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涵无法形容自己听到冷雾的话之后的心情,她变了脸色之后便一直盯着冷雾,染上了寒意的唇瓣一字一字地挤出来:“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冷雾脸色一肃,“回陛下,奴侍肯定。”
司慕涵眼眸瞪大了许多,胸口的起伏也比先前的快了些。
御书房内的众人见了司慕涵这般脸色,顿时心中一沉,寻思着是不是又来了一份西北急报,只是她们却没有机会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司慕涵便沉声下旨让她们现在这里等候,随后再议,便快步往外走去。
众人又是一阵疑惑。
难道不是还有比西北之事更加紧急的事情。
安王握紧了拳头,脸色也极为的不好,能让陛下将西北这件事丢下离开的,她的脑海中只能想出一件事。
赵氏。
安王的心,像是被一只巨锤给狠狠锤了一下。
其他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转向了安王,“安王殿下,西北这事你可有想法?”
说话的是在余风请旨下方之后心提拔上来的内阁阁臣安衿柔,她在西北各州呆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因而可以说是对西北地区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同时也清楚,西北边疆的百姓这般多年来被西戎国给折腾的如何苦不堪言,虽然这些年西北已经没有很大的战事,但是离真正的太平日子却还很远。
因为西北地区的不安定,所以安衿柔在处理突发事件上面有着极高的应对能力,这也是永熙帝将她从地方直接提上内阁的原因。
与安衿柔一同上任的还有葛萱,在水利河道方面得造诣可以说是大周数一数二。
安王看着众人,尽力地掩盖着自己内心澎湃而压抑的情绪,“目前情况不明,本殿觉得还是将情况了解清楚之后再行打算,况且,我大周在西北镇着几十万大军,军中的将领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而目前暂代主将的蒙君怡将军也曾经在萧玥老将军麾下任职多年,颇得其真传。”
众人没有怀疑安王的话,萧玥告老之后便一直在武学院中任院长,平日除了前去武学院之外,甚少与朝中之人来往,也很少与人有过深的私交,安王唯一的嫡子嫁给了萧玥的嫡孙女,自然和萧玥熟悉,而萧玥这个老将看重的人,众人心里自然也是信任。
众人的心安了安,不过虽然不清楚情况,但是却还是要做几手准备,虽然永熙帝不在,但是众人还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了起来,至于永熙帝忽然间离去的原因,众人心里都有着好奇,但是,见冷雾私下禀报,便也知晓这件事不是她们做臣子的可以过问,即便是好奇,但是,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的人,不可能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的。
安王面上虽然异样,但是心却已经飞到了悦音殿那边去了。
司慕涵出了交泰殿便快速赶往悦音殿。
恪侍君坠楼之后便被移到了悦音殿的侧殿内。
当司慕涵赶到的时候,便见水墨笑脸色发白神情焦急地站在了侧殿一暖阁外面,司慕涵巡视一番,却没有见到蒙斯醉的身影。
水墨笑一见司慕涵过来,便立即迎上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慕涵厉色道。
水墨笑虽然遭了冷叱但是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御医正在里面救治恪侍君,希望能够保住皇嗣。”
“保住皇嗣?”司慕涵面色铁青,“从三楼坠下,还能保住吗?”连命都未必保得住更何况是孩子!话顿了顿,随后又道:“醉儿呢?”
“恪侍君落地的前一刻被救下了。”水墨笑看着她,“至于豫贤贵君,臣侍如今正在西侧殿内。”
司慕涵一愣。
“应该是……”水墨笑的话顿了顿,随后看向了旁边的宫侍。
司慕涵看了他一眼随后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待人退下之后水墨笑方才道:“救下恪侍君的是一个黑衣人,那人救下了恪侍君之后便离开了,臣侍想应该是翊君安排下的人。”
司慕涵自然明白水墨笑的话,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却还是有着怒意,“既然没有摔着,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事?”
