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步出了皇宫,黎昕找了家医馆仔细包扎了,出了医馆往家里走时她的双脚灌了铅似的挪不动,她刚才情急之下,大胆赌明晟昊对她存着几分真心,置之死地而后生,真个逃脱了,这时却苦恼不已,
乐逸宸把她看得比自个眼珠子还宝贵,要见了她的伤,还不得心疼死?虽说她能劝解住不会让他去找明晟昊拼命,可是他肯定心头愤懑难平,只怕言行间会惹恼明晟昊。
黎昕摔摔头,此时也无法可想,要是不回府,一会乐逸宸等不到她,肯定又要进宫找她,还是麻烦。
“黎昕,你的头怎么回事?”一声大叫响起。一辆马车在黎昕身边骤然停下。
黎昕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孟仕元,她按不住心窝恼火瞪过去:“有毛病啊你?大呼小叫吓人。”
孟仕元根本不管她的黑脸,白着脸,冲过来一手抚向她额头上的布条,急火火地连声发问:“这是怎么回事?伤得重吗?”
“没大事。”黎昕一把推开孟仕元的手,看看孟仕元,灵机一动,“孟仕元,你这阵子忙吗?要不你陪我出远门一趟?”
“不忙,有时间。”没时间也有时间,孟仕元喜得傻了,语无伦次道:“黎昕,你等我,我这就回府收拾行李,啊,不,不用收拾行李了,缺什么路上再买,我们现在就走?”
出远门哪有不打点打点行装再走的?还有他是孟氏当家人,要出远门也得把工作安排一下吧?孟仕元是喜晕了头,可黎昕恰巧是这个想法,她点了点头,对孟仕元道:“走吧,咱们这就走,不过先到孟氏在这附近的一个商号去,我给逸宸留一封信,你让伙计送到我府里去。”
黎昕的信送到乐府时,乐逸宸却久等黎昕不回,又进宫去接黎昕了,待得他从宫里回府,见了书信后一刻不停骑了马奔出城去追赶时,黎昕与孟仕元已离城一个时辰了。黎昕信中也没说走什么路线,乐逸宸四个城门除了上次走过的方向都追了,并没有追上黎昕。
天边的彩霞早已消逝,朦胧的黄昏已被沉沉夜色代替,乐逸宸的心,跟夜色一样,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听涛水榭中没有了黎昕的低语浅笑,乐逸宸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书信,黎昕在信里告诉他,自己跟孟仕元一起走了,到全国各地查看杞柳生长情况,让他免念,叮嘱他好好照看着府里的老老少少。
“黎昕……黎昕……啊……”乐逸宸忍不住狂叫起来,短短几个时辰,他却到了爆炸的边缘,隐忍压抑了好久的东西狂乱着,叫嚣着。
“黎昕黎昕,你怎么能这样?丢下我就走?”
晕黄的灯光照着地上呆坐的人,影子拉得长长的,静寂的长夜里,孤灯独影伴着地上孤单的失意人,直到早朝时间。
乐逸宸第二天上早朝时眼眶发黑,精神萎顿。他既担心黎昕的安危,又担心孟仕元乘虚而入。
御座上的明晟昊也是萎靡不振,与他有得一拼。
明晟昊一晚上辗转反侧,想起黎昕昨天血流满脸的样子,后怕得心凉凉的,今天早朝后发了圣旨,命州府为他选美,他思量着放手罢,黎昕性子刚烈,别真个把人逼死了。
因着明晟昊突发如其来的圣旨,姜闻忧心起女儿的圣宠,没有与明晟昊唱对台戏,早朝很快退朝。
“乐逸宸,怎么这么无精打采?”出宫门时祝英叫住乐逸宸。
“黎昕出远门了。”乐逸宸蔫搭搭道。
“啊?黎昕出远门,你怎么没有陪同?外面很危险的。”祝英担心地问
乐逸宸还未答言,闵炎过来,摇头笑道:“黎昕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们别一天到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乐逸宸,别愁了,晚间我们一起出去寻乐子。”
“不要。”乐逸宸哪有心思。
闵炎大笑,拉了祝英走了。傍晚乐逸宸从户部出来,这两人却等在外面,不由分说拉起就走。
闵炎把乐逸宸拉到自己府里,拿出一套服饰让他换下官服。
“不要,闵炎,你和祝英去吧,我不去。”乐逸宸连连摆手。
“去吧,乐逸宸,我们也不是常去那种地方,不沉迷就好,你看你不去,家里也没个侍寝的,什么都不懂,以后娶妻还麻烦。”祝英劝道。
“不行的。”乐逸宸还是摆手。
闵炎笑道:“你不学学,以后喜欢上哪个姑娘了,娶回家了,可别什么都不懂给不了人家幸福。”
闵炎这话却说中乐逸宸心事,他虽然听祝英讲解了,却还是稀里糊涂。当下略一犹豫,闵炎已经动手扒他衣服了。
闵炎与祝英拉着乐逸宸,直接去了香满楼。
