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下午阿金做好了饭,等着妈妈回来一起吃。很晚了,妈妈才进门,拖着疲惫的身躯,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就上*床睡觉了,她本来还想跟妈妈说说实习的事情,现在看着她这个样子,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阿金心想,第二天一定要劝妈妈休息一天,可是她的倔脾气,不一定能听,想到这里,阿金决定一晚上不睡觉,坐着等妈妈醒来。

无聊中又翻起了自己以前写的日记,有一篇是记录学自行车的。

那是有一天放学,弟弟骑着自行车,载着阿金回家,在路上被其他的同学笑,说姐姐怎么让弟弟载,回来以后,阿金就赌气要学。弟弟拗不过她,于是叫了几个男同学,借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两个人在前面把着方向,三个人在后面扶着,阿金骑在上面,根本都不用踩,车子被人推着行走。

就这样,骑了一个下午,她连滑车都没学会。弟弟叫来的几个同学反而累的要死。

现在想起来,5个人扶着,踩都不用踩就能行走的自行车,人怎么可能学会。

弟弟后来还责怪她太笨。可爱的他怕姐姐摔跤,一直没有松开过后座上的手,阿金也始终没有学会。所以还是每天坐着弟弟的自行车上下学。

记得有一天要上学,天下着瓢泼大雨,阿金因为要叫同学就先走了,她跟弟弟说不用等她了,让他自己骑车走。谁知道弟弟一出门发现路不好走,时间还很紧,怕姐姐迟到,在路口等了很久,也没见姐姐出现,后来准备去姐姐同学家找,冒着大雨骑着车子,在拐弯的时候,车子一打滑,直接压在人身上,他摔倒在泥泞里,磕断了两颗大门牙,还被车子夹住了脚,刚好被出门的村民看见,就把他带回他家里,给弟弟换了身他们孩子的衣服,把自行车寄放在他家。

怪不得阿金那天下课的时候看到弟弟脸上有淤青,大门牙断了,还以为有人欺负他。

当时他笑眯眯的,给了阿金一把酸枣,说是同学给的,舍不得吃。

她依稀中只记得弟弟那傻憨憨的笑,露着两颗月亮形状的牙齿。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像姐姐,从小到大,好像弟弟一直在照顾姐姐,而自己,什么也没给弟弟做过。

迷糊中,她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妈妈没有去工地,说是要去地里干农活。阿金执意要一起去。

那时是大暑天,他们一直在地里挖土,阿金家的地不算多但是也不少,再加上天热,每天挖不了多少,有时候还要锄玉米。连着干了好几天,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她还在地里忙活着,她想着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帮妈妈把这些事干完。

天虽然很热,阿金却一直咬牙坚持着,她在给自己打气,也在给妈妈加油。

他们一直干到晚上10点钟才回到家里,阿金筋疲力竭,稍微喝了两口水,挣扎着起身收拾行李,妈妈坐在一边拿出来一卷钱,那是她要交的下学期学费和实习费,妈妈想了半天,拿了一块布,给阿金缝在了最里面的衣裤上,这样贴身带着才比较安全。

洗漱完以后,阿金和妈妈躺在床上,她们说了很久的话,从小时候一直说到将来,她懂妈妈的心,也暗暗下了决心,好好表现,争取早日留院,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那晚,妈妈睡着以后,阿金一直紧紧的抱着妈妈,她真的舍不得离开,更不愿意她走后妈妈一个人过着清苦的日子。

这次,阿金真的一晚上没睡。

第二天,妈妈坚持要送阿金到车站,阿金有一个皮质的行李箱,是上学的时候妈妈送的礼物。她坚持要和妈妈抬着走,妈妈从院子里拿了一根木棍,从箱子的把手穿过去,和阿金一人一头。

下山的路还是那样难走,跟小时候一样,每一步都显得极其沉重。

走过一段路以后,阿金回头看了看,山坡上一如既往的冷清,

以前上学走的时候,弟弟,三个表妹都站在山坡上送她,当时阿金都不敢回头,怕自己忍不住掉眼泪。

平时走半个小时的路程,今天她们走了1个小时,好不容易到了车站,妈妈一边拿一条白毛巾给阿金擦身上的土,一边说自己的女儿走之前还在地里干活,晒的又红又黑,上车以后怕别人看见笑话,

阿金笑了,她心里是满足的,起码帮妈妈分担了一些事情。

等车的时候,阿金没有看妈妈,也没有说一句话,她一直在强忍,怕一开口眼泪会蹦出来。

阿金看的出来,妈妈也一直在努力的忍着。

那一刻,她多么希望时间可以走的慢一点,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的看看妈妈,享受和妈妈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车最终还是来了,阿金并不想上车,妈妈却一直在旁边催促,火急火燎的把阿金推上了车。

车开了,阿金完全崩溃了,她发疯似的奔向窗口,大声的叫着“妈妈,妈妈···”

妈妈也跟着车跑,边跑边流泪,直到跑不动,

她站在原地,一只手拿着给阿金擦灰尘的那块毛巾不停的挥舞着;另一只手拄着跟阿金抬过箱子的那根木棍。

妈妈大颗的泪珠滴在尘土里,然后又变成气泡飞起来,朝着阿金一直飞,

它们或许是有生命的,那里面承载着妈妈的爱,一个伟大的农村母亲对自己女儿无私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