水墨笑扯了扯嘴角,“御医说,惊吓过度。”
司慕涵面色一狞。
水墨笑苦笑于心,平日那柳氏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却不想居然是一个空心子,“陛下先别急,御医说可是恪侍君的脉象一直很稳,应该不会出大问题的。”
他也真的希望如此。
原先柳氏这个孩子生不生下来影响都不大,可是如今除了这般一件事,若是孩子没了,那蒙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司慕涵盯着水墨笑,一字一字地问道。
水墨笑苦笑道:“臣侍也不清楚。”
司慕涵显然是无法接受这个答案,“什么叫做你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去雪梅楼?!”
“去雪梅楼是臣侍的主意。”水墨笑缓缓道,这话一说完,他便看见了司慕涵眼中闪过了一抹狠色,不许去猜也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她怀疑这件事是他设计的吗?“陛下可以不信,但是臣侍可以发誓,这件事与臣侍没有关系,而且,臣侍也没有理由还对付柳氏腹中的孩子。”
司慕涵面冷如霜,没有丝毫的缓解。
水墨笑双手五指紧紧地扣着,不过却也没有想和其争执,“大伙儿在二楼的大堂内说着话,晏儿觉得闷了便出了去,臣侍见他好半晌未回来,一时不放心便下来找,在红梅林中找到了他之时,便听雪梅上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臣侍转身看去,便看见了柳氏从楼上摔下的情形。”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水墨笑心里如今还存着震惊。
当时他以为柳氏必死无疑,只是没想到便在柳氏坠地之前的一刻,一道人影从暗处窜出救下了他。
他猜应该是蜀羽之安排下的人。
“既然你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朕会接到禀报说这件事和醉儿有关?”司慕涵脸色又厉了起来。
水墨笑看着她,“说豫贤贵君推柳氏下楼的人不是臣侍,而是……赵氏!”
司慕涵眼眸一沉。
“臣侍赶到了柳氏身边的时候抬头往上看,便只看见豫贤贵君和赵氏都站在了三楼的栏杆旁。”水墨笑缓缓说道。
司慕涵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侍什么意思都没有。”水墨笑声音也染上了冷意,“臣侍只是将当时见到的说了出来,当时蒙氏和赵氏都站在了栏杆旁,待臣侍让人将他们都请了下来之后,赵氏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蒙氏一个巴掌,然后便歇斯底里地质问蒙氏为何要推柳氏下楼,说他为何要谋害涵涵的孩子。”
他将涵涵两个字说的极重。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真的不清楚,可是,他却始终不怎么愿意相信蒙氏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便是蒙氏心里再委屈再恨,便是他真的要对付柳氏也不会用这样愚蠢的方法,柳氏根本就是一个蠢人,只要动动手段便可以让他死的干干净净,蒙氏根本没有理由这般做。
若是真的有谁推赵氏下楼,他更倾向于是赵氏。
水墨笑紧紧地盯着司慕涵,不愿意错过她脸上最微小的一抹情绪,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她的面容除了冷漠之外,没有露出任何可以让他揣测她心意的情绪。
难道……
她是真的相信是蒙氏做的吗?
“陛下……蒙氏嫁给了你十多年,他是个什么人,陛下应该清楚……”
他的声音,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司慕涵双眸幽深无比,“不管是是谁做的,你都该在第一时间压下这件事!”
水墨笑一愣,言语间也有些恼了:“陛下没听清楚方才臣侍说的那句话吗?这件事之所以闹大是因为赵氏当着众人的面发疯!臣侍可以封住一张嘴,但是却无法封住无数张嘴,更何况,当时颐安园内那般多人,便是雪梅楼内,也有不少人!”
他何尝不知道这件事闹大的后果,可是当他想要控制事态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先一步将事情闹开了。
赵氏!
果真不是个好东西!
“原本这件事是可以压下的,毕竟当时三楼上只有四个人,柳氏赵氏和蒙氏,只要赵氏没有发疯,这件事便不会闹大。”
“其他人呢?他们身边的宫侍呢?都死了吗?”司慕涵骤然间勃然大怒。
水墨笑凝着面容,“蒙氏没有带人上去,臣侍问过了忆古,忆古言蒙氏是想自己透透气,而柳氏贴身宫侍柳江言柳氏派了他回宫中取衣裳,之后为何他会跑上去,如今唯有等他醒了之后再问清楚,至于赵氏……陛下自己还是自己去问吧!”