倩娘见了乐逸宸愣住了,黎昕是女子她知道,虽然她去乐府的次数不多,可是乐逸宸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很露骨,虽然言语间没有情情爱爱,可是那个小心呵护关怀备至的样子,落在倩娘这样在风尘中打滚的女子眼里,心头明镜似的亮。眼下见乐逸宸竟也来寻花问柳,只觉得遍身冰冷。
“世间难道就没有专情重情的男子吗?”倩娘给他们三人安排了姐儿陪伴,自己坐在大厅中伤心不已,为黎昕,为天下苦命的女子。
“逸宸,要不要我教你?”祝英搂着一个姑娘进房前,关心地问乐逸宸。
闵炎大笑,拍拍乐逸宸的肩膀,笑道:“逸宸,不用紧张,这个可以无师自通的,一个时辰后,我们大厅见。”
乐逸宸僵硬地随着那个叫梦兰的姑娘进了房间,这些年他眼里心里只有黎昕,从未接触过别的女子,眼下这个叫梦兰的姑娘在他眼里,同枯骷无异,他烦躁地推开梦兰靠过来的身体,坐到桌边径自倒酒喝。
青楼女子见的人多,察言观色的本领也强,梦兰略一思索,开口道:“公子可是烦忧心上人?说出来,也许梦兰能分析一二。”
乐逸宸心头正憋得厉害,灌了一口酒后他伤心地说:“我不知她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她不声不说就跟别人一起出远门了,而那个人,还对她怀有不轨之心。”
“啊?”梦兰张大口傻了,一个女子跟着一个男子出远门?
“她与你有婚约?还是与那个跟她出门的男子有婚约?”
“没有,都没有,跟她有婚约的是另一个人。”乐逸宸又灌了一大口酒。
“啊?”这是?这是多么伤风败俗的一个女子,有婚约,却又与两个男子不清不白。梦兰心中嘀咕,不过职业道德使她不会去乱嚼舌根,她也说不出解决与开解的话,眉头一皱,只引着乐逸宸吐露心事。
“公子,那你喜欢她,即使她也喜欢你,可是她还有婚约,也不能与你成亲啊?”
“不,她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乐逸宸痛苦地拿起酒壶往口里灌酒,泪水与酒水一起洒下。
这是个痴情种。梦兰同情地看着乐逸宸,想了想道:“公子,既然你不在意她有婚约,无论如何要得到她,而你又不明白她的心事,不妨想法得到她的身子,再软语哄得她也喜欢你。”
“这个,于礼法不合吧?”乐逸宸停止灌酒,挂着一脸的酒水与泪水,犹疑地看着梦兰。
黎昕此次与孟仕元出远门,万分的不习惯。孟仕元自个儿是从小呼奴使婢过日子的,根本不会照顾人,亦且他虽然喜欢黎昕,却自己也没有弄明白,心中又一直把黎昕当男子,因此该照顾的时候没有照顾,该回避的时候却又粘得紧紧的,弄得黎昕万般不自在。
很多事,乐逸宸做来她觉得舒服享受,孟仕元做来她便觉得别扭。比如乐逸宸给她捶背捏手揉脚,她舒服自在地享受着,孟仕元也想给她捶背,手刚伸在她背上,她便如爬爬虫上身,难受得一下躲开了。还有,孟仕元眼红乐逸宸给她脱衣服脱靴服侍她上床睡觉,也想照做,恼得黎昕骂了他好几次。至于晚上住宿,当然更不可能同一间房,而晚上一个人睡,又是陌生的环境,黎昕经常整晚睡不着,第二天马车上犯困,若是身边是乐逸宸,她肯定倒到乐逸宸腿上怀里睡觉了,不过现在身边是孟仕元,这样的举动却是万万做不来的。
两人此次出行,本来按计划需要走到年关才能回的,可是黎昕一路失魂落魄,想念乐逸宸想得有些茶饭不香,于是一路早起晚宿,腊月初十便回了京城。
进城时先经过孟府,孟仕元想送黎昕回去再回家的,黎昕瞪了他一眼:“就这几里地,还用得着你送?出去那么久,赶紧地回家去休息,明天把商号的事理清。”
孟仕元被黎昕一瞪,只能老老实实下车。
外出两个月,重回京城真好。黎昕掀开车帘,看着街道两旁的行人和闪烁的灯光长长舒了口气,低低地叹息:“逸宸,我回来了。”
突地,黎昕呆住了,一手死死地攥住车帘,一手握紧拳头。
从香满楼里走出来一个人,那是乐逸宸,一个女子送他出来,两人站在门口停下,女子不知说了什么,乐逸宸连连点头。
“停车。”黎昕咬牙。
马车靠边停下。
乐逸宸与女子挥手,女子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许久,才转身进去。
黎昕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香满楼的大门,只觉得心头痛如刀绞,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