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罗青桃放下了心。
可是随后,她又莫名地生出了几分烦躁来。
那个家伙,自作主张替她答应下差事也就罢了,难道连当面跟她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吗?
宫里缺人手,她可以理解,可是上元灯节与婚礼只差两天,他真的不怕累垮了她吗?
罗青桃越想越委屈,缩在软榻里面便不肯动弹。
她觉得自己应该把君洛揪过来痛骂一顿,可是,她连他在哪里都不敢问。
没错,她不敢。
她一向是很嚣张的,即使是在皇帝面前,她也从未畏惧过什么。可是君洛……他不一样。
罗青桃看不透他。
同君洛在一起的时候,罗青桃是不怕他的。两情缱绻、如胶似漆,他是一个最完美的情人。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他,完全不用担心他会翻脸生气。
可是一旦他不在眼前,罗青桃便会觉得忐忑不安。她不敢打听他的去处,也不敢叫人带话给他。每每想到他的时候,罗青桃的心里最先感觉到的不是幸福和思恋,而是莫名的畏惧和担忧……
罗青桃的心里有两个君洛。一个是贪花恋酒的废物,是她将身心全部交付、这辈子再也离不开的那个依靠;而另一个,却是她完全陌生的、一个阴险狡诈、无声无息地控制了大梁江山的邪王。
如果可以,罗青桃只想要那个废物。
可偏偏,另外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这个发现,让罗青桃在憧憬之余,又对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她并不怀疑君洛是喜欢她的。可是那样的喜欢,究竟值得他费几分心思?在他的江山面前,她的价值,值不值得他浪费一句话的时间?
这些问题,罗青桃的心里都没有答案。
她只能缩在安静的角落里等着,等他想起她,等他出现在她的面前,变回她熟悉的那个邪肆张狂的废物,将她捧在掌心里疼着宠着,待她如珠如宝。
罗家女儿,在战场上或许可以坚强如男子,遇上情事的时候,却恨不得卑微到尘埃里去。
这样卑微的心思,若被罗家那些将士们知道,定会对她大失所望吧?
呆坐良久,罗青桃终是无奈地起身,由小宫女带着,去了芸贵妃所在的芳华殿。
关于这位芸贵妃,罗青桃所知实在有限。只记得她是宫女出身,不知怎的便爬上了龙床,从最卑微的奉仪做起,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竟出人意料地熬成了这后宫之中人人敬畏的贵妃娘娘。
当然,芸贵妃能掌管六宫,除了她自己手段不错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后和几个位份高些的妃子,几年前都已先后辞世了。
如今这宫里除了芸贵妃之外,尽是些年轻貌美却没什么用处的小妃嫔,也难怪皇帝感叹宫中无人了。
关于皇后和几位大妃先后辞世这件事,前两年曾经生出过种种传言。有说是皇帝无德冒犯了天威的,有说是宫中阴气太重以至于鬼怪出没的,还有说是皇帝为了防止外戚擅权、暗中下手留子杀母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在罗青桃看来,什么天威什么阴气的,那都是无稽之谈。倒是这位芸贵妃心机深沉,不得不防。
芳华殿,位置在内宫偏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但是,有一位贵妃娘娘在,这地方就称不上“偏僻……”
罗青桃跟着小宫女进了殿门,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人。
她没有行礼,只站在门口冷然直视着那个端雅的女人,微微勾唇:“睿王妃。”
何秀竹站起身迎了出来:“郡主可算来了,贵妃娘娘等你很久了。”
罗青桃侧身避过她伸来的手,向殿中的另一个女子微微躬身:“劳烦贵妃娘娘久等,是臣女之过。”
“罢了,你从皇上那儿来,谁敢指摘你的罪过!”宫装的女子嫣然一笑,开口似是莺声呖呖,格外动人。
何秀竹黑着脸跟在罗青桃的身后,心思莫名。
小宫女添上茶来,芸贵妃便招呼罗青桃坐下,笑道:“这两年,宫里是越发寂寞了。两位公主先后出嫁,皇上又不再选秀女入宫,闹得这偌大一座宫殿,冷冷清清,终日也不见人来往。本宫时常盼着你们能进宫来陪着说说话,可你们倒好,一个两个都不肯来,莫非是嫌本宫年老,不愿为伍么?”
何秀竹慌忙站起,赔笑道:“娘娘才过花信年华,何来‘年老’之说!若说年老,倒是臣妾的年纪比娘娘还要大几岁呢!”
睿王君澈今年二十有七,何秀竹与他同龄,算起来确实比芸贵妃要年长几岁。
虽则如此,罗青桃也不认为芸贵妃会愿意听人提起她的年纪。故而,她低头一笑,专心喝茶。
芸贵妃看向何秀竹,莞尔一笑:“原来你竟比本宫年长?看,本宫真是老糊涂了!”
何秀竹听不出她是喜是怒,只好赔笑。
芸贵妃温和地看着她:“本宫天分有限,打理六宫事宜已经是力不从心,如今再加上一个上元灯宴……唉,只怕接下来的这几日,少不得要辛苦你们两个了。”
何秀竹闻言慌忙站了起来:“娘娘放心,臣妾定然尽心尽力!娘娘千金贵体,如今又怀着小皇子,正该多将养身子,这些杂事交给臣妾来做就好!”
“如此,本宫就放心了。”芸贵妃面露雍容的微笑,似是十分满意。
罗青桃诧异地向芸贵妃的肚子瞥了一眼。
小皇子?这芸贵妃怀了崽?
这宫里都快二十年没动静了,任谁都觉得那老皇帝已经力不从心……
怎么到了这会儿,又忽然老蚌生珠了呢?
罗青桃垂下眼睑,邪恶地想着:该不会有人帮忙了吧?
何秀竹得意地一笑,挑衅地看向罗青桃:“昭烈郡主一向在军营历练,从未做过这些事吧?”
罗青桃不敢抬头。
她怕看见这个女人虚伪的嘴脸。
想到睿王府的那一夜惊险,想到那碗不怀好意的醒酒汤,罗青桃便觉得从心底里翻起一股恨意,恨不能立刻把眼前这个女人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