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身边围着凤歌等人,他想坐起来,后脑却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你们!”
“冷静点,赤色魔君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办,你相信他不会对不起你们就可以了。”书奇坐在一边兴灾乐祸的说。
萧然当然不能相信这一面之词,但是,现在他却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他的身上被绳子牢牢的捆住,凤歌有些抱歉的看着他:“本来我觉得不用捆,但是,他们都说,你是个危险的人物。”
“他们又是谁!”萧然大怒。
“除了我之外的人。”
好有道理,萧然虽然一路都在嚷着要放开他,但是并没有人搭理,马车一路前行,晚上休息的地方,是一处古老的村落,仲夏时节,田里种着庄稼,其中有块田里的庄稼看起来歪歪倒倒,命不久矣的样子。
坐久了马车的凤歌下来活动一下身体,看见了那块田,虽然她不会种地,但是也知道秧苗是不可能变成那个样子的。
正巧有位农人正坐在田边休息,她便问道:“老丈,那块田里是怎么回事?”
农人头也没抬:“老李头前阵子说有人请他去种花,给得钱比在这土里刨食多的多。他就走了,正巧那些天下大雨,下完了,也没人管这些庄稼,就这样了。”
“种花?”凤歌一下子就想到了夜光兰,但是,为什么会请一个种地的人去种花呢,这两种植物完全没有相通之处啊。
“那这位老李头一定种花种的很好。”
“屁咧,他连种果树都不开花,也就种种稻子了。我们都说他吹牛,不过,这阵子,他还真的不见了,家里也没人,有人说看见他带着包袱往外走了。”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忽然就不见了,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这就很奇怪了,住在村里的人,一向都是互相通气,一点小八卦,瞬间传的满天飞,哪有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的事情?
凤歌谢过农人,回到车上,关林森也听见她刚才与农人的对话,便说:“兴许在京城。”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要不懂种花的人。”凤歌想不通。
金璜则提出了一个可怕的设想:“只说是种花,没说是怎样种花,舍身做了花肥,也是种花。”
她转头看了一眼瑶光:“夜光兰的习性怎样?”
“我们……的确有把死掉的兽类埋在土里做肥料的习惯。”瑶光想到埋下去的可能是人,忍不住一阵作呕。
要是这样那就更可怕了,凤歌想到皇宫的御花园里埋满了尸体,那还不把人给吓死。
于是便催促着赶路。
就连萧然,也不再闹腾了,他知道京城之中,也出了极大的事,反倒越发的期待起来。
进入阔别以久的京城,凤歌偷偷的看着车窗外的世界,想起自己第一天踏出宫门时的感觉,一晃快一年过去了,经历过种种事件之后的凤歌,早已不是那个按捺着欢欣雀跃心情的无知少女,她深深的感受到,自己做为一个储君的责任,她的责任,在天下。
大恒要在东方大陆稳立不败,就需要一代又一代君王的努力,很快,就要轮到她了。
距离游历期满,还差两个月,她不能回宫,只得先投奔了杜书彦,带了一帮人,在灵楼就这么住下了。灵楼里的人虽然不知道什么人住进来,但是,倒也不会像林翔宇的仆人们那样多嘴多舌。
自从凤歌住进来之后,杜书彦就开始了同时伺候两代皇帝的重任,从宫里出来之后,又要被凤歌询问别的事情,关林森也是随侍在凤歌身边,萧然这就算回家了,金璜约瑶光在京里闲逛。
一天下午,金璜带瑶光去了京城里最豪华的茶楼,说这里的几样茶点特别好吃。
不一会儿,四样茶点就端了下来,两人各自取了一块,正吃着,只听一旁的有人说:“你们可知道,前阵子,月黑堂被朝廷包围,整个都没了。”
“没了?不能吧,月黑堂里的杀手一向在江湖上那可都是横着走的。”
“大概就是横着走多了,才会树大招风,落得如此下场。听说,正好杀手全部被召回,一锅端,一个不停。”
说话的人当然没有任何同情的意思。
金璜手中酥点的芝麻落在地上,她大口的嚼着,把口中的食物努力咽了下去,又笑着与瑶光说了一些京城里的事情。
待喝完了一壶茶,金璜起身,对瑶光说道:
“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做,你先自己逛逛。”
瑶光此时正听着茶楼里说书人的段子,乐不可支,对金璜的话也没有往心里去。
只是到天黑,她回到旋波阁,凤歌问起金璜去了哪里,她才惊觉,原来金璜没有回来。
“大概回家去了?”瑶光也不确定。
“她已经没有地方回了。”门口传来杜书彦的声音,“月黑堂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位于深巷中的月黑堂,原本就无声无息,现在除了门上多了两张封条,以及周围的居民还记得那天大批官兵杀到的景象,在一切结束之后,与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金璜远远的看了一眼门口,没有惊动守卫,轻轻一跃,落入院中。
院子里能搬走的东西都被搬走了,在她记忆里留下回忆的所有东西,都不存在了。
对于月黑堂,她原本就没有一点感情,只除了药堂的小石和负责情报的赵叔。
每次带伤归来,小石都会体贴的为她上药,明明原来的药效很好,他还不断研究,说希望有一天,可以研究出一除涂上马上就不流血的药来。
赵叔则是每次都为她额外提供很多消息,有那些消息的存在,她完成订单的速度,比别人都要容易许多。
只是,这两个人又在哪里?
她不敢奢望他们逃过了一劫,因为他们始终都在堂内,从不离开。更何况,这次朝廷为了一网打尽,杜书彦设下圈套,让所有的杀手,都回到总堂来。
一个没剩……
听说,那些杀手,在围攻那天,已经因为拒捕,而全部被处死,一个不留,如今那些尸体都放在城南的义庄之内。
金璜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城南的义庄,义庄之内,果然多出了很多具被草席卷着的尸体,连口棺材都没有。
草席旁没有名字,金璜一个个的将草席掀开看,里面露出的脸,有些是金璜熟识的,有些平时只见过,却从来没有说过话,也有看着眼生的。
一路揭过来,也没有发现小石和老赵,金璜的心中始终抱着期望,说不定……小石正好去采药了,老赵正好在档案室里没有被发现?
直到走近最后两个草席卷的时候,金璜所有的期盼,才落了空,那样熟悉的两个人,就算不掀开,从身形上也能看得出来。
个头小一点的,是小石,那个每次都会小心翼翼为她上药,生怕她痛的小石。
顶上露出花白头发的,是老赵,那个每次都会嫌弃她是个白痴,但仍会准备好许多资料给她的老赵。
金璜站在两人的草席卷前,大脑一片空白,这两个在黑暗中给她带来一点光明的人,全都不在了,过去十多年里,这两人是她活下去的最大希望。
她无力的丢下手中的包袱,那里装着她从朱雀之地,为小石买来的药具,还有为老赵买的笔墨。
在她心头上挂着的两个人,从此,再也不会有了。
金璜曾经想过无数个可能的结局,但都是自己奇形怪状的死去,小石失落,老赵站在她的坟头前数落她无能。
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是他们先去了,留下自己孤单的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动手的话……”金璜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刺入肉里,也无知无觉,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脸上湿湿的,她抬手抹了一把,不知什么时候,已满脸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