“还有第四个人?”司慕涵又道,面容开始有些扭曲。
水墨笑道:“安王正君当时和赵氏在一起,不过因为柳氏昏迷,臣侍没有来得及问他。”
当时安王正君和赵氏一起。
而且是单独。
当时他并没有觉得不妥,可是如今说起来,却真的有些奇怪。
安王正君怎么会单独和赵氏一起?
而且还上了三楼?
司慕涵幽深的眸底极快地掠过了一抹阴鸷,不过水墨笑正想着自己的怀疑没有注意道。
而便在两人陷入了沉默之时,御医快步走了出来,神色及其难看。
水墨笑的心猛然一沉。
司慕涵立即厉声问道:“如何?”
“回陛下……凤后……恪侍君的皇嗣……保不住了……”那御医跪了下来惊惶地说道,“不过……只要好好调养,恪侍君的身子不会受损……将来还可以再怀上皇嗣……”
水墨笑不能接受,立即上前一步叱喝道:“怎么会保不住呢?恪侍君根本没有摔着,便这般吓一吓就没了孩子?你究竟有没有用心治!你不是一直说恪侍君的孩子怀的很好吗?之前他那般闹孩子都没有事情?为何这般一吓就出事了?”
那御医此时已然是脸色苍白,她专门负责照料恪侍君腹中皇嗣的,如今皇嗣出事,虽然是出了事情,但是她也难逃干系,“陛下恕罪凤后恕罪……恪侍君是一直怀着很稳,但是……恪侍君是从三楼坠下的,受了极大的惊吓,陛下,凤后,怀着孩子最忌讳的便是受惊吓……”
水墨笑浑身像是被火灼一般,难受异常,柳氏的孩子没了,那蒙氏……他倏然看向了司慕涵,咬着牙,“陛下打算如何做?”
司慕涵的脸色也是很难看,只是水墨笑没有在上面寻找到难过的痕迹,有的只是震怒,无比的震怒,他没有回答水墨笑的问题,转过身便往外走。
水墨笑一惊,随即跟上。
她想做什么?
去发作蒙氏吗?
她相信了赵氏的话认为是蒙氏做的?
她脸上的愤怒是因为相信是蒙氏做的?
水墨笑又如同整个人坠入了冰窖一般,寒冷入骨。
西侧殿内
蒙斯醉呆呆地坐在了正堂中,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而他的面前跪着司以佑和司予昀。
而司以晏也脸色苍白地站在了一旁,他便是这一刻也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情,当时在二楼的正堂之内明明大家都好好的,父后和蒙父君在与母皇其他的君侍几个姨母的正君还有那些个大臣正夫说说笑笑,后来他觉得闷,便说下来走走,只是没想到过不了多久,竟然发生了这般一件事。
当时他也是看见了恪侍君从楼上坠下的情形,那一刻,心仿佛都要裂开了一般。
虽然他不喜欢恪侍君,但是却也不希望看着他惨死。
幸好后来恪侍君被救下了,可是,他怀着的孩子似乎还是出事了,那是母皇的孩子,他的皇妹皇弟……
司以晏死死地咬着牙关方才止住了身子的颤抖,神色极为惊惶地看向了蒙斯醉,他不相信蒙父君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可是那个和雪父君长得那般相像的赵侍君说是蒙父君做的……那赵侍君还居然和雪父君一般叫母皇涵涵……不!蒙父君是不可能那般做的!蒙父君即便再不喜欢恪侍君讨厌恪侍君都不会伤害他的,因为他身上怀着母皇的孩子,蒙父君怎么可能会伤害母皇的孩子?可是为什么那个赵侍君要那般说?为什么他长得那般像雪父君,但是却要说蒙父君做了那般冷血无情的事情?
