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杀我

怒战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被震飞出去。

“啊!”我原本就是被怒战抱在怀里,而今便随着他也一起滚落下来。

母亲策马赶了上来,仅凭双脚驾御住马匹,她双臂迅疾地张开,将我搂上马背。

“母亲!”我扑入母亲怀里,蹭着她的脖颈,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幽香。

“你为什么不杀我?”怒战侧躺在地上,冷冷地看着我们。

“因为方才媚娘在你怀,你顾及到她,而没有全力出手,所以我才能胜得了你。仅此一点,我便不会杀你。”母亲却没有急着安抚我,她的声调依然不高,却带着潜在的威胁,“怒战,我不杀你,但是后面的那些追兵却一定可以致你与死地。”

怒战轻笑:“呵,你以为我会害怕么?我只是没想到,今晚会败给你。我与那么多兄弟一起戎甲天涯,而今他们都死在你的手里,但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恨你。盗匪,说穿了,都是一群离人,刀口舔血,生来就该明白死亡随时可能降临。但只要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天,仍能活得随心所欲、痛快淋漓,那么就算真的死去,也必定是无怨无悔。”

“我明白了。”母亲缓缓点头,“但我仍有一点不明白,依你的出身,为何会沦落到去做盗匪?”

“这个你就不用明白了!后会有期!”怒站忽然暴怒起来,他吐出口鲜血,而后翻身上马,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凉月长街之间。

“母亲……”我转头抬眼看向母亲,眼泪忽然滴落。

“好端端地,怎么莫名地哭了?”母亲轻笑着拨开粘在我脸颊的乱发,擦拭着我不断落下的泪水。她炙热的掌温,在我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那是一种令我酸楚的疼惜,令我再一次泪如雨下。

如今我才发现,母亲的手,其实很粗糙。她的手虽然纤长,但并不柔嫩,她的手心里结满了厚茧,想来是多年劳作与习武的结果。

“好了,傻丫头,别哭了,我们回家。”母亲一拉缰绳,正要驱马,却忽然轻咳一声,嘴呛出一口血,而后身便软软地向后倒去。

“母亲!”我惊骇地大叫,伸手扶住她瘫软的身。

武家有女初长成 却美艳依然

“大夫!如何?!”父亲站在榻边,面色憔悴,着急地看着还在忙活的大夫,“她方才又呕血了!”

又?我闻言全身一震。如此说来,今日的情形已不是初次了,母亲的身竟已虚弱到这般地步么?

母亲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塌上,面上无一丝血色,苍白的薄唇轻抿,似已不带半点鲜活之气,却美艳依然。

大夫诊查了许久,才皱着眉头向父亲躬身回道:“武大人,夫人早年曾受过重伤,那时虽已治愈,但她的身再不能如从前那般健康,而今日她身体虚弱……“

“你,你是什么意思?”我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这……我先前便说过,夫人的身曾受过重创,”大夫顿了下,才慢慢说道,“血虚之症,恐怕会终生相伴,再也无法痊愈。而今日夫人定是运了真气,导致气血逆流,所以才会呕血昏厥……”

母亲……我双腿一软,便直直地跪在了母亲榻前。

是我,都是我。母亲若不是为了救我,又怎会冒险出手?!是我,都是我害了她!

我伸手,颤抖地拢了拢母亲的乱发,见她一身虚汗,甚至连眼睫上都有汗水,想来必是十分痛苦。

我掏出锦帕,细细地擦母亲脸上的汗水,而后双臂张开搂住她,将头靠在她的颈肩处,倾听着她微弱的心跳,感受着她鼻息处浅浅的呼吸。

“媚娘,媚娘,”父亲先是一愣,而后搭着我的肩膀劝道,“不要这样,你今日也受了惊吓,先回去休息吧。”

大夫也出言劝道:“是啊。夫人如今需要静养,小主人还是不要久留在此。”

“你们走开!”我很轻却很尖锐地喊道,“滚开!谁都不要来打扰我们!”

“媚娘……”父亲被我吼得怔了怔,他轻叹一声,冲大夫摆了摆手,“大夫,麻烦你先去开方,我会找人轮流来照顾她,还有,你们以后每日都要来定时进行诊视,知道么?”

大夫点头施礼后便退下了,父亲又是一声长叹,转头看了母亲一眼,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房里只剩我与母亲,寂静无声。

墙角边,香炉里的檀香已经成灰,只余一缕的烟还在徐徐飘舞,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