米地里出来,朝着我们走了过来,锄头扛着肩上。他老远就看到我们,举举手向我们打招呼。
我们只好向他迎上去,越发觉得他不像是什么鬼。
老伯笑眯眯地问道:“你们进去过了?”
“是的,进去过了。”我回答。
“有没有见到三位道长?”
张嘉瑜忍不住脱口而出:“老伯,你说这里真的有鬼吗?”
“什么,鬼?”老伯愣了愣,声音一下子低下去,“怎么了,你们遇上什么怪事了?”
显然老伯并没有把我们的怀疑引向他自己,表情很是关心。
我只好说道:“那三个道长,好像有点怪,他们见到我们后,就马上赶我们走,说我们是见了鬼了,不要再在这里停留,跑得越远越好,不然会惹上麻烦的。”
老伯显得很吃惊,连声说道:“不会吧,三位道长是很好的人,他们怎么会赶你们走呢?更不会说什么鬼不鬼的。”
老伯问我们,三位道长是长什么样的?
听了我们的描述,老伯两眼发直了,好一阵才说:“那太怪了,你们见到的,好像不是真正的三位道长。”
“啊?”我们倒愣住了。
老伯的话是真是假?
道士们对我们说那个老伯是鬼变的,而老伯现在却说我们见到的不是真正的三位道长,谁真谁假?
我试探地问道:“老伯,那你说说,三位道长长什么样?”
“我们这里谁都认识他们,他们没有一个人留长胡子的,这么热的天也不会穿什么道服,那不是要蒸出病来?他们跟我们一样,平时会到山外的地里来干活,冒风道长也懂医术,时常到附近的村子里给人把脉治病,村里人也常常进去给他们送疏菜水果,他们怎么可能不欢迎别人进去呢?”
“那我们碰上的,又是谁呢?”张嘉瑜问。
老伯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懂了,我们这里除了冒风道长他们三位,就没有别的道士了。你们碰上的一定是假的。”
我和张嘉瑜对望一下,无法确认老伯的话是不是事实。
那三个道长是假冒的?是什么人在假冒道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老伯见我们疑惑不定,用手一指山上说:“这样吧,我带你们去找吧,好不好?”
张嘉瑜显然有些担心,但我却决定冒个险,就对她说:“你在外面等吧,我跟老伯去一下。”
这一来张嘉瑜倒又不肯,说她还是跟我们一块去。
老伯放下锄头,在前面先钻进了树林。我们跟着也钻进去。
在树林里穿了一阵,就出现一条小路。
我们一踏上小路,就觉得不对了。
张嘉瑜惊讶地说道:“这不是我们刚才走的路嘛。”
老伯瞪大眼睛:“那你们走的是什么路?”
“好像一条隧道,头顶都是被树冠挡住的,根本看不到天,可这条路的头顶没有树挡着,太阳都照得着。”
老伯张了张嘴说:“可这里只有这条路,没有别的路,你们怎么会走一条树挡住天的路呢?”
我此时感觉肯定是刚才走的路不对,确实像是一条隧道而不是山表面的小径。
难道我们钻进了一条通往别处的隧道?
老伯也不多问了,在前面走起来。我们跟在后面走,到了峰顶上,就见另一边的山凹处有一座寺庙座落着。望下去这是真正的道观,并不是青砖砌成,而是一座全部用木料搭成的建筑,它的体积不大,却翘桅飞瓦,古色古香,应该是四根大柱子撑起屋顶,用木板拼成墙,前面是花格子的门窗,廊下铺的是青石板。正门上面挂着一块牌匾,有三个金粉写成的字:三明观。
从里面传出笃笃的敲击声。老伯一指说:“听到了吧,是师父们在敲木鱼呢。”
老伯领着我们走向观门。里面的木鱼声停了,马上走出来一个老头,笑着向老伯打招呼:“啊,和庆哥,你来了,我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知道有人来了。”
这个老头剃着光头,身上穿着白色的圆领汗衫,下面一条肥大的中裤,就跟我们山村里那些老农一样。
老伯指着老头对我们说:“他就是冒风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