他的心真的很乱很乱……
“蒙父君……”
“你闭嘴!”司予昀倏然间抬起头瞪向司以晏。
司以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三……三皇妹……”
“我父君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司予昀眸光冰冷地道,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的警告意味。
司以晏看着司予昀,咬着下唇,沉默了下来。
司予昀见他不说话便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仍旧处于呆滞中的蒙斯醉,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紧的指甲都几乎刺入了肉中,事发的事情她也不在场,她甚至不是第一时间听到消息!
如今进宫参加宫宴的素有人几乎都知道了豫贤贵君将恪侍君推下雪梅楼的消息!
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很清楚这个罪名有多严重!
即便父君是四贵君之首,即便他为母皇生下了两个皇嗣,即便蒙家是三世家之一,谋害皇嗣,都只会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
若是父君的罪名坐实了,那父君便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母皇有心保护父君,朝中的那些御史,民间的百姓,还有柳家都不会放过父君,更何况,母皇如今有了那个赵氏,心里未必没有柳氏,她还会保护父君吗?!
父君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那柳氏根本不值得弄脏父君的手,而且皇兄也跟她说过了,傅君婥根本没有将柳氏放在眼里,他在乎的只是母皇的态度!
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妒忌而去害柳氏?!
是谁害了父君?
是那个赵氏……
还是……
让大家去雪梅楼的人是父后!
司以佑拉着蒙斯醉的手,抬着头眼中泛起了晶莹的水雾,“父君……你别吓儿臣……你跟儿臣说句话啊?父君……儿臣知道你是冤枉的,儿臣知道的!父君你不要这般……”
都是他不好!
父君是为了他方才随着父后一同去雪梅楼的!
若是父君没有去而是直接回宫休息了,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更可恨的是,当时他居然不在父君的身边!
他应该一直陪着父君的!
司以晏低着头看着司以佑,心里也很是难过,当时二皇弟因为担心他一个人所以便陪着他下楼……这个晚上二皇弟一直陪着蒙父君寸步不离的,可是却因为他而离开,若是当时二皇弟在,或许便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父君……”司以佑急哭了。
司予昀狠狠地咬了咬牙,“皇兄你不要哭,如今我们不能哭,我们还要保护父君的!如今只有我们可以保护父君了!”
司以佑茫然地看向她。
司予昀抬起了手覆上了司以佑握着蒙斯醉的手,三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父君,你放心,儿臣会保护你的,儿臣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司以佑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而司以晏,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随后也跪了下来,哭着道:“蒙父君……儿臣相信你,儿臣也会保护你的……蒙父君你不要怕……你不要这般……你吓坏了二皇弟了……”
蒙斯醉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视线,像是有第六感应一般,正好看见了方才走到了门口的司慕涵,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苍白着面容神色宁静地望着她。
司慕涵的脚步顿了一下,脸色也似乎愣了会儿,随后抬脚走了进来。
司予昀听到了动静抓过神,一见司慕涵,先是浑身一颤,随后便猛然间站起身来,然后挡在了蒙斯醉的面前,她的身影挡住了蒙斯醉的目光,也当是了她的视线。
司慕涵停下了脚步,面容沉静威严。
司予昀双手即便握的很紧,但是却还是颤抖着,只是,眸光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司以佑也转过了身,却没有起身,也没有开口,只是发愣地看着母亲。
“母皇……”司以晏却开了口,但是想说下去的时候却被蒙斯醉给打断了。
“昀儿。”蒙斯醉的声音很轻,却也很清晰,“让开。”
司予昀转过身,“父君……”
“让开。”蒙斯醉缓缓站起身来说道。
司予昀脸色一青,但是却还是侧开了身。
司慕涵和蒙斯醉的视线再一次相会。
两人都没有说话。
水墨笑也赶了过来,看着对视中的两人,心弦紧紧地绷了起来。
“你相信我吗?”蒙斯醉声音轻缓地说道。
司慕涵神色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醉……”
她的话方才说出了一个字便被打断了,却见赵氏像个疯子一般从外面冲了进来,然后冲到了司慕涵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声音惊恐而悲伤还夹杂着隐隐的愤怒,“涵涵——”
蒙斯醉的眼底仿佛在这一刻燃起了两把火,将眼中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